然而,我们家的厄运并没有结朿。第二年夏天,父亲的手指又发炎了。原来祖心的医生将一片碎留在了父亲的伤口里,父亲不得不再一次动手术。看着益拮据的家境,即将高中毕业的哥哥放弃了高考的机会,毅然辍学了。这一次,父亲的吵和骂也未能改变哥的决心。哥说爸,你已供我上了高中,够我用了
那一刻,我看到父亲的眼中泪光闪闪,从不流泪的父亲在我们面前大哭起来:
“都怪我没本事啊,供不起你们上大学……”
时光荏苒,一晃八年过去日子也渐渐地好起来,可我怎么也忘不掉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特别是一到冬天,我仿佛又看到了父亲那血淋淋的断指和满脸的泪水……
年少时读朱自清先生的《背影》,不懂个中滋味。今天的我,已为人师,再读!此文,才明白先生承受的那份父爱是如此之重。
我的父亲很平凡,可在我这个做女儿的眼里却很了不起。父亲当过兵,骨子:里有着军人的严肃。退伍后,军人的严谨和勤勉让做了教师的父亲工作起来得心应手,很快便在教育战线打拼出一片天地。而立之年,在教育界小有名气的父亲终于有了我——他的女儿。父亲的疼爱和呵护使幼时的我有如公主一般,至今留在记忆中的都是一邺美好的片断。
上学后,父亲在我的眼中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怕父亲怕得要命。照顾好我的学习在那时已成为父亲生活的重心,父亲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我的身上,甚至为我放弃了小学校长的职务,陪我到中学。在父亲严格的督促下,我的成绩一直遥遥领先。记得父亲这样说过,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到师范去读书,他希望我能做到。
转眼间,到了中学毕业那年,我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担心自己不了父亲的梦。是父亲——深爱我的父亲用手指勾住我的小于指笑着说:“乖女儿,有什么怕的,从小到大,你都很顺利。就把这次当作一次很小的测验,即便输了,还有下次。以前爸爸工作的时候,也失败过,不也都过来吗。何况,我坚信,我要强的女儿绝不会输的。住,无论何时,都要相信自、要有自信。”父亲坚信的眼神和鼓励的话语解开我心头的枷锁也给我信心,而对为期三天的挑战,我很轻松。最后一场下来,父亲从我微笑的表情中读到了我的自信。结果,我赢。我父亲的心愿,也成功地跨进了师范学校的大门。
但是,不久后的子,我思想上渐长的疙瘩令我对父亲产生了很深的误会。我恨起了父亲,恨父亲只为了圆自己的梦想,却没有想过我的将来,和我一起读中学的同学都读了一些很不错的大学,而自己却在一个很没有前途的学校混子。于是,尽管学校离家很近,我却常几个月不回去,靠做家教维持自己的生活。也许是因为赌气吧!父亲托人带来的钱我都让人如数带了回去。父亲辗转得知原因后,不断用书信和我联系,父亲的来信积满抽屉时,我坚硬的心终于被父亲感化了,我拆幵了父亲寄给我的最后一封信。
“女儿,你长大,有自己的见解,爸爸为你的成长感到高兴。之所以为你选择教师这一职业,是有原因的。爸爸年少时,因为“文化大革命”的关系,中学只读了一年,现在每当看到很多和你一样的少年读不起书或是不想读书就为之心痛万分,我便决定让我优秀的女儿——你继承我的事业。这是一份淸贫的事业,但又是一份伟大的事业,它需要你充满活力和自信;它需要你有渊博的知识、宽广的胸襟、包容一切的力量;同时还需要你有很强的定力,能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需要你有一颗爱心,一颗爱事业的心。一颗对事业忠诚的心,一颗对学生充满关心、爱护、理解的心。你明白吗?你对我做的这个决定不理解,爸爸能明白。但爸爸知道你是最喜欢做老师的,你的性格对这份职业也有好处。我是权衡利弊、;斟酌了很久才帮你决定的,所有这拽,希望你能理解。”读到此处,泪已湿透了厚厚的信纸。于晶莹的泪光中,我仿佛看到了父亲伤心、失望的眼神。我理解了父亲,也明白了父亲的苦心。虽然迟了一点,但绝不会太迟。
现在,我做了一名中学教师。工作中难免磕磕碰碰。每当我累了、倦了、失去信心的时候,是父亲,深深爱我的父亲用宽容和坪解给我重新站起来的勇。
在成长的路,父亲已不仅仅是一位宽容、慈祥的父亲,更是一位良师、一位益友。父亲点点滴滴的关爱已筑成一座山。于无言中坚定、执着地守望着我。唯心中涌着的那股暖流在不停的促我奋进。
时至今日,我方明白父爱如山。
汤
爸爸街一个星期没有来送汤了。
真搞不懂他,已经退休了,又没事做,只是煮点汤拿过来,隔几条马路,最近也变成好像很麻烦的事,总是三四天才能喝到一点汤水。说汤水真的不过分,淸清白白的,一看就知道是即煮即成的汤,不是那种下工夫熬几个小时入味的“好东西”,有时汤里还连块肉都宵了。是这样煮汤的吗?和从前比起来,真是相距太远了!
我已经4惯喝他煮的汤,贝母北杏煲西洋菜汤也好,槐花番茄鸡翼汤也好,是清热还是降血我都不在乎,以我这个还是年轻人的年纪,几时轮到病会来找我?
爸总是说身体一定要照顾,不要等到出毛病时想补救都来不及,我就嫌他啰嗦。虽然家里只有两个人,我还是坚持要搬出来住,当然我这样做也是为了,那个我刚喜欢上的男人。
爸爸第一次煮汤给我喝,是在妈妈离开家的那一天开始。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出去了就永远没有回来。等到长大一点,才明白她是认为爸爸没出息,只会窝在药材店里当伙计才不要我们的。为什么她要这么残忍,她可以不要爸爸,难道我就不值得她留恋吗?
我从此有点恨爸爸,又可怜他。
他总是一个默默地承受一切,包括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我也习惯了被宠的感觉,没有他,我就好像失去了什么,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慌!
第一次来我家吃饭后这样对我说:
“汤是很好喝,不过……一个煮汤的男人会有仆么用?”
他和好好一样瞧不起爸爸。于是我就听话地搬了出来,不过说什么我也不愿怠搬!太远,因为我还需要老树遮阴。
说也奇怪,从搬了出来,家识就常来一个叫双姨的女人,她是爸爸常去的诊疗所的护%听说足个老处女。笑说或许爸爸早就该有第二春,是我的存在附碍丫他的发展,现在奸啦,搬出来成全他,我也算做件“孝顺”的事。
爸爸爱往诊疗所钻也坫最近的事,问他出什么事,他总是摇摇头,又问我想喝什么汤,他去煮。
“我不是刚说要喝胡椒猪肚汤吗,怎么你乂忘了?”
他不应该忘记我爱喝汤的,一个星期,经七天了,七天没有汤喝,那是不可能的事,难道为有‘他爱”,他把煮汤给我喝的“责任”都忘了?!
我打个电话回家,没想到接电话的就是“他爱”。
“我要找爸爸。”心取的一股妒意使我的语气冷漠。
“你爸爸不是给你送汤去了吗?”对方温婉地说。
“送汤?他已经一个星期没布给我送汤!”我近乎叫起来。
对方一阵沉默,停了久。
“……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难道他们要宣布婚讯,然后告诉我以后都不会来送汤了?
我控制着自己易发怒的情绪。
“有什么你就说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奔下楼的,撞倒人了没有,我只知道自己在拼命地跑,无头绪地乱跑,肆找一个已经越来越失去记忆的老人,他或许正找不到要去他女儿家的路!
“你爸爸不久前检查出来,证实得了老人痴呆症,说过不能跟你说的……下午他煮了汤说要给你送去,我叫他不要去的,他说你喜欢喝西洋菜汤……他说你的家他一定会记得……”
双程交通的分界堤上,一个老人满头大汗地走来走去,手里提着一个汤罐,彷徨焦急得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我认出那就足我爸爸。
汤罐的汤已经凉了,双姨说爸爸傍晚出了,就为了我可以有热汤喝。而现在已经快半夜。
公园甩,我一口一地喝肴汤,感觉它一点也没凉,还透着暖暖的热气。
“爸,这汤真好喝!”
“好喝,我明天煮,洱帮你送……”爸爸眼光取闪过一种茫然,好像极力寻思着他忆里有关我的资料存案,然后遍寻获般地焦急颤抖。
“小用丫,爸,我以后不要冉叫你送汤了!”我坚决地说。
“你……你不耍喝我的……汤了?”
“不是,我决定搬问家跟你一起住,好!
爸爸怔怔地望着我,我知道总有一天,他迮我足谁都要忘。
不过,我巳经决定要自己学煮汤,我要煮一辈子的汤给他喝。
可敬的独臂父亲
突然间发现父亲老了,是在昨为他祝完七大寿后。坐在返程的车上,偶一回头,竟然发现父亲泥塑一般站在原地,车子驶离的方向眺望着他那瘦骨嶙峋的身躯、黝黑多皱的酣容、颤巍巍的步履、迎面舞动的空袖管篓时勾起了我无限的悲怜和忧伤。虽明知花开花落,冬去春来是寸抗逆的自然规律,但我就是不明白,岁月为何竟这般无情,把父亲重明成如此模样。
记忆的大门缓缓开启,关于父亲的点滴像一串散落在地的珍珠,我俯下身,用!心线一颗一颗地串了起来。
父亲没有右臂!
从我己事起,所能见到的就是父亲那粗糙有力的左手以及上我充满好奇的空荡荡的右袖管。那时候我总喜欢把手伸进父亲的右袖管里摸袖管却像个无底洞,永远也摸不到头。那时我总爱问父亲把那只手藏哪儿了,而父亲总是黯然神伤。后来,年龄渐长,才从奶奶门中得知,我尚在母腹时,可恶的病魔就夺去了父亲的右臂。
在那个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的年代,一个生龙活虎的男人,一个需要养家糊口的男人陡失右臂,简直如同天塌地陷一般。父亲儿乎丧失了生活下去的勇气,他无法面对已成残疾的自己,他想到了死。但是当他看到自己年迈的父母,看到我柔弱的、怀有身孕的母亲,看到我两个年幼的哥哿时,父亲的心被片片撕碎,他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抛不开我们!
那段时间,太阳似乎总足慢吞吞地升起,然后又急匆匆地落下,百草凋零,愁云惨雾笼罩着这个股本欢歌笑语的家。然而,父亲,他还是坚强地站起来了!
为丫能尽快自理,父亲便从U常生活小事做起,逐渐地,他学会了用左手穿衣,用左手吃饭,用左手写字,甚至单骑行车……
难的似乎永远也熬不到头,转过年,我乂呱呱来到这个世上,家里的生活。
记不沽我校到第几个年头,反正那年的冬天好像特别冷。以前的乡下不像现在,几家家户户都用来水,即使没有自来水,也有机井,那时生活用水完全靠肩挑。那天,外面飘着雪花,家里的水缸已是底朝天了,母亲还在别人家绣花,父亲偷偷担起了水桶,这是他病愈后第一次挑水。我扯着父亲的袖管,一步一滑地跟着父亲来到离家不远的那眼水井。1父亲用井绳把水桶放下井时,水桶与井水似乎故意跟父亲过去,无论怎样用力摇动井绳,水桶依然在水里打着旋、翻宥跟斗,就是不肯就范。
不知过了多久,父亲终于制服了水桶。幵始提水了,父亲的腰弯成九十度,左手用力一拉,独臂高卨举起,停在半空中,再用左脚迅疾踩住井绳,然后再用力,再用脚踩住,两桶水就这样被一寸一寸地提了上来。父亲的手此时已是血迹斑斑,殷红的血染透井绳,已被水打湿了的井绳和着血,不一会儿就结成丫血冰!血冰啊!现在每每想起那根血染的丼绳,想起那血冰,我的心依然在发抖,在作痛!为撑起家的天空,父亲在身体刚恢复久,就与母亲一起挑起了家庭生活的担,辛苦经营着这个残缺贫困的家。那是种怎样的窘况啊吞槺咽菜,食不果腹,衣不蔽休。多少个赤炎炎的长,父亲头顶烈,汗洒泥土,以其残疾之身为儿女刨来果腹之物。喝下肚的稀菜粥不一会儿就随着汗水排出,无奈的父亲在潮湿的间躺下,为的是让腹中之物能够消化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在那个一个工分只值一毛钱菸至史少的年代,为能够多挣些工分,父亲不顾肖己病残之躯,谢绝了队艮让他随妇女活的好意,和那些身强力壮的叔叔伯们们一起,推起独轮小推车。当别人很快把粪筐装满,推起小车健步如时,父亲的粪筐却连一只都未填满。他拒绝好心人的帮助,他说,你们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丫我一世,我能行!父亲用那只不知磨破了多少次的左手,用并不粗壮的胳膊夹着铁锨,一下,两,三下……用力地铲着粪土。终于,两只粪筐被填满了,汗湿的衣服却紧紧地贴在于父亲的后背1:。
“我能行!”多么朴实的话语,却又是多么的掷地有声啊!也许正是这种精神,支撑着父亲度过那个艰难的岁月!
儿度风雨,几度春秋。一晃,我们三兄妹已长大,也和正常人家的孩子一样,我们背起书包,进了学校。父亲虽然没存读过多少书,但十分崇尚知识。从我们上小学的第一天起,父亲就给我们制定严格的奖罚政策:每门课以80分为摇准,满80分,奖自制的“陀螺”一个;少一分,秘股上就得挨一顿鞋底。即使是现在,每当两个哥哥想起父亲的鞋底,仍感到心有余悸。
在严格要求我们学习的同时,父亲还时刻不忘教我们如何做人,他时常告诫我们,人穷志不能短。所以时至今日,我的记忆中仍然清楚地记得自己唯一一次挨打的情形。
那是一个夏U的午后,邻家孩子到我们家玩,她的手中拿着一根鲜嫩的黄瓜!我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几次咽下就要流出的口水。二哥似乎看出我的心事,傍晚他带我到邻居的菜园中,偷偷地摘一根小黄瓜塞给我,谁知刚咬了一口,还未来得及咽下,即被邻居发现,邻居跑到我家,向父亲告了我们兄妹一状。
妇知大事不妙的二哥,撒腿就跑,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逮不着二钎,父亲把气全撒到了我身上,他一把揪住我,不顾母亲的哀求及奶奶的怒斥,扒下我的裤子,抄起一根拇指枏的棍子,在我的屁股上狠狠地揍了起来。由于极度惊吓,我缩在奶奶的怀里,良久哭不出声来。当我好不容易缓过神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不明白,为什么别家的菜阅子里可以种西红柿、黄瓜,而我们家的偏要种玉米。晚上换着我红肿的诚股,望着我沏痕斑驳的脸,父亲竟哽咽无语,汨水像开了闸的水渠般,纵横地倾泻在他瘦削的脸庞上。那年我七岁!
艰苦的岁月锻造着父亲钢铁一般的意志,凭着自己顽强不息的拼搏精神,父亲赢得村民们的交口称赞。在那一年的村干部改选中,父亲成了百十来户人家的“领头羊”,他肩的担子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