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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道难题

王大治遇到了一个难题。那天王大治去给儿子开家长会,班主任李老师说:“一个月后再开学,孩子们就初三了,从现在开始是最最关键的一段时期,为了让我们的孩子有更多的把握考上重点高中,我们必须……”

“必须怎么样?”下面家长着急了。

李老师环视了一下各位家长,缓缓地说:“这个假期孩子们必须得补课了。据我所知,我们学校别的班和其他好一些的中学都要补课,所以我们不能落下,我已经联系好了其他几科的老师,虽说是自愿,但大家尽量都参加吧,一个假期一共三百元!”

开完家长会,有的家长顺手就把补课费交了上去,王大治低着头悄悄溜出了教室。这三百元对别人家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现在的王大治家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费用。王大治的老婆长年有病,是个药罐子。而王大治前两个月又下了岗,现在正四处找工作,每天买菜的几元钱都得好好算计一番,一下子拿出三百元还真是个事儿。

王大治回到家,又把这事想了一遍:儿子王真聪明好学,成绩更是数一数二,不如就让孩子在家自学得了!王大治把想法和王真一说,懂事的王真也点头同意了。

谁知王真第二天大扫除回来后,带给王大治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这个假期补课是以讲初三新课为主,这样中考前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集中复习。还有,除了王真和另两名家庭困难的学生外,其他人的补课费已经全交上去了。

一听这个,王大治气得骂起来:“好好的暑假,偏要讲新课,这个李老师是不是财迷心窍掉钱眼里去了,还有没有点人民教师为人师表的样子?我儿子就不补了,我就不信他考不上重点高中!”

王大治发泄了一通,再一偏脸看见眼角挂着两滴泪珠的王真,一肚子的气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王真是个好孩子,是他们班最有希望考上重点高中的,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能让孩子着急上火呢?

王大治急忙换了一副笑脸对王真说:“儿子,别听爸的,爸就那么一说,你放心吧,明天爸就给你交钱去,一定让你和同学们一起上课!”

几百块钱家里有,可王大治怕老婆看病有急用,他想了想,走出家门,想找老同志想想办法。没想到刚一出门,迎面走来了邻居赵二哥,赵二哥见王大治一脸愁容,就问了起来,王大治正想找个人好好说道说道,便把事情给赵二哥讲了一遍。

赵二哥听完笑了起来:“我说大治啊,这点小事儿至于愁成这样吗?你不就是没钱给你儿子补课,又怕别的同学补了课,你儿子开学时跟不上课程吗?”

王大治点了点头说:“二哥啊,这怎么是小事呢!”赵二哥神秘地说:“能轻松解决的当然是小事了。你呀,也不用去借钱了,我有个办法,你儿子可以不用去补课,其他同学呢,也不去补课了,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王大治瞪大了眼睛,他可想不出来还会有这样的办法。赵二哥小声地对王大治说:“昨天的新闻看了吗?市教育局刚刚发了一份文件,明令禁止假期补课,违规的老师不但要退回全部的补课收入,还会被公开处分,三年内不能晋级也不能评优呢!”

王大治脑筋一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举报他们暗中补课,这样教育局一查,大家谁都别补了?嗯,倒是个好主意,不过这样不太好吧?”赵二哥拍了拍王大治的肩膀:“有什么不好,现在有一些老师就是变着法子挣家长的钱,对这样的人你还能心太软?”

王大治点点头,可他转念一想,新问题又来了:王真他们班一共只有三个学生没报补课班,李老师一旦被举报,很轻易就能怀疑到王真啊。这还有一年的时间才毕业呢,老师咱可得罪不起呀!

赵二哥听了王大治的疑虑也点了点头,这还真是问题。不过,赵二哥很快又有了主意:“大治呀,我好人做到底!这么着,我先借你三百元,明天你先交了去。等上几天课后,你再举报,这样三百元退回来不说,还怀疑不到你们家王真,怎么样?”

王大治连声说好。赵二哥回家取了三百元钱借给王大治又对他说:“我刚想了一下,咱别为了这点钱牵连孩子,你把他们补课的地方和时间告诉我,这个电话呀,我替你打,这样才万无一失!事成之后啊,你请二哥喝二两老白干就行喽!”

王大治的难题终于解决了,他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高兴地揣着三百元回了家。

王大治推开家门时,儿子兴奋地迎了上来:“爸,你看谁来了?”王大治往屋里一看,竟然看见李老师正和自己的老婆聊着什么呢。

李老师从来没来过王大治的家,王大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有些心虚地想:不会是刚才和赵二哥的那番话招来了李老师吧!李老师诚恳地对王大治说:“王师傅,您看我是这个学期刚接的王真他们班,这学期尽忙着抓学习了,也没多了解学生家里的情况。今天上午我听王真说他不参加补课时,才知道您家的情况,这都是我工作的失职啊!”

王大治没想到李老师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好等着李老师的下文。李老师接着说:“我和其他几个补课老师商量了一下,决定给你们三个的补课费减半。然后减半后的学费呢,我就先替你们仨交了,你们什么时候钱富裕了再还我也不迟。当然了,这件事一定要让孩子们保密,要不家长都来找我减半我也受不了!唉,钱的事儿也请家长多理解,这么多老师牺牲个人休息时间,而且有两个老师还是我求人家来的……”

原来李老师是这么想这么做的,王大治为自己刚才当着儿子面说出的那些话深深后悔,人家老师从自己兜里往外拿钱,人家图的啥呀,不就是希望孩子们都能考个好成绩上好学校吗?

送走李老师,王大治又揣着三百元钱来到赵二哥家,他把钱还给赵二哥,又再三叮嘱赵二哥那个举报电话千万不要打了。王大治想好了,他会努力赚钱,尽快把补课费还给李老师的。

第二天一早,王真高高兴兴地背着书包补课去了。补课不在学校,李老师也怕教育局的人来查,特意找了个社区的活动中心。王大治给老婆喂完药后,就急匆匆地出去找工作了。

中午,王大治回来给老婆做饭,没想到一进屋,就见王真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发呆。王大治忙问:“不是要补到下午吗?”王真带着哭腔说:“爸,这可怎么办呀?”

王大治这才知道,今天上午是李老师的课,她刚讲到一半的时候,教室里突然一下子涌进了十几个人,其中还有几个是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的电视台记者。另外一些人是教育局的,他们说电视台接到了举报电话,说是这里有补课班,要求给予曝光。电视台又联系了教育局,这才来了个现场执法。李老师被抓了个“现形”,现在教育局的人已经去了学校,正在对李老师进行处分。

王大治心一凉,李老师多好的人呐!这个赵二哥啊,不是告诉他千万不要打什么举报电话了吗?难不成是喝酒喝迷糊了?王大治一摔门,气呼呼地来到赵二哥家。出乎意料的是,赵二哥一口咬定说他记着王大治的交代呢,根本没打电话。

王大治生着闷气回到家里,虽说这个电话不是他打的,可他总为自己也曾生出过这样的念头而自责。王真说刚才同志打来电话,已经有好多个家长和学生去学校看李老师了,他也想去安慰一下自己的老师。

王大治跟着一起来到了学校,想着李老师三年不能晋级不能评优,那滋味一定不好受。学校里还有一些没放假的老师和赶来的家长正在安慰李老师,看到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的李老师,王大治不知哪来一股火,大声质问:“到底是谁给电视台打的电话,有种的站出来!”

这时一个老师从外面跑进来,急匆匆地对大家说:“弄明白了,电视台的同学告诉我说听声音打举报电话的应该是个学生!”大家一听,顿时把目光都投向了来看李老师的这些学生。同学们有些慌了:“不是我们,虽说我们也不爱补课,可我们是不会害李老师的!”

那个老师连忙摆手:“哎,你们可别冤枉我们的学生啊。李老师真是够倒霉的,那个活动中心有两个补课班在同时补课,那个学生本来举报的是另外一个补课班,可是李老师的班在一楼,人家就先过来了!唉!”

大家一阵骚动,忙又安慰李老师,说什么三年很快就过去了,不要太放在心上。李老师好像没听到大家的这些话,她的脸上还是一片木然,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半天,李老师才开口说了一句话,这句话王大治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现在不是担心那些东西,我担心的是,这一个假期不能给孩子们补点课的话,比起别的孩子来,他们中考时要吃多少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