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极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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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随意

我们在国内接待外国作家代表团,没有极端特殊的情况都要严格展行双方事先商定的程序表。可到了越南就不一样了,他们很热情,又很灵活,灵活到随意的程度。我却从这种随意中看到了越南人性格中的幽默。

我们要离开河内的时候,越南文化通讯部部长阮科恬主持了隆重的送行酒会,还把我们驻越南的李家忠大使也请来了。大家该敬酒的敬过了,该说的话说完了,该交换礼品也交换过了,该拥抱的也抱过了,等我们到了机场,日程又变了。按原计划应该去越南中部的顺化省,可飞顺化的小飞机出了技术故障,从昨天就没有飞,而且机场的答复是再有两天飞机的故障也未必能排除……呀?这叫什么话?莫非要我们在河内无限期地等下去?难道还能再把越南作家协会的领导人物重新惊动出来,重新找话说,两天后再重新告别?这太尴尬了。

根据日程安排,我们在顺化一共就活动两天,等飞机能够起飞了我们也该去胡志明市了……与其被困在河内搞得大家都很尴尬,还不如提前飞去胡志明市。越南作协派出陪同我们的干部就玫机票,带着我们于当天晚上飞到了胡志明市。好在于许多天以前就在胡志明市订好了下榻的饭店,还不至于无处投奔。可带领我们的那位越南同行,听信了汽车司机的话,拉着我们去找一个条件最好价格还便宜的饭店,在胡志明市就兜开了圈子……问题是这个干部既没把这个变更告诉河内作家协会本部,更没有通知顺化省,害得顺化省的领导和顺化师范大学及作家协会的领导在机场整整等了一天,因为河内机场也没把飞机延误的原因通知顺化机场,他们不知道原因自然也就不敢离开机场。只能翘首蓝天,希望能突然发现飞机的影子。最着急的当然是河内的越南作家协会总部了,好生生的一个中国作家代表团竟突然失踪了……直到第二天才跟我们联系上。

这只是许多变更中的比较典型的一次,各种随意性的小变更是经常发生,有时上午安排的活动到下午就又变了。

当我们适应了这种越南式的风格以后,抱一种欣赏的态度,以不变应万变,就能歪打正着,常有意想不到的惊喜,让我们看到了许多更真实的东西。感动固然能通向美好,而一波三折往往会引向深刻和丰富。

一位老华侨知道了我们的诸多奇遇,他笑着提醒我:在越南凡事不要太认真,认真也真不起来,只能气死你。更不能生气,生气只能伤你自己,人家可是不往心里去。我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陪同我们的那个干部把他的四面八方的领导都急得够呛,他却慢条斯理,大口喝酒、大声说笑,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忽然又生出疑问:他的那些领导就真的会着急生气吗?

后来我们到西宁省参观了高台教的大殿,对形成越南人性格的文化传统似乎有所领悟。越南盛行的佛教、道教、基督教和天主教,似乎不能算是越南自己的宗教,惟高台教才是越南独有的。此教信奉三教(佛教、圣教、仙教)五道,主张万教大同。在大殿的墙壁和中央,画着一只只眼睛,称做天眼。正面墙逐个供奉的神像是:释迦牟尼、孔子、耶稣、姜子牙、关公、李太白。对面墙上画着高台教的三圣图像:孙中山、法国作家雨果和一个越南人叫阮某某(恕我没有记住全名)能用的都拿来,兼容并蓄。把那么多的神仙、圣人聚集到一起,大写意般地体现了越南人的随意性。可面对这么多神仙、圣人,把这么多互不相干的体系凑在一块,你叫越南人怎么个认真法呢?该往哪个真上认呢?

在一个星期六的上午,我们参观了当年吴廷艳和阮文绍的伪总统府,外表是一座颇为堂皇的大厦,里面更像一个部队的地下指挥部。所谓总统府里,有类似古代皇帝使用的龙椅、龙榻、龙书案,也有髙靠背的现代沙发、美国制造的通讯设备,餐庁简直就是一个营的食堂。伪总统府外面的草地上,集结了数千名小学生在进行智力测验,优胜者按中国古代科举的规矩在伪总统府大门前张徬公布,第一名叫状元,第二名是榜眼,第三名是探花……你说,这是越南人的随意呢?还是他们的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