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禅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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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笑对屠刀

憨山大师视金钱如无物,几千两黄金随随便便就施舍给了灾民。他的义举却得罪了当地那些囤积居奇、力图发难民财的土豪劣绅,还招来了一位道士——耿义兰贪婪的窥视。万历十八年,耿义兰向憨山提出,海印寺的寺址属于道观。耿义兰本是个无赖,他的目的只不过是勒索一些钱财而已。但是,出乎他的预料,憨山大师虽然对灾民出手大方,面对他的勒索却分文不给。于是,恼羞成怒的耿义兰在那些觊觎寺产的乡宦鼓动下,向山东巡抚状告憨山。经审理,耿义兰败诉。但他纠集了数百道士、泼皮,围攻憨山。莱州衙门要派兵镇压,憨山大师拒绝了,为了平息事态,避免流血,他挺身而出,只身一人面对数百情绪激动、怒发冲冠、摩拳擦掌的人群。这时,一位头脑简单的无赖,一手拿着青铜盾牌,一手举着明晃晃的尖刀冲了过来,直接刺向憨山的胸膛……

憨山神色闲定,不躲不避,居然还呵呵笑出了声音!他笑着对无赖说:“你杀我很简单,不过,你想过没有,杀了我之后,你怎样自处?”无赖一愣,随即慢慢放下了尖刀……憨山的镇定自若与宽宏大量,使得人们沸腾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当他们明白真相之后,纷纷向憨山叩头请罪。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而是掀起了更大的风波。

万历皇帝,大概是中国历史上众多昏君暴君中最突出的一个——愚蠢、懒惰、贪婪。他数十年不上早朝,不理朝政,但为了贪钱,却想出了许多花样,当时害民最深的矿税,就是他臭名昭著的“杰作”。憨山将朝廷的几千两黄金散发给了灾民,岂不令他心痛、肉疼!更主要是,这憨山是反对矿税的影响最大的人士之一,所以万历皇帝早就对他恨之入骨了。再加上憨山举办祈皇储的大法会之后,首先生皇子的是一个宫女,而不是万历皇帝最为宠爱的郑贵妃。这就是说,郑贵妃四年之后所生的儿子,很难按照他的意愿继承皇位了!果然,他想立郑贵妃之子——三皇子朱常洵(次子夭折)为太子,受到了李太后与大臣们的强烈反对。而他们反对的理由,正是千百年来皇家的原则:立长不立幼!万历皇帝对母亲一千个不满,却无法发泄,于是就迁怒于憨山德清。不是吗,假如没有以憨山为首的和尚们念经祈祷,或许就没有那个皇长子的出生!万历皇帝决心寻找机会报复憨山!

火龙水虎恰在此时,因丢人现眼无法在当地混下去的无赖道士耿义兰,到了京城。那些善于揣摩皇帝心思的宦官,根据耿义兰的流言,令东厂番役假扮成道士,击登闻鼓状告憨山德清。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万历皇帝立刻下诏,将憨山押解到北京来。他想借此机会狠狠打击太后的势力,特意授命主审官员严刑逼供,让憨山承认花费了太后给予的内廷金银数十万!

憨山大师本来就是一位情操高洁的禅者,何况是无中生有的诬陷,他如何肯违背佛教戒律而承认呢?当狱卒滥施酷刑之时,他便专心参禅,所以,往往打着打着,他竟然进入了神奇的禅定状态,对棍棒、烙铁全无感觉(三百多年之后的1953年,在广东云门,法名也叫“德清”的虚云大师,在同样被诬陷、遭到酷刑拷打时,亦像憨山德清一样进入甚深的禅定状态)。无可奈何的主审官,为了保住皇帝的颜面,只好编造了一个“私建寺庙”的罪名,将憨山发配到雷州。

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春,憨山德清被充军到岭南。

禅者随缘不攀缘,因此处处是善缘。憨山大师被流放岭南,却能将他原来与好友紫柏尊者重新振兴曹溪的计划变成了现实。

韶州曹溪(今韶关南华寺),是六祖慧能开创禅宗的地方,是天下禅僧的法源。自从南宋末年被蒙古兵放火焚烧之后,日益衰败,寺产土地渐渐被豪强吞食侵占,昔日的清静圣洁的禅宗祖庭,竟成卖肉沽酒的污垢之所!憨山大师经过两年辛劳,终于使得梵宫再现,曹溪中兴,祖庭重光。

明天启三年(1622年),七十八岁的憨山大师在曹溪端坐而逝。与六祖慧能一样,他的肉身也不腐不朽。直到如今,两大菩萨的肉身一直并列供奉在南华寺内,默默昭示着后人。

憨山大师笑对屠刀,酷刑加身而入禅定,以及死后肉体不朽,不是神话,也不神奇,这仅仅是禅者修行达到一定境界的标志。由此可见,人的心灵的潜力,尚是一个未知领域,蕴藏着无限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