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独立营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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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乞丐和荷花

晓晓不知在梦中唱了多少遍“刘海砍樵”,今天她已唱得特有韵味。

我们散步在山间小道上,几朵带淡蓝色的小花静静地开着,溪水溅起的水珠打在花瓣上,我真担心这花瓣会掉落。

我们一起在这幽静的山路上行走,悠闲而又惬意,这,我还是第一次,晓晓当然也是第一次。我们都感到不习惯,有点儿别扭。

不过,唱歌就不别扭了。她又哼着昨晚才学的歌,婉转悠扬。

我突然笑了起来,晓晓回头,疑惑地看着我,有些羞涩和慌张,“笑么子嘞?”她说的是湖城话。

我还在笑,傻傻的。

“你说刹,笑我唱得不好是吧?笑成咯样,笑么子嘞?”她的湖城话竟然有模有样的,我真佩服她的聪明。

“在龙门,你也唱歌,唱着唱着一看到我你就会把歌吞回去,我在想你把歌吞进去,还吞得那么快,不会噎着吗?”我说。

她半天没说话,因为羞涩,也许是因为在回味那时的感受。那种感受应该是甜蜜的吧我就是,一种甜甜的感觉,我想,她也应该是。

“你啊,傻里傻气的。用湖城话怎么讲呐?”她笑容满面地说。

“宝里宝气,咯就是湖城话,他一路来就是宝里宝气咯。”我们吓了一跳,说话的不是我,而是来自不远处树荫下的乞丐。

我惊讶,我哑然,那臭不要脸的竟然搂着荷花的腰,坦然自若地当着我们的面还不放手。荷花轻轻地挣扎了一下,可那家伙就没让荷花挣开,当然也许是荷花并没有一定要挣开的意思。

“别怕那家伙,他昨晚半夜三更还在外边做鬼叫。晓晓,你昨晚没有被这鬼叫声吓坏吧?他那家伙坏得很,就喜欢吓人,让人半夜睡不着,睡着了就做恶梦。”乞丐奚落着我。昨晚,这家伙原来没有睡着,听到了我们在鱼塘边说话和唱歌。

我不想理他,我们走人。

“走么子刹?我们一起玩不更好些,热闹些?”乞丐似乎还真想让我们留下。鬼就会听他的,哪有几对情人一起说情话一起扭扭捏捏的?可这家伙一点也不扭扭捏捏,自然得很。

荷花看着晓晓犹豫的样子,她对晓晓说:“晓晓,你们一起过来吧,乞丐讲的故事蛮好听蛮有味的。”

我说:“荷花,你别听他的鬼话,都是他瞎编出来的,全是骗人的鬼话呢。”

乞丐笑嘻嘻的,说:“人听人话,鬼听鬼话。你当然听到的都是鬼话啰。”他转头对荷花说,“他不听算了,我们继续讲。讲到哪儿了?噢,那小气鬼财主看到我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赶忙迎过来。我掂了掂手里的红包,那里面看起来足足有一个元宝大,他乐哈哈地把我迎到了上座。坐在上座的我可精神了,菜一上来我就开吃,其他人一看,我这么有身份的人都开吃了,噼哩啪啦一阵猛吃,大鱼呀大肉呀”荷花嗤嗤地笑着,似乎乞丐吃得这么香她很幸福,晓晓似乎有些不解,我就说,“你别信他,他哪里来元宝啰?一块石头骗吃骗喝,老法子。”

“嘻嘻,冤家来了你们听故事就听不成了。嗳,你这扫把星。晓晓,我讲个秀才和他老婆的故事给你听。从前呐,有个又穷又酸的秀才,没什么本事,就靠别人请他写写挽联呀什么的,赚几个铜板。可是呢,那秀才又爱面子,家里穷穿得破烂,就不肯出门,要人家拿着白纸到他家里来写。你想,谁会爱麻烦?生意自然就少了,再说,在家里写挽联,一屋子的白纸黑字多晦气。秀才媳妇想呐,这样下去可不行,就节吃少用的积攒了些银两,给秀才买了一仗布料。那媳妇乐哈哈对秀才说给他做件新袍子,那时候秀才是穿袍子的,秀才一听可高兴了,就等着穿新袍子。他媳妇帮他做袍子去了,他一边看着他的什么‘诗’呀‘经’呀‘中庸,大学’什么的,哪里看得进咯?好容易熬过了一天,就去问他媳妇袍子做好了没?他媳妇说:‘好是做好了,只是小了点,我呢帮你改成上衣算了。’秀才想,上衣就上衣吧,总比这破烂衣服要好。过了一天他又去问媳妇上衣做好了吗?她媳妇说:‘做是做好了,只是又小了一点,我帮你改成一件马褂吧。’又过了一天,秀才再问,他媳妇说:‘马褂呢,做是做好了,只是又小了点,我帮你改成吧。’”

说得荷花和晓晓都笑得直不起腰,荷花一边笑一边说:“晓晓,你不2耀你那位做吧?”

晓晓说:“他又不是秀才”没说完就顿住了,别说,就我还读了些书,做个秀才还绰绰有余,她红着脸说:“乞丐哥就会作弄人。”

我知道乞丐的德行,不作弄别人就不是他了。我想了想,说:“乞丐,你拐骗人家一个美人儿,现在也拐骗到手了,你可得讲讲你自己的来路啦,到时荷花出嫁的日子还搞不清婆家在哪里?你说人家娇滴滴的一个美人跟着你一个不清不白来路不明的人到处乱跑,那还成什么体统?那荷花冤不冤?”

“不冤不冤,他的来路我清白着呢,孤苦伶仃一个人。我也是孤苦伶仃一个,四海为家,他到哪儿我就到那儿。”荷花突然认真起来。

我本想说小心乞丐脚快,荷花你脚小,跟不上可别让他溜掉了,我现在倒不忍心去戏弄天真的荷花了。

乞丐倒不在意,他嘻嘻地说:“我啊,带着荷花唱着莲花调,拖着打狗棒,天天来一转你家门口,我唱一句‘不为哥呢,你行行好,打发打发点啰,三五两银子我不嫌少’荷花就叫一声‘晓晓姐嘞,可怜可怜乞公和乞婆,随便打发点啰,给个七八两银子我也不会嫌多’”

“你才那么脸皮厚,你才不会嫌多。”荷花佯装着慎怪。

“那是的,这家伙就是嫌少,贪多。小心他跟王大麻子一样,三妻四妾的一大群女人。”我说。

“他敢?”荷花说着偷偷地瞅乞丐。乞丐在荷花面前老实,只怕他还真不敢。

这时我发现晓晓也在偷偷瞅我,我心里想:“我也不敢。”

我们没有开小灶,王大麻子也一样,大家就在一起吃饭,这样也热闹。

不与我们同流合污的是唐寅和他的两个手下,那几个家伙蹲在远远的,猛吃着红薯丝白菜萝卜。对于我们的奚落和嘲讽,他们总是选择沉默,让我们没趣。他们以为我们会知难而退,因为他们还不了解我的那些同袍一贯的死皮赖脸和锲而不舍的无赖秉性。在有机会让人尴尬和恼怒时,我的同袍们往往是知难而进的,他们的幸福和快乐就是在别人的痛苦中获得满足。

马蹄子和狗尾巴平日里是一对生死冤家,在有共同对手时,他们又默契得天衣无缝。唐寅现在最恨又最怕的就是这对活宝儿。

今天,他们看到狼吞虎咽的唐寅自然得找找乐趣。

“我说唐伯虎啊,你在师部食不厌精肉不厌什么的,席不正不坐,今个儿怎么就忘记了你们那个什么师长****松的教导啦?”马蹄子这边才说完,狗尾巴就马上接上了口:“军人,应该有军人的样,蹲着吃饭那是乞丐们的行规。再说,你那吃法比馋鬼那吃相还难看。看你们黄师长关不关你的禁闭?”

乞丐也出来凑热闹,说:“唐伯虎,你想跟我做徒弟啵,教你几招真传保险你饿不死。”

荷花带着慎怒和责怪的神态对乞丐说:“你别为难唐兄弟了,斯文不在饮食上。他们可比你们规矩多了。哪像你们乌七八糟的就知道作弄人?”

乞丐做了个怪脸,默默地不再作声。唐寅感激地朝荷花看了看,说:“各位弟兄,我知道你们看不惯我们三个,为啥?我们知道,一是那几千死去的弟兄我唐某有责任,我自会跟黄师座一个交待,二是你们对58师有怨气,这我理解。不过,做兄弟的我希望你们不要把我们当成外人,今后还得相互扶撑。有什么吩咐,王大哥您吩咐一声,我们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马蹄子又准备开腔,我抢着说了个先,“唐兄,那些我们就不多说,一个锅里吃饭自然是一家人,你也别信他们几个,他们嘴损,一贯的德性,他们心不坏。我想问问你,不好说呢你就别说,就当我没问。58师不让我们过洛河到底是为啥?”

“沈兄,弟我不是不想说,说实在的,我自己也琢磨过此事,按理说我们过洛河是上策,但上峰命令不敢不为。我们的任务就是在黔南桂北活动,不时弄出点动静,这就是我们出来时师座给我的死命令。至于为什么我们不能过洛河去滇西,我也不明白。”唐伯虎认真地说。

其实,这是我们早明白了的事实,只是想从58师师部的人嘴里说出来而已。原来,唐伯虎也是个稚儿,比我们更不懂世事。我们被58师收编,我们所活动的区域将来就是58师的地盘,千张军队一旦战败,这里自然就得由58师接管和受降。

我不再对唐伯虎另眼相看,他们和我们一样,也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活,可能起大作用,死,也就是几颗弃子而已。

接着,唐伯虎给我们讲了一些他自己和58师的内幕。

唐寅,浙江淮安人,也是学生从军,和****松一起南下云南。****松和陈诚有私交,时任陆军总长的陈诚给****松一张暂编58师的委任状,算是蒋系的嫡系了。

暂编58师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暂编师,而是一个军的构架。它的目标是一旦千张军队有败象,收复广城就由58事充当主力,而我们就是它的前锋。

我现在隐隐约约似乎明白,58师与65军之争其实就是蒋桂之争。

65军是李宗仁的老班底之一,即后来的新7军的一部,号称钢7军。后来在解放战争中与****部钟伟的7军在衡宝战役中让钟伟吃亏不小。这是后话。

唐伯虎仅仅是****松的警卫连连长,自然,他知道的事只是些表面情况而已。

和唐伯虎幸存下来的两个人,一个叫施才厚,我们后来叫他秤砣,因为他结实,另一个叫杨小康,后来被我们叫为绵羊,因为他在唐伯虎面前总是唯命是从,我们戏虐他唯唯诺诺不像个男子汉,本想给他取个太监的绰号,但在那些女人面前感觉不雅,所以就改称绵羊了。他俩都是警卫连的人。

慢慢,唐伯虎他们和我们有了更多的交流,但根本谈不上友好和交情,他们仍然有意无意地避开我们。当然,这与马蹄子们有关,他们一有机会就会想方设法从他们身上找乐趣。而那几个师部警卫连的精锐们也似乎不屑与我们一起堕落成兵油子。

我不喜欢唐伯虎的装模作样,孤魂野鬼的我们用不着每天把风纪扣扣死,勒得出不得气难受死了,但他似乎觉得不扣好风纪扣就不是军人似的。我更不喜欢秤砣,一副把势样,好像他真的是少林寺的武林高手,不过,孙旺宝和那姓关的都败在了他的手下,他的确有些功夫。我最讨厌的还是绵羊,一副哈巴狗样直让人恶心,我真怀疑他是从伪满洲国傅仪身边逃出来的太监。

不过过不多久,唐伯虎就有意跟我套近乎,我想,那是因为我们都是读书人的缘故吧。一天,他独自一个人来找我,似乎有很重要的话要跟我说。本来,当时我正幸福地和晓晓在鱼塘边花前月下应该是花前日下,因为是白天。他犹豫地远远朝我张望,我心里骂他,扰了我的雅兴罪该万死。他似乎想叫我,可又似乎犹豫不决。晓晓看到了,红着脸说:“那位唐兄好像有事,我先走了。”我本想说他死鬼样有个屁事,不理睬他。可晓晓已经走了。我骂着唐伯虎一千遍一万遍,骂他娶个老婆是疯子,养个儿子没屁眼。

唐伯虎看到晓晓离开了,他就鬼模鬼样地压低着声音叫我:“不为,你过来一下,你快过来一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疑惑而又恼怒地走了过去,心里想,你以为你怪兮兮的样子我就会屁颠颠地跑过来?

“告诉你,我们抓到了一个奸细,我们先审审,那些粗人只会搅局把事情搞砸。”

听到这话,我吓了一跳。他的意见很有道理,我们先审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