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要我出个节目,或唱一首抗日歌曲,或朗诵一首抗日诗歌,或说一个抗日时期的小故事,我选择了唱歌。可我会唱的抗日歌曲都被前面的人唱过了,在这样的氛围中,我受到香港作家情绪的强烈感染,又知道这抗日歌曲是非唱不可的……正在为难的时候,能救急的一桃先生竟然给我找来一份《黄水谣》的歌谱,我还能识得一点简谱,对《黄水谣》的曲词也还有点印象,准备了一下就拿着歌谱上台了,接不上了就先唱一句谱子,再唱一句歌词。一桃先生有时也站哦在旁边为我帮腔……许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文人聚会了。我赞赏香港作家的激情,并为他们的激情所感动。等我回到大陆,文坛一片静悄悄,仿佛我们没有经历过亡国之痛,没有进行过八年的抗日战争,更对世界性的庆祝反法西斯的胜利无动于衷。似乎世界的事,国家的事,全与文坛没有关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文坛变得如此冷漠和自私?
现代文人可能善于谈情,有隐情,能伤情,会发情、滥情、矫情,惟独缺少激情。不只是政治的民族的激情,连待人接物也缺乏应有的热情和真诚。通常的文人聚会,或者是正襟危坐地开大会,表情枯燥无味地说着一些枯燥无味的话,跟任何一群官员们凑在一起开的官会没有什么两样。散了会仿体则分成无数个小圈子,各自讲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疙里疙瘩,叽叽咕咕。小人,小气,小心,小量。如果有谁慷慨激昂,―定是在述说自己碰到的不公平待遇,如果有哪一个小圈子里发出笑声,一定是在叙述别人的笑话,或是讲荤故事。现代文人太聪明,太理性,太攻于心计,太讲究实惠了。不会为任何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激动。难见“一点儿浩然气”,更无“千里快哉风”。甚至连“高洞紫箫吹梦想”、“俱怀逸兴壮思飞”的创作激情都没有了。
因此,现代文人崇尚的是怪癖、麻木、隐秘、琐细、丑陋,反崇高,反健康,反正常,反次序……一切就因为失去了激情。
激情是灵魂的阳光,是明朗的人性,是四通八达的路,连接着真诚和友谊。
所以,现在聪明的作家多,真正优秀的作家少。‘因为,“激情只发生在优秀的人们之中”。
我曾多次见过王一桃,凡有他参加的活动,必定气氛活跃,让大家轻松愉快。他的眼里永远有火花闪烁,激情随时都可以感染大家。
他自己也因为‘激情洋溢,给精神以青春,让自己的精神很容易就处于飞翔之中。所以他年年诗作丰收,人也显得充满活力,曾被老诗人晏明誉为《花甲少年〉:
神采奕奕,声若洪钟。闭幕的晚宴,你高举酒杯,像髙举火炬,瞬间点燃诗空。
用童心拥抱每一位诗人,席间载歌载舞,活虎生龙。只可惜,当今文坛上,像王一桃先生这样的文人太少了。
闲的恐惧
你说现代人怕忙,还是怕闲?
人嘛,哪有不愿意清闲的。俗话说:“好吃不如饺子,好受不如倒着。”一般人都认为躺着没事干,清闲自在是一种快乐。中国传统文化曾非常推崇闲云野鹤无拘无束的境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多么美妙的闲适。
然而能够有静心享受这份清闲的人,必须在银行里有大把的存款,不愁衣食住行,不愁给孩子交学费、办喜事,不愁自己老了没有积蓄。在生存竞争非常激烈,前程基本上要靠自己把握的商品社会,清闲却是—种灾难。无尽无休的闲降临到谁的头上,谁就将失去快乐,和忧虑烦恼结缘。
中国曾经有过有钱人才有闲的时代。眼下正相反,闲人是城市里最贫穷的阶层。他们因企业倒闭或亏损,失业了或提前退休了,但得不到应有的退休金,只能享受最抵生活费。某君在家里闲了一年多了,为了不被邻居笑话或怜悯,每天却装作上班的样子早出晚归,整天整天地在大街上游荡,寻找招聘启事,在书店里耗时间,渴了不敢买饮料,饿了不敢进饭馆。闲知日月长,真是度日如年。他认为有闲就等同于没有‘本事,没有人要,正在走背运。
闲下来无所事事,没有精神活动,是一种丧失,是一种死,时间长了生命会腐烂发臭。
闲人承受着巨大的精神上和生活上的压力,实际上闲人最苦最累。基于对闲的恐惧,现在真正聪明的人决不抱怨忙,抱怨累,抱怨自己干得多。自己分内的事要干,分外的事也干,能多干就多干。干得多收获就多,认识的人多,门路多,权力多。越忙越吃香,越忙越有安全感,说明人家需要你,离不开你。
那些敢说自己很忙很累的人,是一种炫耀,说明他正在走鸿运。而那些蹲在家里的人则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闲人、是多余的人、是在这个偌大的世界上无立锥之地的人。
闲人没有闲心,没有闲情,他们不知如何处理毒菌般的闲暇。只有忙人,忙里偷闲才能真正享受闲暇的快乐。人们喜欢的正是这种“偷闲”,而不是别人送的、不接受不行的大闲、彻底的闲和永远的闲。
闲适是一种奢侈,要付出辛苦,要有资格。
活着的学问
“活到老,学到老”——学什么?
学活着的学问。不学难道还不会活着吗?
有可能。甚至会越活越觉得自己不会活。本来人一生下来就是人,为什么还要讲究“做人”呢?难道不“做”不能成人,或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吗?
―朋友,三年前他恩爱非常的妻子故去,悲痛中曾发誓不再续弦。最近打电话给我,想再娶。这老夫子终于打熬不住,也属常情。我揣度与他般配的女子应该是温良贤淑的一类……他却直言震耳:“不要温柔的,要疯狂的。要不惧怕同类,敢吵敢骂敢打架,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家里人,会办事会买东西的!”“你是想找个泼妇?”“最好是河东狮子吼。”“你就不怕受气?”“受老婆气总比受外人气好!”他是厚道人,被逼到这一步一定是生活出了什么毛病。我提上一瓶酒去看他,表面上他没有什么明显的令人不安的变化,还是那样静默,那样敏感自尊,一副让人感到从骨子里疲惫的倦容。当酒精溃红了双颊,眼睛才开始有生气,舌头也活泛起来:“我越来越不适应这个现代文明世界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对任何一种高级或低级动物都不存在的问题——活着,却成了一个天天困扰着我,躲不开又解决不厂的大问题。别误解为我是在愤世嫉俗,不满意各种不良风气。要说恨,我只恨自己;要说不满,我只好自己不满。年已半百却不会活了,不知该怎样活在当代,生存成了一大难题。怕上街,不会买东西:因为不会讨价还价;不敢买个体摊贩的东西,由于怕看别人难看的脸色;不会吵架,不愿进国营商店的门。最怕求人办事,诸事宁可自己受制也不求人。像我这种草民,不上街,不见人,不吃不喝,不求人,又怎么能活呢?怕交际,怕说话,怕开会。在社交场合浑身别扭,紧张而又僵硬,手不知该怎么放,眼不知该看哪儿,脸上表情不知该怎么做,傻愣着很难受,想加人别人的谈话又插不进去,反使自己更窘更难受。总之,我怕人,想起了人的可怕使我对豺狼虎豹、毒蛇猛兽也生出了一种亲近之感。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病态?”“这叫什么病呢?你对文明人类太绝望了!”“包括对我自己的无聊无能,也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他走向了极端。我不想陪他块儿抱怨,只能用另一种极端的理论刺激他一下试试。
“老夫子,你是教语文的,难道还不知道什么叫‘活’?‘活’就是舌头上加水,水舌转动快,如簧如箭,能舔能骗能哄能杀。所谓不会活就是不会用舌搞关系,不会加水。而人的一生就活在各种各样的关系里,命运的实质是一门关系学,官运亨通,升级发财,在政治风暴中永不会倒,光碰上好事不遇到坏事,都要靠人缘儿。”“这个世界是一盘棋,人活着只有两种形式:贏和输。贏家和输家又怎么能搞好关系呢?”“真要那么简单就好办了。连发明复杂难懂的‘相对论’的爱因斯坦都说:‘物理很单纯,人际关系很复杂’。真诚就简单,虚伪就复杂。而生活从来都是真不真,假不假,真中假,假中真,真真假假。简单的真诚碰上复杂的虚伪就容易受到伤害。”“有一种理论认为,世界上原本就没有好人与坏人之分,只有生存方式和生存目的之不同。”“你老兄的悲哀是对生活缺乏一种顺应的弹性,没有跟潮流走的勇气,又不甘落寞。即便你承认自己是输家也没关系,输到底也就不会再输了这是一个象棋大师说的话。”“你好像什么都是明明白白的。”“不,有时候说起来明白,做起来犯傻。有时候活得明白,说不明白,甚至连许多很明白的事情一说就不明白了,越说越不明白。人能活得明白自然很好,不明白能够糊涂也很不错。就怕既不明白又不糊涂,专跟自己过不去。”“我就是这种人。”“我也是,分析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处理自己的这副皮囊却常常落人别人有意或无意设下的陷阱,受到的伤害很多。而且吃一堑并不都是长一智,仍不能做到在心里时时事事处处设防。不会害人的人往往也不会防人。正所谓性格就是命运。”“这么说,我们两个该抱头痛哭?”“不,并头痛喝!”酒是最聪明的哲学家,能使你明白,也能使你糊涂。凡生命都是脆弱的,真正强大的是无生命。其实“做人”的全部学问就在于学会跟自己相处。跟自己能处好,跟别人,跟社会就容易处好。
在中国的戏曲舞台上像李少春那样的文武全才太少了,大多是能打的唱不好,能唱的打不好,据说武功练的太苦会摔坏嗓子。现在的明星们则不同,不是文武全才的太少了,大都是能演能唱。香港的所谓“四大天王”带了个好头儿,既是影星,又是歌星。就连摔打出一身腱子肉的成龙,也灌唱片出盒带,很能哼哼唧唧一番。好像现在的明星们没有一个不是多才多艺的。
大陆的明星们自然也不甘人后,唱歌的演戏,演戏的唱歌,已是小菜一碟。著书立说、画画卖钱更不在话下,有的一身兼营数业,几乎让人忘记了他(或她)到底是千什么的,到底干什么行?
一专多能,不是坏事。
无专想多能,就是不明。
不明即不智。
当今的许多明星,让人感到他们生活的惶惶然,对自己的事业没有自信,急于寻找后路,寻找归宿。有的人改了行,遭人唾弃,只好又改了回来。有的人改来改去,把自己改得不知是谁,反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追星族”中不止一个人提出过这样的问题:一些年轻漂亮又非常成功的女明星们,为什么非要跑到国外嫁个人?如果嫁个好样的,让大家看着舒服、般配的还好说,有些偏偏是歪瓜裂枣、神头鬼脸一类的人物,或者相貌粗俗,或者年纪过大且一副靠老婆赚钱的穷酸相。这些一朵朵在中国老百姓眼里无比娇贵的鲜花为什么非要插在牛粪上?
其实这毫不奇怪,明星们活得比普通人累,也比普通人脆弱。有的时候她们陷人精神危机或情感危机是很正常的,需要人鼓励,需要人关心照顾,而“追星族”把她们视为女皇,只能远观无法近瞧,以为她们是强大的,是无所不能的,这时候那些胆大的,有钱的,幸运的,便乘虚而人,得其所哉。即所谓“赖汉子娶花枝”。
女明星们嫁什么人是她们自己的事,舒服不舒服,般配不般配得看她们自己的感觉,不能像在银幕上或在舞台上表演爱情戏一样要做得让观众看着舒服和般配。不能否认说这种话的人心里就没有一点酸劲或妒意。
明星们也是人,有权保留自己的隐私,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但明星们是名人,而且希望自己的名气越大越好,崇拜自己的人越多越好,脱离众人便无名可言。那么众人对你的公共形象说三道四也是正常的。不在本专业上下工夫,左顾右盼,好高务远,三心二意,太聪明,太会箅计,反而使一些明星成不了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