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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生命不能重来(4)

勃尔登省的海岸边,时常有个人——旅行的或是捕鱼的人——乘潮落的时候,在离岸很远的沙滩上走。但他走了几分钟,忽然觉得有些不便当。脚底下的海滩好似胶水一般,鞋底上粘着的沙,也简直和糊糊一般。沙滩上十分干燥,但是人走在上面,等到脚一提起,所印的脚迹,却已被水装满了。眼睛里也看不出什么变动,只见一片冷僻的平平的海滩;所有的沙都是一般的样子,也分不出哪块沙土是坚实的,哪一块不是坚实的。一簇海虫,在旅客的脚边飞舞着。旅客向前走去——向着岸边走——想走近岸边。他一点也不挂念。有什么挂念呢?他只觉有些不妥当,好像他脚下重量一步加重一步了,忽地陷了下去,有二三寸深。他一想这不是一条可走的路,便停下来想辨方向。低下头去看他脚底,已经看不出了,埋没在沙中了。他把脚拔出,想旋转身子向原路上回去。但陷得更深,沙到踝上了。他想极力挣扎出险境,才向左边一蹿,沙反拥到小腿;向右边一跳,沙齐了膝。于是他脸上显出莫名的恐惧,知道自己已陷在松沙中。他的底下,便是人不能走、鱼也不能游的可怕的去处。他把肩上负的东西拿下来,如遇险的船只想减去些重量。下陷快得很,转眼沙在膝面上了。

他高声喊救命,扬着帽子、手帕,但是沙把他愈掩愈深了。沙这般荒凉,陆地离开这般远,滩又是非常危险的,近边又没有勇敢的人来救他。完了,他被罚葬在沙中了。他受罚这可怕的、逃不掉的、残酷的、慢吞吞的、不快不迟的埋葬。

沙葬的一个坟,如潮水从地下涌上来,渐渐地加高,一分钟也不停。那可怜的人,想坐一下,想横下去,想爬起来,一举一动,都使他反埋得深了。他立了起来,却又深入了好多。他知道是不好了,屈了两只手,高声向着老天求救,但却没有希望了。

他看沙齐了他的肚子,快到胸前了,只剩半个身子在外面了。他就放声哭起来,伸起两只手狠命地向上挣,指爪向沙上乱抓,想拔出来。两只臂膊撑住了,想脱离这儿。沙上来了,齐了肩了,到颈上了,只剩下面孔还可以看得出。张开口大喊,沙塞满了,静默了。眼睛还睁着,沙遮盖了,乌黑了。后来额头渐渐下去了,只有几根头发在沙面上飘着。一只手露在外面,在沙面上乱挖,抖擞着,颤动着,隐灭了。唉,这是一个人不幸的结果!

除了体力、健康和良知以外,人生的幸福是随着各人的看法不同而不同的。除了身体的痛苦和良心的责备以外,我们的一切痛苦都是想像的。

软弱的人类——卢梭

人越是接近他的自然状态,他的能力和欲望的差别就越小,因此,他达到幸福的路程就没有那样遥远。人痛苦的成因不在于缺乏什么东西,而在于对哪些东西感到需要。因而,只有在他似乎是一无所有的时候,他的痛苦才最为轻微。

真实的世界是有界限的,想像的世界则没有止境。我们既然不能扩大一个世界,就必须限制另一个世界,因为,使我们感到极为烦恼的种种痛苦,正是由于它们之间的惟一的差别才产生的。除了体力、健康和良知以外,人生的幸福是随着各人的看法不同而不同的。除了身体的痛苦和良心的责备以外,我们的一切痛苦都是想像的。人们也许会说,谁都知道这个原理。这种观点我同意。不过,实际运用这个原理就不是人所共知的了,而这里所谈的,完全是运用问题。

我们说柔弱的人,这是什么意思呢?“柔弱”这个词指的是一种关系,指我们用它来表达的生存关系。凡是体力超过其需要的,即使是一只昆虫,也是很强的;凡是需要超过其体力的,即使是一头大象、一只狮子,或者是一个战胜者、一个英雄、一个神,也是很弱的。如果想超出人的力量行事,你就会变得很柔弱。因此,不要以为扩大了你的官能,就可以增进你的体力。如果你的欲望大过了你的能力,反而会使你的能力减少。我们要量一量我们的活动范围,我们要呆在那个范围的中央,就像蜘蛛呆在网的中央一样。这样,我们就始终能满足自己的需要,就不会抱怨我们的柔弱,因为我们根本感觉不到柔弱。

其余动物都只有保存它自己所必需的能力,惟独人的能力才有多余的。而且,正因为他有多余的能力,他才遭遇了种种不幸,这难道不是一件怪事?在任何一个地方,人的双手生产的物资都超过他自己的需要。如果他相当贤明,不计较是不是有余,那他就会始终觉得他的需要被满足了,因为他根本不想有太多的东西。法沃兰说:“巨大的财富诞生巨大的需要。而且,一个人如果想获得他所缺少的东西,舍弃他已有的东西是最佳的办法。”同样,由于我们力图增加我们的幸福,才使我们的幸福变成了痛苦的源泉。如果一个人只要能够生活就感到满足,他就会生活得很愉快,从而也会生活得很善良,因为,做坏事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他可能遭遇到各种困难或磨难的。

消极抵抗——甘地

消极抵抗并非武力抵抗。消极抵抗是通过使自身受苦受难而获得某种权利或权誉的方式。当我去做一个有违于我的良知的事时,我的力量来自我的灵魂。举例来说,政府通过了一项牵扯到我的法令,我不喜欢它,要迫使政府取消这项法令,武力抵抗我万万不能,如果我不遵守这项法令,宁愿接受违法的惩罚,我用的是灵魂上的力量,包括自我牺牲。

牺牲从来就被认为是崇高的奉献。再者,如果这种力量运用于被证明是不正确的事业时,也只是运用它的人受苦,他不至于使别人为他的错受苦。到目前为止,人做的很多事最后被证明是错误的。没有人可以判定错与对,没有人敢说自己的决定是对,或某人做的事一定错,只要他慎重地思考一下,其中的道理不言自喻。因此,我们面临的问题是,不去做我们认为是错误的事,为此磨砺自己,不管后果如何。这是运用灵魂的力量的关键。

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消极抵抗者,你需要经过苦难训练方能成功。一般来说,随着肉体已被娇养得很虚弱,居住于肉体的心灵也已虚弱,如果没有心灵上的力量,灵魂上的力量便无从产生。我们必须摆脱童婚制和奢侈的生活来改善我们的身体状况。如果我去要求一个不堪一击的人去堵住枪口,那我自己便会成为一个笑柄。做一个消极抵抗者很容易,同时也很难。我知道一位十四岁的少年成了一个消极抵抗者;我还知道病人在做着类似的工作;我更知道享受健康和物质将无力去完成消极抵抗者的使命。大量的经验之后,在我看来那些想以消极抵抗来服务于国家的人必须保持完美的节操,居贫守穷,追求真理,培养无畏的精神。

节操是神圣而伟大的,没有了它也就意味着远离坚定的最高峰。一个没有节操的人会失去毅力和伟力而变得懦夫一般柔弱。一个人的心灵被肉体束缚以后他便不能做出任何伟大的努力,这可以被无数的事实所证明。那么,有家庭的人怎么办呢?无论如何,节操是不可丢的。夫妻沉醉于热情之中,这方面至少是一种肉体上的纵欲。这种沉迷是严厉禁止的,除非是为了子孙的延续。但对一个消极抵抗者来说,即使是这种非常有限的沉迷,也是必须避免的,因为当下不是渴求子孙的时候。因此,一个已婚的男子能够保持节操,这个问题勿需做过多的论述。还有别的一些问题:一个男人怎样说服他的妻子呢?她的权利是什么?等等。这些对于一个渴求加入一项崇高的工作的人并不难,他们总有办法安内持外。

正像存在着保持节操的必要性一样,守贫也是必要的。金钱企求和消极抵抗是不能并容的。这并非是要有钱的人把金钱扔掉,而是要他们对金钱冷漠。他们必须做好宁可舍弃最后一分钱也不放弃消极抵抗的心理准备。

我们把消极抵抗与真理联系在一起,为此,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地遵守真理。与此相关,一个人是否不能撒谎以求解救等科学问题就出现了,但这些问题只对那些想为撒谎辩解的人才存在。那些时刻都在追寻真理的人不会把自己置于这样的窘境中,而且,即便那样的话,他们也能及时从那种错误中走出来。

消极抵抗需无畏延续。那些一心一意在消极抵抗的道路上前进的人,在钱财、虚荣、亲戚、政府、身体折磨、死亡等各个方面都是无畏的。

这些原则不能因为困难而放弃。人的天性中,人是有能力面对他可能遭遇到各种困难或磨难的。我们应该具备这些优良的品质,哪怕你是一个不愿加入非暴力队伍中的人。无疑,那些以武力抵抗的人也要具有一些这样的品质。并不是人人都成为为理想而奋斗的战士。要想成为战士,就应该严守贞操,以贫穷为乐。

我们不能想像,一个丢去无畏精神的勇士将会是什么样。我们可能想到他不必严守真理,但是,严守真理的品质和无畏的精神是不可分割的。假如一个人放弃了真理,他必定是出于某种形式的恐惧。如此,我们便不会对上述的四种品质感到悲哀。

然而,一个使用肉体之力的人不得不具备很多别的无用的品质,而消极抵抗者则根本不必。你会发现,一个持剑的人从根本上说是因为害怕;否则的话,剑便会从他的手中扔掉,因为他不需要利剑。当一个拄杖的人忽然面对危险时,他会出于本能举起武器来自卫。当他心中没有危险时,他才知道以前自己只是妄谈无畏,这时他便会放下拐杖,感到惧怕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