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有怪人来
乌云已经很低了，仿佛伸手就能碰触到，黑压压的让人心烦意乱。
可就在这荒野上，在这黑云下，在这即将倾盆而下的暴雨中，在这根本没有人的路上，南天放声大笑。
不说王生摸不着头脑，就连南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二人只感觉南天双臂夹着他们两个起落便到了这里，等停下脚步时却突然笑起来。
由于离得远，天色又暗下去，王生和南雨还没发现茶馆里出来的人。
等那四人渐渐走近时，王生和南雨这才看到他们。
王生自从进入茶馆后就是被牵着鼻子走的，他还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经历少，见识也不多，刚才南天带他离开的时候他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南天也笑得有些离奇。
但他毕竟是异常聪明的，等看到茶馆里走出的人，他就猜到南天为什么发笑。
那从茶馆里走出来的四人，王生都认识，“河海双塔”赫然在其中，而另外两个居然是茶馆掌柜和小二。
王生进入茶馆之后，所有的心思都在茶馆的客人身上，他没有丝毫注意掌柜和小二。
人怎么会特别留意最为平常不过的人呢？现在看来，这两个看起来平常的人却根本不平常。
那四人走近，南天还是笑，掌柜和小二也一起笑。三人互相笑，简直像是三个傻子。
但他们怎么可能是傻子呢？
南天边笑边说道：“没想到，我真是一点没想到，打死我也想不到，你们两个竟然在这里。”
那掌柜正要说话，可小二瞪了一眼，掌柜立马顿住话头，居然变得严肃起来，而小二却笑着说道：“就算你没想到，就连我们自己也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在这里。”
王生听着南天和这两人的对话，准确说是和小二的对话，倍感好奇，就连南雨也是眨巴着大眼睛表示不解。
就是白痴此时也会明白，眼前的两人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掌柜和店小二。就算打死也不信。
而且，奇怪的是这掌柜居然在看小二的脸色行事，真是匪夷所思。
这世上只有小二对掌柜唯唯诺诺，还没有掌柜要听小二的话。
“河海双塔”更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南天道：“这世上我看不透的人简直少得可怜，但你们俩我真是一点都看不透。”
小二答：“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能看透我们的话，也只能是他。”他的目光骤然停留在王生的身上。
那掌柜也将目光移至王生身上，光彩四溢，笑道：“不错不错，他简直是个宝。”
南天和王生可是相处了好多天，但他从来没有发现异常，听到这两人的话才细细打量王生，不一会也说道：“有意思。”
王生不明所以。南雨也是。
可是他们三个好像约定好一般，不再发一言。
南天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次掌柜回答：“我们自然在这里，哪里有戏看，我们便在哪里。”
“不错，我们可不想错过一场戏。虽然这出戏真是无聊。”小二说道。
“本以为有好戏看，可是只有这么几个小家伙，这出戏简直无聊至极。”掌柜接着道。
南天道：“早知道你们在这儿，那我们根本就不用费劲跑这么远。”
小二不再说话，掌柜道：“如果说今天有什么事让我们开心的话，就是你往外跑的那一刻。”说到此处，他们两人都笑了，不是微笑，而是哈哈大笑。
“那四毒怪呢？”南天问。
王生和南雨不知道他们四人要自爆，南天却知道，可现在他们都这么悠闲地从茶馆里走出来，那么四毒怪肯定没有自爆。
“河海双塔”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浑浑噩噩的。
“那四个家伙，也真是的，哪是人啊，简直是四条毒虫。若是在我的茶馆里自爆，我那宝贝茶馆还要不要人喝茶了？”掌柜慢悠悠地道，“我也没做什么，就让他们重新变回了毒虫。他们去哪里自爆都可以，但千万别在我的茶馆里。”
“我的茶馆！”小二突然插话，不满地瞪了掌柜一眼。
“我们的，我们的。”掌柜又讨好似的说道。
“我的！要我说多少遍。”小二的眼睛愈发瞪得大了。
掌柜马上变得唯唯诺诺，低声说道：“你的，你的，都是你的。”
王生和南雨对眼前的两人感到十分好奇，就连“河海双塔”也不由瞪着眼瞧着这两人。
南天似乎司空见惯，只是对着他们二人说道：“也是，既然你们俩在那里，就算是有一百个人要自爆一点可能都没有。何况只有他们四人。”然后，他将询问的目光对准“河海双塔”。
掌柜解释道：“我中意他俩的性子，打算让他们两个跟着我。”
小家伙?不仅王生和南雨懵了，就连被叫作“小家伙”的“河海双塔”也很是不解。
“河海双塔”都已经过不惑之年，可看掌柜那白白嫩嫩的脸面，似乎也就是堪堪不到四十的年纪，也没有他们两人年长。
当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人叫自己小家伙的时候，是谁都会觉得别扭。“河海双塔”现在就觉得浑身别扭，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表示不解。
可掌柜和小二还是一脸坦然的样子，就连南天也似乎坦然接受。
既然他们都没有表示，其他人当然不好开口询问。
南天笑笑，突然道：“哎呀，这真是好运气，也是缘分。
“我本来就要去找你们的，你们就出现在这儿了，那也就不用麻烦我走那么远了。”
“哦?我猜猜我猜猜。”小二此刻却异常欣喜，“是要请我们喝酒?”
见南天摇摇头，他又道：“那就是去望月楼听小曲?”
南天边摇头边道：“难道我找你们就只是喝酒和听小曲么？何况望月楼还那么远。”
“这世间有趣的事无非就是喝酒听小曲。”小二道。
南天道：“那你们应该在这儿开一个酒馆，而不是一间茶馆。”
小二道：“本以为你是一个有趣的人，现在看来简直一点都没意思。”
看着南天露出尴尬的神色，小二慢悠悠道：“酒本身就有趣，可以断肠伤心，开心的时候可以喝，忧愁的时候更可以喝。可是茶却不同，只能在心情最愉悦的时候品。我们本是来看戏的，当然要慢慢看，慢慢品了。”
“只是，这真是一出无聊的戏。”掌柜接着说道。
南天从来都是潇洒自如的样子，可是遇到眼前这两人，简直就被他们两个牵着走一般，就像是长辈跟前的晚辈，有些手足无措。
南雨从来没见过父亲这般模样，对这两人的身份愈发好奇。
雨就要来了，风也似乎从天地尽头而来，威势重重，呼啸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像是无尽的喧嚣。
众人终于挪地，重新回到这荒野中唯一的避雨地，那真称得上雅致的茶馆。
王生第一眼便瞧见了依旧躺在地下的四毒怪。只是，他们四人的样子真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全身都已经变成灰白色，就连那碧绿的衣服，碧绿的眉毛、头发，甚至是那曾经惨绿的眼睛都变成死气沉沉的灰白色。
只是，他们还活着。也仅仅是活着而已。
按理说，四毒怪真真确确的是四个毒怪。他们的血肉都已经变成了致命的毒药。先前他们内力全失，血肉筋络不受控制，自爆也是唯一的出路。
可现在，他们似乎依旧没有内力，就像是四个普普通通的老人，没有丝毫波动。可至少他们的命还在。至少他们还活着。
南天的眼界比其他人要高得多，看着四毒怪的变化，内心真是极度震撼。
这世上，或许只有他们两个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改变这种连他都感觉棘手的问题吧。
这四人的脸色非但不是灰白色，简直是死灰色。他们四人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没成想，根本没有注意为什么还活着。
有时候，活着真的不如死掉得好。
他们四人如果死了的话，大光明寺或许为了面子为他们出头。可现在他们活着，而且内力尽失，对于大光明寺来说，简直不如死掉。那等待他们的，是他们活了七十岁也不敢想象的事情。是比死更可怕的结局。
这跟刚才那三个“正派道人”弟子的想法何其相似。
难道坏人都是一个德行么？
或者说，是人都是这样的德行呢？
王生可没考虑这么多，他已经被掌柜和小二的身份吸引住了。以前，他离江湖太远，武林秘史也根本知道得很少。
而眼前两人，似乎根本比秘史还要神秘。
掌柜道：“他们四人以前做的孽太多了。他们如果死在这里，不但污了这茶馆，更会污了我们的双眼，那可太无趣了。我们一向都不喜欢无趣的事。”
这些话是对其他人说的，可突然话锋一转，凌厉无比：“你们四个滚吧，越远越好！”
“西域四毒怪”哪里还敢再待下去。他们今天简直撞了大霉运，嚣张了几十年，突然一朝简直连狗都不如。本来碰到南天就够倒霉的，现在居然又碰到连他们都不知道是谁，似乎比南天还可怕的两人。
他们连南天都不知道是谁，更何况那两个比南天还神秘的人呢。
他们四个离开了，南雨看着他们四个摇摇晃晃的身子居然露出不忍之色。可恨之人也有其可怜之处，何况他们已经这么老了。
南雨实在是太善良了。
善良有时候就是包容，包容过去但绝不包容未来，包容仇恨但永远不会包容邪恶。
正是因为邪恶是过去的，她才不忍。
可，她也知道，善良永远都是自己的。所以她也只能不忍，表示担忧。
南天怎么会不懂宝贝闺女的心思，他只是轻轻道：“恶和善谁对谁错，谁又分得清呢？但他们绝对是恶的，不要为这种恶浪费自己的善！”
南雨眼神迷茫，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雨了，雷声滚滚，天色很暗，茶馆却亮如白昼。
这格局不大却很雅致的茶馆居然灯火通明。灯刹那间亮起来，驱赶走了黑暗，那黑暗的种子从那天晚上便埋藏在王生的心头。幸好，有灯，有光。
“说吧，你准备找我们，又打算找我们干什么？”小二说着绕口的话坐下来，掌柜立马从哪里沏好茶递到他手里，然后立在一旁。
南天道：“我当然是有礼物送给二位。”
小二一口一口品着茶，不说话，掌柜好奇问道：“哦，除了陪我们喝酒听小曲之外，你还有什么礼物?”
南天道：“这礼物可比喝酒听小曲要有趣得多。因为，我打算送你们一个人！”
掌柜道：“送我们一个人？”
南天道：“不错，想必你们都喜欢这人。”
小二终于有点兴趣，放下茶杯，准备听听南天的话。
南天道：“本来我还有些犹豫和忐忑，但，当你们两个对他表示感兴趣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绝对会接受他。”
王生已经听出来他就是那个礼物，他就是那个人。南雨也听出来了，爹爹说过要带王生去见的是眼前这两位神秘的人。可爹爹不是说只有一位么？
小二和掌柜当然也听出来了。
他俩的眼睛突然盯住了王生，连眼神也变了。
怎么?那个人是这小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