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到了应该别人来顾着他的时候了,但他不服老还这样地执拗和自信。说是要不她去,要不就我去。简直有点不近情理。是不是人老了都会变得如此倔。
于是,在上海某个街头的每天早晨,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前面一个老头手挎竹篮踽踽独行,后?不远处,一个老太太不转睛地紧跟着。
这样的场景持续了近二年,直到我把二老安顿到了宁波才结束。
到宁波,买菜的悬念没了,又产生了买报的悬念。在上海每天一张《新民晚报》是父亲必修的功课。这个习惯他从退休一直沿袭至今。记得那天刚把他们安顿好,父亲就问我买报可方便。正巧马路的斜对面就有一个书报屋。第二天,父亲竟然不声不响一人步履蹒跚穿过宽阔的马路买来一张《宁波晚报》。惹得来来往往的汽车,自行车都对他行起了注目礼,车流也停顿了好几十秒。
老妈给我说这事时又气又恼,我是又惊又叹冷气直往头顶冒。我说:“老爸啊,你给我悠着点,想看报我给送就是了,别跑大街上去吓唬人。”“我走我的横道线,他走他的车行线,我碍着他们什么了。”嘿,我的老爸。于是,从2003年7月起,每天往老爸处送报成我下班时的第一个任务。直到2004年1月1日才由邮递员代劳。
在爷爷的抚慰下,女儿的情绪高涨了许多。父亲转而又把我招到了外屋,用食指狠狠地戳着我的脑壳:“这么大的年纪了,连话都不会说。20岁的姑娘是正得时的花,脸上长这样的东西当然是难受的。你就不能好好对她说啊。从小到大脾气一点不改。”我能说什么呢?女儿是我的作品,更是他得以自豪的收藏,就如他的心肝他的命根。
这不,知道孙女今天要来,他特别关照我买一只鸭子,他要亲自下橱做一道他最拿手也是女儿最爱吃的酱鸭。
父亲一路踉踉跄跄地走来,经历过抗战时的逃难,国民党时期的失业,解放后乂参加了开发大西北的玉门油矿。长年独自闯荡的坎坷风雨,练成了他纳于言敏于行,喜怒很少形于外的个性。只要自己力所能及的他就不求人。这从盛一碗饭这样的细作中我就能感到,在我的忆里,他从没有主动叫我给他盛过一次。
厨房里飘来了酱鸭袅袅的香味。父亲佝偻着背正在忙乎。能吃到九十高龄的父亲亲手做的菜,这是我的福份啊。我想起了一句犹太人的谚语父亲帮助儿子时,两个人都笑。儿子帮助父亲时,网个人都哭了。”足啊,被笼在浓浓父爱中的我笑得都涌出甜蜜的泪花。
继而,我又惘然的想哭,父亲毕竟是老了,不老,那只是我不想也不敢承认而已。
有一种爱叫沉默
匁飞机停留在城市的空时,我看到城山的灯光依旧如烟花般灿烂,看着那一条条延仲到远方的公路,蜿蜒盘旋。也知哪一条路会延伸到父亲的身边。飞机徐徐降落在成都机场,我知逬我要回家,是这次心情却沉重得可怕,我的父亲此时此刻在病床上与死神抗争。
汽车载着我和沉重堪的心情一路驰在家的路上,我默默地祈祷:父亲,等我!你的女儿回家了,来看你我的眼汜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想U:它落下来,因为我知道父亲如果知道我流泪会难过,寸是眼泪还是不争气,无声无息地溅落在心最深处的地方,好痛、好痛,第一次知道有一种感觉叫害怕失去。公路经没有白天的繁肀景象,只有路灯和它寂宽的影子在与我做伴,那苍白的灯光,映在我的心里,我的眼前仿佛又浮现起临走时父亲那殷殷的眼神,我伸出双手想去捧起那熟悉的眼神,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我的老父亲,你一定要坚持住,女儿巳经W来了。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总是在我的身边给我这样那样的叮嘱,父亲却总是沉默不语,似乎对我的生活默不关心,那个时候我二十几岁时,桀骜不驯的我和父亲激烈争执,毅然辞去稳定的工作,选择了离群索居的漂泊生活。从此,我把父亲放逐在离自己很远的城市里,把自放逐在离父亲很远的城市里。从此,我们的爱相隔两岸,只能观望,不可靠近,
那些分离的时间,如同流水一样从指缝一滴滴消失,和父亲的那些过往似乎也被淡忘了,每每给他电话,他在电话的那头也只是一句话:“有时间多打电话给你妈,她很想你!”“嗯,我会的,您也要保重身体!”挂下电话,我摇摇头笑了,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
那一年的冬天,我所在的那个城市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寒冷,天空飘着雪花,落在地上全变成了水,这样阴冷潮湿的天气,连空气似乎都被冻得凝固了,我一路快跑来到公司,周身被冻得发颤,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桌上放着一个从家乡寄来的包裹,上曲有父亲熟悉的字迹,在这异乡的冬天,心里有一种感动的温暖,打开这个温暖的包裹,一双红色的棉鞋映人我的眼帘,心灵深处最感动的那一刻比我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拨通家的电话号码,是妈妈接的电话,在和妈妈的对话我才知道,我的老父亲,那个我认为对我并不关心的老父亲,每天晚:都会守在电视机前看完天气预报才会睡觉,知道我所在的城市最近有寒流,他第二天就跑遍了所有的商场为我买下这双鞋……电话那头母亲一如以往的絮絮叨叨地叮我要多穿衣服,注意身体,我的眼泪已经流得一蹋糊涂,眼前仿佛看到父亲穿着厚厚的棉衣,步履蹒跚得穿梭在各个商场为那个不懂事的女儿挑选着他合意的棉鞋。眼泪滴在红色的棉鞋,我穿上这双温暖的鞋子从公司大楼的楼顶一直跑到楼下,又从楼下跑到楼上,心里充满了对父亲的感动。
相信这亦是爱。深刻而凝重,沉默而有力。能够穿透尘埃。
“我快到了,快到了!”此时此刻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看着窗外那熟悉的街景,我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从接到弟弟打给我的父亲突发脑溢血病危的电话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平静过,现在,我马上就可以看到我的老父亲了。
医院的长廊静得可怕,父亲沉重的呼吸声此时此刻格外清晰,我推开病房的门,母亲正抓着父亲的手,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看着我的归来,母亲的眼泪不停的流下来。父亲身上插满了管子,即使带着氧气罩,他的呼吸依然困难,我的心一阵阵的发痛,这就是我的父亲吗?分离还不到半个月,我离家的时候他还那么健康,为什么?我强忍着即将掉下的泪水,我知道我现在不能哭,我要安慰母亲,要照顾我的父亲,要坚强!以往是父亲为全家撑起一片天,现在他老了,我要接着撑起这一片天。“爸爸,我回来了,妹妹回家看你了。”我牵着父亲的手,在他耳边轻轻的说,父亲仿佛听到我的声音,咧着嘴笑了,“爸爸,要坚强哟!你曾经对我说过要做一个坚强的人,你现在也要坚强哟!一定一定要好起来,妹妹不准你离开我们,妹妹还有好多话没有给你说,你一定要好起来!”我在心里默默的祈祷……
那漫长的十天啊!我们全家与死神展开了一场拔河比赛,医院的病危通知书发了几次,都被我悄悄地藏起来,我坚定不移地相信,我的父亲不会有事。每当父亲难受时,我都会抱着他,和他轻轻地说着话,就像以往小时候他抱着我一样。在我们全家的努力下,父亲在医院的第十一天终于脱离了危险,当他睁开眼睛问我:“妹妹,你怎么回来了?不上班吗?”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那是喜悦的眼泪啊!我一个人跑到阳台上,大声的哭了起来,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么爱我的父亲,我是真的害怕失去他,我的老父亲啊!
在全家的精心照料下,父亲恢复得特别快,没有任何后遗症的反应,医生说我们全家创造了一个奇迹。我知道,这是亲情的力量感动了上苍,他将我的父亲还给了我们。一个月以后,在我不得不离开父亲回单位上班时,父亲捧着我的脸,左边亲一下,右边亲一下,我抱着父亲失声痛哭,父亲用手轻轻的擦干我的泪水,慈爱的看着我说走吧!快走吧!太晚了就坐不上车了!”我拿起行李走到病房门口,回头和父亲告别,我第一次看到父亲流泪,他的头转向窗外,对我挥挥手,母亲的眼泪巳经流了一地。
带着对父亲的牵挂、母亲的叮咛,我回到了单位,每天我都会和父亲打电话,虽然都是同样的话语,但是听着父亲一天比一天有力的声音,我的心总是会莫名的激动起来,由衷的感到高兴。
今天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再过几天父亲就可以出院了,我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在泪水和笑容中写下这份心情,记得母亲在电话说我现在特别像父亲,沉默而乂坚定的做着一切。是啊!我已经体会到了父亲的爱,沉默而又坚定,在我的人生遇到坎坷,在我的意志消沉懈怠时,是父亲那沉默的爱让我重拾信心勇敢地面对生活。
有一种爱叫沉默!感谢父亲:我读懂他!
把笑脸带回家
三年前的一天,我考高中,分数不够,要交8元才能上学。正在发愁时,父!亲回家笑着对母亲说,我岗了。母亲听了就哭了,我跑过来问怎么了,母亲哭着:说,你爸爸下岗了。父亲傻乎乎地笑个不停。我气愤地说,你还能笑得出来,高中我不上了!母亲哭得更凶了,说,上学,你爸就是没有文化才下岗的。我说,没1有文化的人多的是,怎么就他下岗,无能!
父亲失工作的第二天就找工作。他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每天早晨出发,
:晚回来,进门笑嘻嘻的。母亲问他怎么样。他笑着说,差不多了。母亲说,天天都说差不多了,行就行,不行就甩找。父亲道,人家要研究研究嘛。一天,父亲进门笑着说,研究好了,明天就上班。第二天,父亲穿一身破衣服走了,晚上回来蓬头垢面,浑身都是泥浆。我一看父亲的样子,端着碗离开了饭桌。父亲笑了笑说,这孩子!第二天,父亲冋家时穿得下净净,脏衣服夹在自行车后面。
两个月下来,工程完了,工程队解败了,父亲又骑个自行车早出晚归找工作,每天早晨准时出发。我指着父亲的背众对母亲说,他现在的工作就是找工作,你!看他忙乎的。母亲叹道,你爸爸是个好人,寸惜他太无能了。连找工作都这么认真负责,还能下岗,难道真的是人背不能怪社会?
一天,父亲骑着辆三轮车回来,说是要当老板,给自己打工。我对母亲说,就他这样的,还当老板?我对父亲的蔑视发展到了仇恨,因为父亲整天骑着他的破三轮车拉着袋,像个猴子一样到处跑。我们小区里回荡着他的身影,他还经常我的学校送货,让我很足难堪,在路碰见骑轮乍的父亲,他就冲我笑一下,我装作没有笤见不理他。
有次我在上学路上捡到一块老式手表,手表的链子断了,我觉得有点熟悉3放学路,我看见父亲车骑得很慢,低着头找东西,这次父亲从我面前经过却没冇看见我。中父亲没打家吃饭:时我乂看见父亲在路上寻找。
晚1父亲笑嘻嘻地进,母亲问,中午怎么没家吃饭,父亲说,有一批货等着送3我父亲一眼,对他突然产牛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情。后来才知道,那块表是母亲送给父亲的唯一礼物。
有一人,我在放学路看见前面闱好多人,前一看,足父亲的二轮乍翻,车上的电冰箱摔坏,父亲一摸符电冰筘一手抹眼泪3我从没有见父亲哭过,看到父亲悲伤的样子,慌忙往家跑,等我带着母亲来到出事地点时,父亲已经不在;晚父亲进门笑嘻嘻的,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母亲问,伤着哪没有?父亲说,仆么伤着哪没旮?母亲说,别装了!父亲忙笑嘻嘻地说,没事,没事!处理好了,吃饭。第二大一早,父亲乂骑三轮车走了。母亲说,孩子,你爸爸虽然没:本事,可他心眼儿好,要尊敬你爸爸。我点了点头,第一次觉得爸爸是那么的可敬。
我和爸爸不讲话已经成了4惯,要改变很难,好多次想和他说话,就是张不开11。父亲倒不在乎我埤不理他,他每天都在外面奔波。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报答父亲。每当我学习遇到困难或者夜串W了,我就想起父亲进门时那张笑嘻嘻的脸。
离开家上大学的那一天,别人家的孩?都是“打的”或有专车送到火车站,我和母亲则坐着父亲的二轮车去。父亲就是用这辆」轮车,挣够了我上大学的学费。当时我真想U:我的同学看到我坐在父亲的三轮车上,我要骄傲地告诉他们这就是我的父亲。
父亲把我送上火车,放好行李。火车要开了,告别时我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大声喊道,“爸爸!”除了大声地哭,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父亲笑嘻嘻地说,这孩子,哭什么!
八年前的那个冬天,让我刻骨铭心。
我父亲是个木匠,一年中很少有空闲的时间。那年冬天,劳累了近一年的父亲更是昼夜不停地劳作,以便用自己的辛劳换来我们兄弟二人的学费。
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天。3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院子里就响起了清脆的电锯声。我起了床,推开屋门,…股寒风扑面而来。我哆嗦了一下。抬头望天,阴沉沉的。两只乌鸦在光秃秃的桐树张望着,寒风一吹,它们就呱呱地叫着飞走了。
“妈,”我扣好衣服走进厨房,“这么冷的天,爸怎么在外面干活?”
“你们遇个星期天不容易,你爸怕吵醒你们。”
我的心里一阵感动可这天多冷呐!”
“冷有啥法儿?你爸急着给你们挣学费,你没见他这儿天腰都直不起来了?唉!”母亲叹息着说。
听了这话,我默默地走出厨房,注视着正在寒风中忙碌的父亲。
父亲弓着腰,两手按着木板缓缓地向前推着,飞散的锯末在风中抛撒着,不时地落到父亲的旧棉袄上,沾在父亲零乱的胡须上。父亲一次次匆匆地俯身,又一次次缓缓地直身。每一次起身,父亲都要捶捶后背。看到这里,我的鼻子一酸,泪水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泪光中,我已分不清哪足锯末,哪是白发,只看到点点银光在寒风中闪动着。
“小满,喊你哥起床吃饭。”母亲在厨房里喊。
我喊了哥,便去叫父亲爸,吃饭吧。”
“你们先吃吧,只剩两块了。”父亲头也没抬。
印象中,这样的话父亲不知说过多少遍。我没有动,只想等父亲一块儿吃饭。“啊!”忽然,我全身的血都凝固了。只见父亲左手握着右手的拇指站在那儿,锯盘仍在飞速转动着。
那手在流血,鲜血溅在地,很快就红了一大片。定睛看去,只见父亲的半截手指血淋淋地滚在地上。
“爸!”我冲向了父亲。
见此情景,母亲手中的碗落在了地上,碎了,脸也一下子白了。“快!让你哥带着你爸上医院!”母亲抓起布片奔向父亲。我看到母亲的手哆嗦得厉害。
哥披着衣服推着内行车从屋里冲出来:“爸,快坐上,咱们走!”
“甭慌,你先把衣服穿好,外面太冷。”父亲嘱咐着哥,却完全忘了自己的疼痛。
望若哥和父亲匆匆而去的背影,我的泪水又次无声地滑落下来。
父亲的另半截手指最终被截去了。医生说,不截去,要一年多的时间才可以愈合。父亲坚决要求截,哥说啥也拦不住。
因父亲的伤,本来就穷困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因为交不起学费,哥打算辍学。
给父亲一说,父亲大怒:“多大的事就退学,明天给你们钱!”第二天,父亲就请人帮忙,将家中的粮食卖了。当父亲用缠着纱布的手将钱递给我们的那一刻,我们兄弟二人都哭了。我知道,这钱是父亲用血汗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