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共首任总书记陈独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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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上海厚生纱厂湖南女工问题

1920年5月1日,正在读马克思主义书、筹建中国共产党的陈独秀,加入了上海厚生纱厂湖南女工问题的讨论。

上海厚生纱厂老板穆藕初,曾在美国留学,拿了经济学研究生文凭,回到上海办起纺织实业。他和别人合作,在上海创办厚生、德大两纱厂,现有工人二干七百名,并在河南郑州开办豫丰纱厂。穆藕初认为,他办实业,目的是救中国贫弱。

那么,穆藕初为什么扩张纺织业呢?欧战以来,美印日等国,在棉业上,都专心供欧洲市场,以至中国市场棉织品大大减少,每包十六支过去售百两,现在售二百两,老百姓直接受害。于是,纺织业发展起来了,这是穆藕初增加女工的原因。

距上海近的苏、松、常、太等地,人烟稠密,招工容易。厚生纱厂为什么到湖南招募女工呢?原来,他的部下黄某,是湖南人,乡土情长,请求试招湖南女工若干名。穆藕初打算筹办湖南第一纱厂,为了培养熟手工人,所以同意黄某到湘招募五十名女工。不料黄君到长沙招收女工,引起了社会的争议,长沙《大公报》、《湖南日报》发表文章,对于人格问题、工资问题等,提出质疑。

面对舆论压力,2月23日,穆藕初写《答复讨论厚生纱厂招募湖南女工问题诸君书》一文。上海纱厂女工,一个熟手工人每日工资三角左右。穆藕初的厂试招湖南女工,答应给八元/月,以后酌情加增。

在工作时间上,穆藕初承认,工作十二小时,似乎太长。但某某君引证某工厂管理的研究,认为九小时的工作,不及八小时的多,穆藕初不同意。纱机开车后,除落纱外,日夜轮转不停,工人仅从旁监视,如有断纱即行接上,每经若干时间,略将车面整理。摇纱女工,虽工作十二小时,但按件给钱,多干多得。织厂可以适用八点钟工作制。但我国布厂女工,大都工作十三四小时,因为工作时间愈长,工资愈多。如湖南人聂云台,经理上海恒丰纺织新局,纱厂内工作,也十二小时。全国纱业工作时间,大都这样,还有更长的。

穆藕初最后说:“我国人口如此其众多,工业如此其衰微,资本之结合,如此其艰难,国民生活常识及工作能力,如此其幼稚,而年来颇有一辈学者,摭拾泰西之糟粕,仅作片面之言论……予不禁为祖国实业前途悲也。”

穆藕初文章发表前后,长沙《大公报》、上海《时事新报》发表文章,对穆藕初的答复提出批评。2月28日,《星期评论》发表朱执信的文章《实业是不是这样提倡?》,对穆藕初的文章,也提出了批评。

陈独秀刚刚读了马克思的书,长了不少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知识。他写了《上海厚生纱厂湖南女工问题》加入讨论,刊登在1920年5月1日《新青年》第七卷第六号上。这篇文章很长,前面是其他人的观点,最后一节《我的意见》,是陈独秀本人的观点。

穆藕初的名字,陈独秀并不陌生。1918年12月7日,《北京大学日刊》发表蔡元培、陈独秀等人联名《拟联合同志陈请各国退还庚子赔款专供吾国推广教育事业意见书》,联名者有蔡元培、陈独秀、夏元瑮、黄炎培等。《申报》刊登时,增加了穆藕初(留美学生会)和聂云台(中华建设会)等人。

在陈独秀眼里,留学美国的穆藕初虽然站在资本家地位,还不算上是资本家。现在,穆藕初不摆资本家资格,平心静气的和大家讨论劳动问题,是值得一起讨论的。陈独秀认为,长沙新闻界代湖南女工向厚生纱厂要求待遇,受了穆藕初先生一场奚落,是自寻侮辱。因为二十世纪的劳动运动,已经是要求管理权时代(革命),不是要求待遇时代(改良)。有人说,中国劳动运动还没有萌芽,离劳动者要求管理权时代还远,眼前也可要待遇问题,况且穆藕初先生是一个很有学问见识的人,和一般专门牟利的商人不同,和他讨论讨论劳动问题也未尝不可。这话,陈独秀也不反对。

穆藕初不乐意提高工人的工资,陈独秀是反对的。他说:

每月八元的工资,在长沙或者不算很少,在上海的生活程度,仅够做工的个人不至冻饿而死罢了。在穆先生底意思,中国人绝对没有衣食的人很多,现在只要有工做得免饿冻而死就算福气了,你们还要得寸思尺吗?但是我们要知道得寸思尺是人类底天性,譬如穆先生办纱厂去年得利六十万,难道今年不想得利百二十万吗?假定穆先生底工厂用一千工人,每人每月以八元计算,一年工资是九万六千元;倘若一年得净利二十万元,内中提出二万四千元分配给工人,每人每月就可以增加工资二元:资本家除官利外又得那十七万六千元,总不算太吃亏罢。

关于穆先生不乐意缩短工人做工时间,陈独秀也提出反驳。他说:

工作时间,不单是工人个人问题,也还是社会问题。假定上海日作十二时工的有二十万人,若改为八时制,日夜三班,机器并不停歇,而社会上可以减少十万个失业的人,资本家所损失的工资增加半倍,若照前例计算,一千人的工厂增加五百人,每年工资增加不过四万八千元,在净利中提出这点,还不及全额四分之一。穆先生如果不专为资本家——股东——牟利……就应该主张减少工作时间,好叫做工的人多失业的人少才是1况且十二时制倘不改少,工人教育问题便绝对没有办法,照这样下去,工业越发达,人民底知识精力越退步,将造成人种衰微的现象。

前几天,陈独秀和聂云台先生谈过这个观点。聂赞成陈独秀八时制的观点,说要谋工人教育,非减少工作时间不可。

穆先生担心给工人工资多了,消费增加,积累减少,中国“工业振兴将无望”,所以主张用重利引诱资本家。针对穆先生的担心,陈独秀提出了“合作制”的生产制度。他说,我以为也有一种法子,可以免除这个人和社会间底利害冲突。这法子是什么呢?就是采用Co-operative Society底一部分制度,一方面承认工人都有得红利底权利,一方面规定所有股东、经理以下事务员、工人等应得的红利,一律作为股本,填给股票,以便推广营业;如此工人都可以渐渐变到资本家地位,个人方面比现在卖劳力而得不着全工值总好得多;资本都用在再生产上,社会方面工业也因此推广了,这法子似乎可以使个人社会间利益两全,不识穆先生有动于中否?

厚生厂在湖南招募女工,不单是湖南的女工问题,也不单是上海男女工人问题,而是全国劳动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