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我心目中的黄如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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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我猛然一听,感到有点新鲜;再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这证明黄如论先生还有着胆大心细的另外一面。

由于我与黄如论先生都是贫寒的农家子弟,所以他说罢“只身北上,在北京搞了8个月的调査研究”以后,我就禁不住地想起50年前只身来北京读书的往事。

1958年夏天,我如愿考上中央音乐学院附中。是年9月初,我告别了生养我的故乡,背着用蓝包袱皮包的各类书籍,怀着难以抑制的喜悦登上北去的客车,一路上听着《社会主义好》、《大跃进的歌声震山河》等歌声,不知不觉地到了北京。当我走出前门火车站以后,映人我眼帘的是熙熙攘攘、接踵擦肩的人海。或许是中央音乐学院刚刚从天津迁到北京,没人知道准确的校址在什么地方;也或许是我一身农村孩子的打扮,和中央音乐学院挂不起钩来,几乎所有的路人对我打听校址先是漠然一笑,继之又说声‘‘不知道!”转身就离去了。谢天谢地,我从清晨问到中午,终于背着用蓝包袱皮包的各类书籍走进了中央音乐学院。可以想见,我这个来自农村的穷学生,又一定会在这所贵族学校中闹出不少的笑话。但是,令我至今难以忘怀的,是各种冷眼相视的面孔,还有那不同的讥笑声。这时,生性刚强的我没有资本回以眼色,只好默默地说着这样一句话: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时下,黄如论先生就要进京赶考了!虽说他现在已经是腰缠亿万的房地产商,可他的着装和气质依然是那样平朴,丝毫与富甲一方的商贾联系不起来。另外,我久居北京,深知这座天子脚下的古城,不仅留有八旗子弟的遗风,而且重官轻商的观念还深深刻在一些人的心中。因此,无论是赶考的秀才,还是升官发财的政客和商贾,只要他们一进京城,都会生出见人矮三分的感觉。为此,我很想知道黄如论先生走进北京时的样子和心态。

但是,我碍于所谓的面子,没有直言询问黄如论先生。

事有凑巧,我在采访一位当事人的时候,他却不经意地满足了我这一’好奇心。

这位先生姓蔡,时任福州驻京办事处主任,中等身材,办事干练,再加上他那慈眉善目、未语先笑的形象,给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一个训练有素、善于交际的同志。自然,也应是一个称职的驻京办事处主任。

时下北京的官场、商海无人不晓,各地驻京办事处有大小之分,穷富之别,可他们都有相同的两大功能:一是接待家乡来京办事的有关人士,再是利用具有地方特色的“糖衣炮弹”打通京城各种关节,为家乡的官员、商人以及老百姓谋取完全不同的福利。因此,黄如论先生只身进京考察商机,自应求助于福州驻京办事处。

据这位蔡先生说,黄如论先生进京之后下榻昆仑饭店,他穿着一身极其普通的休闲服装,如果再加上他那一脸的沧桑,就像是一位进京赶考的穷秀才住进了大观园,与身着西装革履的中外人士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或许是出于财大气粗的原因,他走起路来目不斜视,疾步如风,从不侧目那些冷眼旁观的路人;就说他设宴请客吧,更是随意、平常,绝无刻意的铺张和浪费。简而言之,不了解底细的人,一定会认为黄如论先生是一位土包子式的乡镇企业家,绝对无人相信他是一位身价亿万的房地产商。对此,这位蔡先生十分感慨地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没想到啊,黄先生是如此低调的人!”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人发展,古老的北京也渐渐地躁动起来。那时,五星级饭店人满为患,饭桌上摆着所谓法式、俄式等国的大餐,也就是在这种灯红酒绿的包间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各种签约,有的甚至还拿到了各类批件。当时,有人就曾公开地发过这样的牢骚:“北京改革开放的速度比深圳慢好几拍,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贪官污吏却出了不少。”虽说时光流逝了十年,但我至今还记得当时有这样一句流行语:

“北京的改革停在嘴上,深圳的开放表现在行动上。”

随着靠嘴皮子发财的人应运而生,在全国——尤其是在北京形成了一个新的人群,美其名曰玩空手道的。这种人开口就是我认识某某领导,闭口就是我和某某领导的公子是多年的铁哥们、铁姐妹,似乎一个大千中国就玩于他们的股掌之中。细心检点这些人,他们还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看人下菜碟,逢人吹牛皮。

黄如论先生住进昆仑饭店以后,成天忙着接待这些玩空手道的所谓中介人。这些年来,他在福州也曾见过这种人物,但从没见过像北京这样能神吹海侃的牛皮大王。好在时下的黄如论先生已经是久经沙场、见过各种世面的房地产商了,绝不会被吹牛者的谎言所欺骗。他以静制动,以低调应对吹牛,用一句俗语说: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这个“规”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更为有趣的是,有的中介人一看黄如论先生的衣着和谈吐,就十分主观地认为没有雄厚的资金,蹭一顿饭吃就不再露面了;有的中介人听说了一些黄如论先生的经济实力,遂为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发财梦,就添油加醋或无中生有地吹嘘自己,有多么了不起的人际关系和土地资源;更有甚者,竟然开门见山、大言不惭地说,只要满足其物质需求,就能很快拿到土地签约书,等等。开始,黄如论先生是热情待客,继之则是漠然对之,几天过后,他就完全识破了这些所谓中介人的庐山真面目,遂躲在房中闭门谢客,独自思索下一步棋该如何走。事后,这位蔡先生曾经对我讲了这样一段话:

“这些中介人牛哄哄地吹自己有多么厉害,我们的老板很快就识破了这些人,对我说:搬家,一定要绕过这些玩空手道的二手家伙。”就这样,黄如论先生搬进了距离福州会馆(即福州驻京办事处)很近的国务院第二招待所。

接下来,黄如论先生又像是从菲律宾回到福州创业初期那样,在蔡先生的陪同下,亲自对北京的房地产业进行实地考察。有时,他以购房者的身份走进售楼处,询问不同地段的楼房价格,以及购房群体属于哪个阶层;有时,他跟着蔡先生察看那些准备开发、计划出售的地皮的位置,以及每亩的价格等。毫不夸张地说,黄如论先生历经长达八个月的“私访”,北京房地产业方方面面的情况全都了然于胸。借用一句军事术语来说,完成了战前实地侦察工作。多年之后,他对我说起这段“明察暗访”的经历,仍然喟叹不已地说了如下这段话:

“北京的情况真是复杂!但我认为世上无难事,就怕有心人。我自己亲身在北京住了八个月,反复调査,终于定下这样的决心:在北京别人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那时,驻京办的蔡先生帮了我不少的忙。”

同样,这位蔡先生在长达八个月的陪同考察中,也较为全面地了解了黄如论先生的为人品格和经商理念,并得出这样的结论:黄如论先生是一个可以信赖的房地产商,他在北京的事业一定能获得成功。不久,他因为到了退休的年龄,正式向福州市委提出请辞驻京办事处主任,自愿来金源集团做黄如论先生的助手。

黄如论先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更何况在京发展也需要一位尽快打开局面的得力助手,因而他欣然接受了这位蔡先生的请求,并在金源集团安排了合适的工作。从住房、轿车、薪金等方面也给了这位先生相当不错的待遇。

诚如前文所述,这位蔡先生是福州驻京办事处主任,他不仅熟悉福建方面的情况,而且还和在京工作的福建籍的官员一乃至中央机关、国务院各部委、北京市委属下的各单位等都有着纵的或横的关系,随着他加盟金源集团,就等于全盘接收了这些人际关系。也是在此前后,还有一位时任福州市常务副市长的同志弃官从商,自愿加盟金源集团。明眼人一看便知:黄如论先生尚未进军北京房地产界,他就完成了在北京发展的人事布局。对此,我曾对一位和黄如论先生稔熟的文友说过这样一段话:

“这就是黄如论先生的聪明之处!他不仅懂得刘邦的用人之道,更清楚自己在北京发展的不足之处。得这位蔡先生等政府官员,就等于得到了在北京发展所必需的人际关系。”

此乃题外之事,略而不述。

中国人是最讲乡情的,尤其是在闯荡江湖、出海经商等领域,更是把乡情、义气放在很重要的位置。我的老家是杂技之乡吴桥县,至今仍存有“江湖义气第一粧”的遗风。过去,北京设有各地的会馆,其性质就像是今天的驻京办事处一样,虽美其名曰为家乡人服务,但实际上还有通过在京为官、经商的同乡,进而达到窥视政情和商机的目的。对此,称职的驻京办主任蔡先生也是心知肚明的。他在陪同考察期间,经常利用职务之便,邀请在北京工作的福建老乡聚会,帮着黄如论先生了解北京的政情和商机。说起这段往事,蔡先生还对我讲过这样一段话:

“我们在北京的老乡很得力,当时文化界、企业界等业内外的老乡,出于乡情观念,提供了不少行业信息,不仅使我们的老板准确地掌握了北京房地产业的行情,而且也对未来在北京开发房地产提出了很好的建议。”

这对焦虑求助的黄如论先生而言,似乎又找到了当年初到菲律宾的感觉:他乡遇故人,不亲也是亲啊!多年之后,当黄如论先生再次谈起初闯北京的情景,他依然是真诚地感激这浓浓的乡情。或许我也曾经有过类似的人生经历,曾饱含深情地对黄如论先生说过这样一句话:“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自然,还有一句讽刺官场、商海中人假借乡情进行交易的话语,“一个老乡,赛过十个公章!”我没有放言讲出来。

说到商机,当时北京的房地产业虽然很不景气,然而却存在着极大的潜在市场机遇。自1996年以后,中央和国务院连续下发了几个文件,要求部署企业与中央各部委尽快脱钩。恰在这时,有很多部委因着急和旗下的企业脱钩,遂又引来资产重组和福利分房等问题。不久,中央又下达了有关文件,明令取消福利分房,采用货币购房,并开始实施银行按揭。虽说这一系列的房改政策引来了各个阶层——尤其是老革命们的非难,但是却为中国房地产业的发展打开了大门。所以,在可预期的时间内,中央各机关、国务院各部委、大学林立、文化科技精英云集的首都北京,必将出现一个前所未有的购买住房的热潮。这对房地产商而言,就是天赐的潜在商机!

商机,在我国传统的文化里,应当包含在广义的机缘之中。按机缘说,有的商机与你擦肩而过,是缘分没到。然而在我看来,机缘对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只是因为有些人不懂得机缘有两个层次:一曰识缘,二曰善断,所以他们要么不识机缘,要么识缘不断,白白丢掉了商机而抱憾终生。换句话说,只有识缘善断的人才能抓住商机,做成事情。就这个意义上讲,我认为黄如论先生是一位识缘善断的房地产商。请看如下事实:

黄如论先生来北京考察的目的,只是想把房地产业做得更大、更好和更有影响,并没有想建世纪城、时代购物中心等这样宏大的建筑和一些具体的想法。换言之,如果在其他城市能够实现他于茫茫然中的这些想法,也不一定非要到北京闯天下。因此,就在他整装待发去北京的前夕,山东省委省政府通过招商引资,希望黄如论先生能来济南投资房地产业。他收到邀请之后,立即飞赴济南进行考察。在有关人士的陪同下,他用心地在济南看了三天,发现“只有二十多亩地像豆腐干那样的分布,他就不愿意干了。”说起原因,他对我讲过这样一段话:

“我经过反复的计算后,想到在省会城市我已经做了福州和南昌,济南的项目都搞好了,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我于冥冥之中感到,北京的项目搞好了,发展的空间就会非常大。因此,我决定放弃济南现成的项目,毅然只身飞赴北京进行实地考察。”

由此可见,黄如论先生是何等地识缘、善断。

黄如论先生在北京考察期间,也曾经萌生过在长安大街盖一幢标志性建筑,借以在北京打出金源集团牌子的想法。但是,他经过缜密的调査研究之后,很快就发觉北京不是福州,走先盖标志性的建筑“国泰大厦”的老路是行不通的,遂又断然地否决了这一想法。

这说明黄如论先生不是一个教条主义者,他在选择商机的时候是实事求是的,也是因地制宜的。

然而,当黄如论先生的思路回到取消福利分房、采取货币购房以后,他的脑海中渐渐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北京数以百万计的大小官员、大中小学教师。科学家、文艺工作者,还有收人很低、数不胜数的工人、市民等都在为住房呐喊、为购房筹钱四处奔走这时——也只有在这时,他的职业良心就很自然地向着弱势群体倾斜。随着在北京考察的不断深人,他不仅看到了这是北京——甚至是全国最大的潜在商机,而且也逐步地确立了为北京中、低收人者盖房的念头。或许是黄如论先生出身贫寒使然,他又进一步地想到建什么样的楼房和小区,才能让北京中、低收人者一是买得起,二是还能过上起居衣食都很方便的好日子。

这说明黄如论先生在选择商机的时候,是融人了个人情感的,那就是不以赚钱为终极目的,坚定地为北京中、低收入者建房。也就是在他的心灵与客观存在的商机碰撞出火花之后,一个了不起的建筑理念渐渐地生成了:

我要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