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生肖文化 羊致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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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三、羊岩画所表现的原始巫术意识

当现代人将原始初民凿刻在坚硬的岩石上的图像、符号等称为“岩画”或“岩画艺术”时,应该了解,岩画的创作“并非出于审美需要,大多是巫术祭祀活动和原始宗教的产物,或者带有记事性目的,蕴涵着较强的功利意味。”朱狄先生认为,“在所有原始宗教信仰中,对岩画的产生发生最大影响的是巫术的信仰,其次才是其他的原始宗教信仰。”那么,巫术是什么呢?

这要从原始人的思维方式说起。当人猿揖别之初,人与宇宙间的其他动物并没有太大区别,因而,他们的思维方式也与现代人大相径庭。原始人的思维是一种以己度人的思维,原始人认为,世上万物都是有灵魂的,他们“看不出把两个客观上不同类的事物等同起来,把部分与整体等同起来,有什么荒谬之处”,他们“只是关心事物和现象之间的神秘的互渗,并受这互渗的指导。”巫术正是基于原始人这种思维方式而产生的。弗雷泽把巫术称为“交感巫术”,他说:“如果我们分析巫术赖以建立的思想原则,便会发现它们可归结为两个方面:第一是‘同类相生’或果必同因;第二是‘物体一经互相接触,在中断实体接触后还会继续远距离地互相作用’。巫师根据第一原则即‘相似律’引申出,他能够仅仅通过模仿就实现任何他想做的事;从第二个原则出发,他断言,他能通过一个物体来对一个人施加影响,只要该物体曾被那个人接触过,不论该物体是否为该人身体之一部分,基于‘相似律’的法术叫做‘顺势巫术’或‘模拟巫术’。”

巫术意识是原始社会普遍存在的,受巫术意识的驱使,先民们狩猎前常常在岩石上刻出动物中箭、受伤、惊恐、慌乱的情形,以求自己狩猎成功。西藏当雄县纳木错扎西岛岩画中围猎牦牛、羊等动物的场景曾被多次涂绘,这当是该地原始居民们狩猎前所为。从前面所谈到的表现先民猎羊生活的岩画中,我们也可看到其中的巫术意识。比如,有的岩画描绘了羊在猎人面前不知所措或四处逃窜的情状,有的则刻画了中箭的羊。

先民们在希望狩猎成功的同时,更希望那些在他们的生活中起着重要作用的动物能尽快繁殖、增加。因而,在祈求动物增殖方面,巫术意识表现得更为突出。

羊是先民的衣食之源,他们当然希望羊能源源不断地供应,许多岩画表现了先民的这种愿望。

新疆米泉县独山子的一幅岩画,既表现了狩猎内容,同时又体现了原始人的巫术意识。画面中,两个猎人分别将箭射入两只雌性山羊的臀部。在古代,箭除了用作狩猎之外,也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征,这幅岩画就是祈望通过箭将人的生殖力传递给羊,是人与羊的交感和互渗。

有的岩画通过描绘怀孕的母羊或刻画交媾的羊的形象来祈求羊只增加、羊群繁殖。内蒙古乌拉特中旗几公海勒斯太有一幅岩画,画面中四只山羊呈“井”字形排列,皆昂首挺立。其中一只为鼓腹,显然是已怀孕的母羊。乌拉特中旗莫若格其格山上则有一幅单体《孕羊图》,羊腹部很大,是求其多育的意思。

交配的动物是原始岩画中习见的题材,新疆托克逊县的一幅岩画描绘了羊的交合过程。画面上刻有两只小羊和三只大羊。三只大羊糅合在一起,其中两只前后相向站立,前面那只前腿立地,后腿抬起,是正在与后面那只交合的情状。另外一只未刻前腿,却突出了后腿和上翘的尾巴,也似交媾之态。阿勒泰市汉达尕特乡的一幅岩画上有几只羊,其中两只正作交配状。从这些创作手法雅拙简单的图画中,可以看出先民对羊群增殖的强烈愿望。

连体或同体羊表现的也是正在交合中的羊。内蒙古乌兰察布草原的塔克马拉有一处岩画点,其中有一幅题为《交配的羊和太阳》的岩画,画面上、下有两对连体的北山羊,表示交配,下方北山羊的右上角,有一个图形,是古代象征太阳的符号。最上面还有一个符号化的图形,难以辨认出是哪种动物。内蒙古阴山也有一幅《同体山羊图》,两只羊相向而立,身体交合一处。这些无疑都是一种巫术意识的表现,通过刻绘之,期望实现之。

为了达到羊只增加的目的,先民们常常夸大羊的生殖能力,因而代表生育的阳具就被突出表现,且被刻画得异常粗大。这与人类的生殖崇拜具有同样的意义,各地羊岩画中均有这样的图像。另外,一些岩画上凿刻着不少动物的蹄印,这也是以巫术方式祈求动物的增殖,从而满足人类的需要。内蒙古乌兰察布夏勒口有一巨石上凿刻着100多个蹄印,主要是羊、马、牛、鹿等动物的。其形状大都是上部圆而底部开口,蹄印中还混杂着小圆穴。很久以来乌兰察布草原的牧民就有这样的习俗:当感到牲畜繁殖太慢或瘟疫使大批牲畜死亡时,他们便到山上选择风水好的地方凿刻许多兽蹄印,祈求牲畜兴旺,并以此驱灾避祸,而这也正是原始先民在岩石上凿刻羊等动物蹄印的目的。

人口的繁衍是原始人更为关心的问题,看到某些动物多产、生殖能力很强,先民们十分羡慕。比如蛙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它的肚腹浑圆而膨大,产子极多。一夜春雨,即可育出成群的幼体。原始思维的相类联想,使先民们常常以蛙来比喻女性的生殖器官——怀胎的子宫。而巫术又使他们认为,涂绘蛙的形象就能实现人口繁殖的愿望。河南陕县庙地沟,陕西临潼姜寨以及青海柳湾等母系氏族社会遗址上都发现大量的蛙纹。羊在原始社会也被当成女性的象征,因为羊是胎生,每年可育一羔或双羔,这和人类很相似。所以远古时,女性对羊很亲近。新疆温泉县别珍套山的一幅岩画中,羊的双角盘成椭圆形双圈,中间还有一个三角形点,形象地成为女性生殖器符号。有了以上的认识,我们来看新疆阿勒泰雀儿沟的一幅奇特的岩画:一个大人站在一只北山羊的角上,大人左右手各提着一个小孩,头上还骑跨着一个双手叉腰、双腿呈蛙肢形的人。画面下方还有两人,一个高大粗壮,生殖器勃起,为男性;另一个纤细瘦小,为女性。关于这幅岩画的内容,其发现者王明哲先生认为,这是原始人的杂技表演。陈兆复先生在《中国岩画发现史》中也沿用王明哲的观点。但我们同意苏北海先生的看法,他认为,这幅人羊结合图“是一幅生殖崇拜图,谋图使羊的生殖力传递给人的巫术操作图形,用以繁衍人口,所以大人左右各提一个小孩,上面同样骑跨着蛙肢人形,道理就在此。”从蛙、羊的象征意义,以及原始巫术通过模仿、接触等就能实现心中所想的法则看,这样的解释是正确的。画面下方的男、女均作舞蹈状,应该是在跳祈求人口增加的生殖崇拜舞蹈。

有些岩画表现人羊交媾的情形,同样是一种将人的生殖与动物的繁殖认同的巫术操作形式。内蒙古乌兰察布草原推喇嘛庙附近就有这样一幅岩画,画面左边有一只北山羊,生殖器外伸,对着右边一个两手上举、双腿叉开的人的腿间。在原始人心目中,动物的繁衍与人的繁殖是没有多大区别的,故而才会有这样的岩画。

除以上几部分内容外,先民们怀着对羊的喜爱之情,刻画了羊只在草原上生息的景象,这里有母子同乐图,也有人羊共嬉图;有双羊角力图,也有表现羊与羊之间亲昵、友好的对羊图。还有的岩画描绘了羊与草原上其他动物的关系,如羊与马、牛、鹿等动物共处一幅岩画中时,画面上充满了和平、安宁的气氛;而恶狼猛虎闯入羊群时,画面则显得紧张、动荡。羊性喜群,因而我们看到的羊岩画中,羊也常常是成群结队出现;几十、上百的羊在外吃草、饮水,为了防止猛兽的突然袭击,每一群羊中必有一只大角头羊,身躯健壮、昂首挺立,警惕地巡视周围的情况。

岩画在表现上是质朴古拙而又生动传神的,不论是羊嬉戏时的快乐、悠闲,还是受惊时的慌张、恐惧,或是头羊的威风、神气,都栩栩如生。先民们刻画的羊形象多为侧影,羊头和羊角是被重点表现的部位,特别是羊角,常常被夸张刻绘,有的羊角弯曲成几个同心圆,有的则异常硕大,甚至延至尾部。这样集写实与夸张于一体的手法,大大增强了岩画的艺术力量和思想深度。这些分布极广、数量繁多、内容丰富、形式各异的羊岩画为我们记录了远古时期羊文化的深刻印迹,对我们研究羊文化的产生发展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