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秦家宝藏
王生才十六岁。
十六岁意味着才刚刚开始人生最难忘的青春年华，意味着以后所有的回忆都从这个阶段真正开始。
但是，他所铭记的难以忘怀的刻骨铭心却肯定都由那个夜晚而来。
可是十六岁也意味着他的经历不多，见识也还少，没有闯荡过江湖，武林中的事当然知道得不多，但他很聪明。
聪明意味着能够举一反三，想到很多别人想不出的事。
因此，当老毒怪说那钥匙不在秦家那里的时候，他就明白王家坳那晚发生的事绝对和那秦家的宝藏钥匙有关。
只是，究竟是什么关系？这就是在聪明也想不到。
“原先江湖中人都猜不出死神派为何要屠戮秦家满门。后来从那还幸存的人嘴里才知道，原来那死神使者在找一把钥匙。”
南天一愣，王生和南雨也都愣住。怎么，京南秦家也有幸存的人?
“嘿嘿，不过那幸存的秦家家主也只说了六个字便气绝身亡。”“西域四毒怪”好像只有这一个老毒怪会说话，其他都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王生和南天。
“钥匙，宝藏，王家。”老毒怪每说一个词都无比阴狠，还有贪婪夹杂在其中。
这世上南天不知道的事情不多，可偏偏这事他一点都不知道。
“这世上姓王的那么多，王家更不用说。起初江湖中怎么可能将这三组词六个字联系在一起。但等那晚你们王家被灭门后，江湖中这才知晓，你小小的王家怎么值得那个门派出手。看来他就是为了那宝藏钥匙而去的。值得他出手的宝藏该是怎样多的金子，怎样多啊！”说这些话的时候，那老毒怪居然疯狂地嘶喊着。
“我们只是第一波，仅仅是第一波。把那钥匙交出来吧。那东西不是你能拥有的，绝对不是。”
“那你们觉得你们可以拥有?”王生问。
“当然，这世上除了我们谁还能拥有，没人能从我们手上将那宝藏夺走，绝对没有人。”每提到宝藏，老毒怪们总压抑不住兴奋。
南天笑道：“就算这江湖中有人能从他手里拿走那钥匙，但也绝对不是你们。何况，这王家小子可没有你们说的那宝藏钥匙。”
南雨接话：“爹爹说得不错，王生手里根本没有什么宝藏钥匙，你们何必胡乱猜测呢。爹爹今天不取你们性命，你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南雨还是善良的姑娘，刚才爹爹已经取了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的命，她知道爹爹见不得自己受一点点欺负，可这些人都是小喽啰，先前那“河海双塔”出手她也感觉到根本没出全力，那三个年青人虽说也做过不少恶事，可人的命太值钱，爹爹已经出手教训过，她可不希望看到在闹出人命。
她也只想他们吸取教训，能别再行恶事。
只是，她毕竟不知道，有些恶人，若不斩草除根的话，将来所行的恶会比他面对死亡时所表现出的对生的卑躬屈膝重一万倍。
就如同此时“正派道人”的三位弟子。
“河海双塔”毕竟是真正的英雄豪杰，此次出面夺取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的东西本就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他们两人本就打算在事后用命来抵偿这次的事件，更不用说此刻已经不能动弹。
他们没有言语，只有做好赴死的准备。
而那三位年青人真是完全相反。
他们三个，一男两女，在此时一点都看不出性别之分，都说着最诚恳的话讲述自己的过错，祈求原谅。
“我们错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大师兄来了，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保证再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保证不为非作歹。”
“求大侠女侠饶我们一命，放我们一马。”
他们当然能看清局势，知道躲过眼前这一劫才是大事，只要能活命，以后怎样都好说。
南雨被他们欺骗了，善良往往容易心软，更何况她还那么善良。
听着这些话，南雨当然将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那是替他们求情的眼神。
王生在一旁冷眼旁观，他还没能力决定别人的生死，就连决定自己的生死都还是一种奢望。
所以，他只能旁观，也只能旁观。
南天当然明察秋毫，他们的小把戏怎么瞒得过他的眼睛，江湖中“正派道人”和他弟子的恶行就是死一百次都不足以为过，可他没有动手。
他可不是圣人，他可没心思关心别人的死活，他只在意自己的宝贝闺女。既然闺女让自己留他们一条命，那他当然乐得不用动手，只要闺女高兴，怎样都可以。
南天手指微屈，又轻轻一弹，那地上的诸人都觉得身体重回自己的控制。
“西域四毒怪”和“河海双塔”只是慢慢爬起来，没有任何表示，而那三人却真是要演足戏份，连声道谢，快速起身，急忙离开。走时还不忘带走他们大师兄的尸体。
他们三人离开了，像三条狗一样。只是这茶馆里起码还有四条饿狼，好像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还是给我们吧，那东西真的不属于你。”老毒怪根本没有放弃，他们已经被宝藏迷失了心灵。
那惊人的宝藏，巨大的财富已经占据了他们的身心，没有人能从他们手里夺走，绝对没有人。他们四人都已经年过古稀，这世上惟一能让他们疯狂的也就只有宝藏，巨大的宝藏。
他们愿意将自己埋葬在财富中。
“找死！”南天的神情突然狰狞，他给了他们活路，可他们却如此不知好歹。
他右手向前一推，“西域四毒怪”霎时感到一股雄浑的力量迎面袭来，他们四人虽说是以毒攻为长，但脚下功夫也已然不弱。
南天推掌的时候，四毒怪也动了，他们就像是完全一体，全部左脚轻点，身体像鸿雁一般腾空而起，向后奔去。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南天既然出手，那他们四个怎么可能有一丝逃开的可能。
他们的身体虽然在空中往后退，但他们的五脏六腑已经受到巨大的冲击，血从他们四人的嘴里骤然喷了出来。
四人轰然坠地，像是一下子从空中被拽下来似的。
四毒怪腾起时真不像是年逾七旬的老人，他们虽然浑身包裹在碧绿的长衫中，可行动如此敏捷。
等他们四人真正遭受打击的时候，他们才像是一下苍老了五十岁，变成真正的古稀老人。
碧绿的眉发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灰白再到雪白，他们干瘪的身躯愈发苍老佝偻，皮肤上的皱纹也慢慢显现出来。
他们失去了力量，内力尽失，真正风烛残年。
重新瘫倒在地，四毒怪的脸已经被血浸透，碧绿的长衫上也都是血，和王生记忆中的血一般无二。
红绿交加，又有光洒在他们的长衫上，色彩真是绚烂。
“河海双塔”是不在乎江湖中恶贯满盈的“西域四毒怪”的死活。他们既然已经出手抢夺宝藏钥匙，那以后江湖白道上也就没有他们兄弟二人的位置。
“河海双塔”在江湖中名声也极大，是江湖英雄好汉，只因为他们有自己的行事准则。这次来本就是违着良心干事，那他们事后也没打算再说自己是堂堂的江湖汉子。或许有些人觉得他们太蠢，但他们绝对有自己的原则，绝对有。
而，这“西域四毒怪”受伤甚至死亡都是他们乐意见到的事，更不用说去插手了。替武林除害从来都是他们干的事。
四毒怪的血淋湿了他们的长衫，王生还是一直盯着他们，想要从他们的身上看出点什么，哪怕是他们和那“冷血无情镰刀索命”的“死神派”有一丝关系。
南天突然的冷酷还是给了王生很大的震撼。这些天南天给他的感觉就是潇洒不羁，但童心未泯，有些孩子气。可他从未想过南天生气时居然如此可怕，简直真是一头发怒的狮子。
天却突然暗下来，居然起风了。
西北的气候就这样多变，刚才还是艳阳西斜，此刻立马是乌云满天，将那太阳笼罩住，没给阳光留一丝缝隙。
乌云笼罩的茶馆骤然变得有些阴森。掌柜和小二不知去了哪里，整个茶馆就听那四毒怪的喘气声。
他们毕竟老了，现今又受了如此重的伤，好像要随时死掉。
南天的怒火依旧未熄，他说：“你们四个，作恶多端，仗着大光明寺在背后撑腰便肆无忌惮了么？”
“嘿嘿，你还知道大光明寺，那就好那就好。”这次说话的是另外一个老毒怪，他的声音像是老鸭嘎嘎叫，“你们死定了，你们肯定死定了。嘿嘿。不管你是谁，你有多厉害，都逃不出大光明寺的手掌，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逃脱，绝对没有。”
这话在昏暗的环境里更是阴森恐怖，南雨不由打了个寒战。
王生站在南雨的身边，他不由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南雨的胳膊，南雨看着他，慢慢露出微笑。
王生也挤出笑容，他虽未察觉，但南雨已然给他留下了不一样的触动。
“大光明寺?”王生皱眉，自从那个夜晚后，他短短几天接触到了十六年来都不曾知道的东西。
而大光明寺显然又是他未知的。
他虽开口，可没人回应。南雨也皱眉，但终究还是未说话。
南天嗤笑道：“大光明寺！他们不找我麻烦，我还要去找他们的麻烦呢。”
南天正说话间，异变突现。那内力尽失的四毒怪居然要自爆。
他们内力已失，按理根本不可能通过内力梳引经脉扩张血液倒流，只不过他们和常人不同。
他们所练的毒功已经和他们的血肉完全融合在一起，他们的身体就是一种剧毒的毒药。当他们所练的内力流失，没有了对血肉的粘合和压制，他们的躯体便不由自主随时瓦解。
他们四人的压箱绝技“夜半阎王令”真正的厉害之处不是刚才那无声无息的攻击，而是会随着他们身体的瓦解充斥在方圆一里以内。
这简直就是一件灾难，南天自己在这段时间当然可以带着女儿从容而退，但自己好不容易将王家小子救下，难道就于此丧命么？更何况，这里还有像塔一般的“河海双塔”二人。
他们俩的轻功虽好，可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飞奔至一里之外。只是，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一点恐惧，甚至是害怕，似乎他们俩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归宿。
死亡也许是对他们良心最好的谴责，也是他们自我的救赎。
世上往往就有这种人，仅仅做过一件错事，却会因为这件错事悔恨一辈子，甚至搭上性命。这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而是他们人性的光辉。
“河海双塔”的品格比他们的个头还要高。
王生虽然年轻，可也能感觉到眼前这两人的不凡，他只是不解他们俩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这世上，身不由己迫不得已的事王生肯定会慢慢明白，而且感受特别深刻。
南天可没有王生想得这么多，他行事果断。全身衣衫无风自动，他向前挥出一掌，拼尽自己多年的所学，内力浑身鼓荡，转身便携着南雨和王生出了茶馆。
他的轻功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简直快得像一阵风，一道电。
眨眼的时间，他已经奔出一里远，这才放下王生和南雨，微微喘气。
可是，那茶馆还是原样子，没有丝毫变化。
南雨和王生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南天却笑了。他不仅是笑，而且笑得很大声，简直笑得他肚子疼。
从茶馆里，慢慢地隐隐地走出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