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南京城对抗全天下,这场战争的结果不言自喻,瞎子也知道,刘彧完蛋了。世界之所以美妙,那是因为奇迹的存在,连精于军事战略的毛泽东同志点评这场战争时,惊讶地感叹道:“这是一场奇迹。”
四个月结束战斗,十个月平定天下,对于一座城市对抗上百座城市的战争来说,当然是奇迹,一场真正的奇迹。要知道,战争不是赌球,而是赌命。没有人肯去做假,因为胜利就是生命。
战争的第一要素是综合国力。建康有军队没有粮食,有现役军人没有预备役兵员。刘彧深深懂得这一点,如果想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必须快。他反应之迅速完全不象笨拙、肥胖的身体。
面对普天同叛的局面,刘彧中堂阅兵,尽发中央军四面出击,分兵平叛。山阳王刘休祐督刘勔、吕安国诸军渡江北上,进攻合肥、寿阳;巴陵王刘休若督张永、萧道成诸军东下江东,直取义兴、吴郡。刘彧亲送大军出征,当着军士们的面做出担保,“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无论多大罪过,朕决不追究。”
风雨飘遥的京都风平浪静,中央军将士们毫无顾虑开赴战场。刘彧这一招令天下诸侯措手不及,谁也不曾想到建康的反应竟是如此之快。
分兵出击是兵家大忌,势分力散,清太祖努尔哈赤在萨尔浒战役中说过一句著名的格言,“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那是专指快速移动的骑兵而言。南京城不能隐藏,步兵无法机动,只能用一个字来解决战斗,“快!”
兵贵神速。剑客对决,比得是谁的剑快。当然,很多将领喜欢后发制人,以逸待劳,象独孤九剑,专等你的破绽。可这需要条件,南京没有粮食。
先发必有破绽,中央军仓卒出动,准备不充足。江面舟舰云集,江岸甲兵如山,喧哗嘈杂,乱哄哄行进。指挥官决定战役的成败,最先出动的南讨大军迫切需要选拔水陆两军的先锋军官。
陆军先锋选用沈攸之,别看沈攸之心狠手毒、反复无常,朋友、叔叔不放过,但领兵打仗真有一手。刘彧没有看走眼。不相统领,杂乱无章的十支部队构成的前锋军,在他手里号令统一,军容齐整。
然而,沈攸之任先锋官没几天,便被兖州刺史殷孝祖替换,因为殷孝祖是唯一一位支持朝廷的地方诸侯。他把妻子儿女抛在边关,率二千壮士入卫京都。做为勤王奖励,先锋之职不能再给别人,沈攸之只得做副手。
水军将领的选择,王玄谟推荐张世。对于张世的任用,刘彧大犯踌躇。并非张世军事经验不足,也非出身平凡,而是因为张世的名字过于娘娘气。小沈阳的蹿红,那是因为中国存在压抑的同性恋倾向,以及对包养小白脸的渴望。刘彧不同,非同性恋,是有神论者。
只有25岁的刘彧,非常迷信,好鬼神,多忌讳,连平常言语文书之中有关祸败凶丧之类的字及其相近的字均需回避,触犯了要杀头。有几个典故足见此人迷信的性格已经融入血液。
比如,把黑嘴黄马的“騧”字改为“马”边加“瓜”,因为“騧”字与“祸”字相似。他把南苑借给张永时说:“暂且借给你三百年,到期再说。”刘彧从来不说“百年”两个字,因为“百年”一般形容人死,所以他说“三百年”。
路太后的停尸漆床移往东宫安放,刘彧不知道,有事去东宫,不想一眼撞上,晦气之下勃然大怒,为此事受牵连而被杀者几十人。
另外,白色是不吉祥的颜色,需要避讳。南京城的正南门宣阳门俗称白门,白门不吉利,刘彧不喜欢听。大臣江谧有一次不经意间说了出来,平素温文尔雅的刘彧立时发怒,吼道:“白你家门!”
这样一个人,让他任用张世为前锋确实犯难,张世,张氏,怎么听怎么象个女人,女人能打仗吗?多晦气!驾不住王玄谟极力推荐,又在用人之际,刘彧想出一个妙招,改名字!
张兴世!名字一改人都精神。张兴世,还别说,真有气魄。于是乎,水军先锋官变成张兴世。
中央军三路出击,只有南讨大军配有主力水军,因此张兴世成为水军主将,刘彧特意加封龙骧将军。龙骧将军之号出自江南童谣,“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晋武帝司马炎伐吴,拜王濬为龙骧将军,领水军。前秦天王苻坚兵下江南,水军统帅姚苌也被封为龙骧将军。其年张兴世已47岁,他会成为刘彧所期待的那条令人畏惧的水中龙吗?
机会终于来临。军人渴望战争如同商人渴望金钱,张兴世兴奋异常。大江滚滚,浪花涌动,张兴世立身船头,指挥水军逆流而上,与大军共屯虎槛洲(今安徽繁昌东北的大江之中)。
寻阳方面对中央军的调动不知情,等回过味来的时候,刘彧的东征军凯旋了。用时仅仅一个月,东征军连下国山、义兴、晋陵、吴郡、会稽诸城郡,生擒寻阳王刘子房及长史孔觊,平定江东。
江东如此之快搞定,固然是刘彧“快”字诀的战略方针起了作用,也与吴喜、任农夫、王道隆等将领的才干不可分。吴喜本是一名主书,掌管书籍的文官,他率三百羽林军配合东征军队一路势如破竹、风卷残云般连战连胜。东征成功,军队调头西行,支援南讨大军,天下叛军先输一阵。
寻阳方面紧张起来,先锋孙冲之的一万军队顺流而下,抵达赭圻(繁昌荻港镇)。二路军主将陶亮率两万人随后进发,行进途中突然获悉刘休仁率中央军主力驻扎虎槛洲,而前锋大将竟然是刘宋皇朝赫赫大名的勇将殷孝祖。陶亮为人胆怯,把军队屯扎鹊洲观望。
古时长江江面宽阔,沙洲众多。鹊洲是长江中的一片沙洲,面积广大,在今安徽 铜陵至繁昌段长江中。鹊头为铜陵西南鹊头山,鹊尾为繁昌东北三山,江流险要之处。
中央军的开局不算美妙。先锋殷孝祖勇敢且傲慢,每次打仗冲杀在前,鼓盖相随。冲锋带着仪仗队,撑着云盖,敲打战鼓,向敌军示威,向我军炫耀,生怕人们不知道他是殷孝祖。孙子兵法中讲“必死,可杀也。”将士们对殷孝祖的弱点看得清清楚楚,为其命运担忧。“如果敌人找十几个神射手,一起发射,殷将军想不死,那不可能。”
将士们的担忧成为现实。殷孝祖指挥军队攻打赭圻岭,陶亮发兵支援。中央军大都督刘休仁派将军江方兴增援,双方展开激战,敌军射杀殷孝祖。
前锋军团群龙无首,军官们支持沈攸之做临时统领。沈攸之一路军副将,江方兴二路军主将,论职务,论军衔,论资历,两人差不多。最重要的一条,江方兴参加了东征军,刚刚从东线回来。东线大捷,江方兴有功,怎么能屈尊沈攸之之下呢。
紧急关口,沈攸之表现得非常大度,主动带众将去见江方兴,推荐江方兴代理前锋统帅,自己心甘情愿做配角。沈攸之为人做事,极有目的性,知道孰轻孰重,不会象某些人大敌当前仍在勾心斗角,争名夺利。
江方兴大喜,中央军团结一致,人心稳定,总算稳住阵脚。随后,发起反击,反败为胜。
寻阳军退守姥山,修筑防线,在巢湖口、白湖口建立水寨,水陆互为掎角之势,共守赭圻,中央军的攻势顿时停滞。恰在此时,张兴世指挥水军闪击巢湖口、白湖口的两座水寨,一举攻克。水战打响了,寻阳军水军主将陈庆进攻张兴世,有意思的是,两位将领均号龙骧将军。真龙假龙,凭本事说话。张兴世大败寻阳水军,投水死者数千人。
寻阳军防线立时崩溃,陶亮急召孙冲之退兵鹊尾,防卫浓湖。赭圻留下薛常宝防守,成为一座孤城,被中央军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