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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两个人的地下通道

二十岁的童彤“北漂”了——为了完成她成为一名琵琶大师的理想,她要考音乐学院。虽然在家乡的小镇她得过很多奖,可是刚到北京的第一天,她就被音乐学院的老师泼了一大盆冷水:老师说她的基础不错,可是整体水平还差了很多,让她去买教材学习,明年再来考。

从音乐学院出来,童彤有些懵了,她在北京没有熟人,兜里的钱也不多,这一年要怎么才能一边学琴一边养活自己呢?好在刚才好心的老师给她介绍了一个可以合租的地下室,住的问题解决了。

童彤按着老师提供的乘车路线先坐了一趟公车,下车后,天已经暗了下来,她必须走一段地下通道再换乘另一辆车。刚走到地下通道,一阵悠扬的吉他声伴直着低沉磁性的歌声就传到了童彤的耳朵里,童彤循声望去,不远处密密地围了一圈人,童彤好奇地挤进人群,原来是一个干净帅气的男孩,他仿佛与世隔绝,只沉浸在自己的歌声和琴声中。

童彤被这个男孩感动了,她从兜里掏出了十元钱,放进男孩前面的铁盒里。像对待其他路人一样,男孩并没有抬头看她,仍旧低着头在弹他的吉他唱他的歌。

走出通道时,童彤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能不能也像这个男孩一样呢?这样既练了琴,又可以有一笔收入。

第二天,童彤在离她住得很近的地方找了一个地下通道,可是只弹了两个晚上,就遇到了一个男人对他吹口哨,吓得童彤再也不敢去那了。

童彤又找了好些个地下通道,但是繁华一些的都已经有人占据了,人少的她又不敢去,想来想去,童彤背着琵琶来到“属于”那个男孩的通道。她小心地问男孩:“我可不可以也在这里表演呢?你放心,这个通道很长,我在这边,不会影响你的!”

男孩这才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说:“这个通道不属于我!”童彤明白男孩的意思,说了谢谢后走到了通道的另一边。童彤想:他怎么对人冷冷的?如果他知道我给过他十元钱,他还会这样吗?

很快童彤便开始了表演,第一首便是那曲著名的《十面埋伏》。激扬婉转的曲调和童彤用心的表演很快为她拉来了很多听众,一个晚上下来,童彤竟然赚了五十多元。准备回家时,童彤特意走到男孩面前又对他说谢谢,可是男孩还是面无表情。

第二天晚上,童彤在表演间歇从围观的人群中往男孩那边望去时,她觉得有些对不住男孩了,因为男孩周围的听众明显比原来少了好多。

晚上收工时,童彤又走到男孩面前说:“对不起啊,可能我刚来,大家比较新鲜,才来听我的,其实你弹的和唱的都很棒!”男孩看了一眼童彤仍旧面无表情:“在这儿挣钱是靠手艺的,你不必想太多!”回家的路上,童彤对这个男孩竟有了一些好感:他虽然有些冷,但还不坏。童彤对男孩始终有些愧疚,她决定,一旦找到合适的地方,她一定会把这里还给男孩的。

不知不觉,二十多天过去了,童彤白天在住处研究名师的教材,晚上便到地下通道表演。

这天晚上,童彤要收工时,一直围在她身边听她弹琴的两个人递给了她一张名片并告诉她,他们是一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剧中的女主角有一大段弹琵琶的特写,需要找一名专业的琵琶演员来做替身,他们觉得童彤很符合要求。

他们又告诉童彤如果拍摄顺利,只需要明天半天的时间就可以赚到三千元。童彤握着名片兴奋地对自己说:这是个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可恰恰这时,男孩也提前收工了,他背着吉他经过童彤的身边时突然停了下来。

男孩的脸上写满了轻蔑和不可思议,他对那两个人说:“哥们儿,你们怎么能挑一个这种水平的人当替身呢?你们也太外行了吧,也不怕回去被导演骂!”

两个人看了一眼男孩,又看了一眼童彤,低声说了几句话后,从童彤手中拿回了名片,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童彤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刚恢复的自信又轰然倒塌了。她指着男孩委屈地哭了:“原来你是个小人,你明明妒忌我抢走了你的生意却还装做不在意,现在却害我一把,你不磊落!”

童彤很伤心自己看错了人。第二天表演时,她第一次没有往男孩的方向望去,因为她对男孩的愧疚和好感在昨天男孩说那些话时就荡然无存了。收工的时候,童彤正整理自己的东西,突然一个黑影从自己身边“嗖”地窜了过去,快速地转个弯跑出了地下通道,他的身后传来了行人的议论声:“有人抢了弹吉他男孩的钱!”

童彤一愣,下意识地往男孩那边望去,男孩只追了几步就放弃了。童彤心里暗想:老天长眼了,恶有恶报啊!哼,胆小鬼!再经过男孩的面前时,童彤竟幸灾乐祸地哼起了小曲。

没想到的是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男孩没来。没有了男孩在另一端,童彤竟有些不适应了,虽然这一晚的收入比往常增加了好多。

第二天、第三天,她都没有看见男孩。第四天收工后,童彤快上车时才发现没零钱坐车,便又折回通道去换零钱。怪事出现了,男孩背着吉他出现在他的位置上。童彤惊讶地看着他想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可一见他视自己如空气的样子,又懒得理他了。

这种状态维持了两个月,男孩总在童彤收工后才来表演。而童彤的琴艺也有了实质性的进步,这是房东阿姨说的,她本身就是音乐学院的老师。她还给童彤介绍了一个新工作,她的一个朋友开了一间茶楼,正在招聘精通各种乐器的人。末了,她递给童彤一张报纸:“你们这些外地来的女孩子找工作时千万要小心!”

在去茶楼面试的车上,童彤拿出报纸看了起来。报上说的是一伙骗子专门以找演员为名对那些社会经验少的外地女孩行骗,骗财又骗色。童彤再一看旁边配的照片,天呐,竟然就有那天来找她当替身的两个人!童彤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童彤一下子又想起了男孩那天的表现,她突然感觉心里难受得要哭出来了——她敢确定,男孩一定知道那两个人是坏人才故意那么做的!

童彤面试成功,第二天晚上就可以来上班。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见到男孩问个明白。她甚至猜出了第二天抢男孩钱的就是那群骗子,他们是在报复他多管闲事。

今晚是童彤最后一晚在这个地下通道演出,但是她的心已经不在琴上了,她焦急地盯着男孩应该出现的地方,最后她干脆坐到了属于男孩的位置直到午夜,可是男孩始终没有出现。

第二天晚上从茶楼结束工作已经很晚了,为了能赶上男孩表演的时间,童彤破天荒在北京第一次坐了出租车,可是他依旧没出现。

一天一天又一天,童彤再也没见过那个很冷但一点都不坏的男孩儿。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夏天,经过一年的努力,童彤终于以特招生的身份进了音乐学院。童彤每天晚上还要去茶楼弹琴赚生活费和学费,在那她遇到了好多成功人士抛给她的各种诱惑,可她一点儿都不动心,她的心已经让那个还不知道姓名的男孩填满了。

从茶楼回到住处坐的那趟公车,每天都会播放音乐台的点歌节目。这天主持人又在念一封点歌信:“这是一封从大洋彼岸发过来的电子邮件,是一位正在进修音乐的男孩写给他一直偷偷喜欢的女孩的。”

信中说:“右手中指戴卡通戒指的女孩,你曾经把十元钱放在了我面前的铁盒里,没想到的是几天后我们又见面了,我才知道你的境遇并不比我强,从那一刻起,我喜欢上了你,你是个善良的女孩!”

已经累得昏昏欲睡的童彤听到这儿,“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泪哗地就流了出来,终于有男孩的消息了。原来第一次萍水相逢,男孩虽没看她的脸,却已记住了她右手中指的那枚卡通戒指。

信中接着说:“我很喜欢你,可我不能表达,那时的我还看不清自己的未来,又怎么能给你一个未来呢?所以我只有默默地关心你。你的琵琶弹的时好时坏,我就借着帮你赶走坏人的时候刺激了你一下,希望我的苦心没有白费。也请你原谅我的胆小,那天抢我钱的人就是骗你的人,我想了想就没再追究,我不想给我们惹大麻烦,毕竟我们在明处。”

童彤不顾车上人异样的眼光,小声哭了起来。

信中最后说:“凭着自己的努力,我终于可以到心仪的学府进修了,而且是全额奖学金。出国前走得太急,我在你表演的时间到我们的通道去找了你两回,可是都没遇到你,我很失望。噢,忘了说了,后来我之所以在你表演结束之后才去,就是想把这段黄金时间完全让给你,让你多挣一些钱,其实每天我都会在你看不见的拐角处注视你。现在,我很想你,我想凭着我的努力可以许你一个未来了,可是我找不到你了……下个月的20日我有事回国,我还能在曾经属于我们的地下通道见到你吗?”

童彤终于大声地哭了出来,她使劲敲打着车门让司机放她下车,然后坐了出租直奔电台,她等不及到下个月了,她要向DJ要来男孩的电子信箱,她已经看见男孩在幸福地向她挥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