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讨论的结果决定在运动中消灭敌人,至于对范领导的死活问题仍然成了我们争论的焦点。
大部分人认为,既然这次进攻金钟山总指挥是范领导,击毙其首脑自然是最佳的办法,至于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倒是个问题。但王大麻子坚持一点就是范领导不能死,理由是范领导对他有恩,以及58时有明令不许杀害范领导。
马蹄子愤愤地说:“朋友是应该讲义气,可也不能不分是非。再说,枪子又没长眼睛,他被流弹打死了难道也怪我们?再就是,58师搞什么鬼名堂,又要我们坚持在金钟山抗战,又不准我们击毙敌军领队,莫名其妙。肯定是你王大麻子撒谎,说是执行58师的命令。鬼看到过他们的命令啊?再说吧,我们到底是58师独立营还是65军独立营?现在我们自己都不明白。管他什么饭领导粥领导还是菜领导,是领导就该打,谁叫他们打我们?”
马蹄子的话立即得到众人的附和,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他打我们,我们怎么能不打他?我和乞丐没有说话,催命鬼也默不作声。我们知道王大麻子的秉性,他要学华容道上关公放曹,义气为重。
王大麻子被马蹄子说了一通也觉得理亏,但他倔犟的脾气和坚守的道义让他的脸涨得通红,似乎就要大发雷霆。狗尾巴也是个不怕事的人,他在关键的时候总会站在它的冤家一边,说:“你王大麻子不要发横,马蹄子说的句句是理,你可不能逞强欺弱,事事就该讲个理。”
炮子鬼从不多嘴,这次也好像要站出来说话了,他肯定是支持马蹄子的,不过,“呃呃”了半天,还是以“呃呃”收了场。
王大麻子竟然扭捏起来,亏理就亏理,他说:“你们说的当然有道理了,但做人总的讲道义吧?再说,58师是用枪顶着我的脑袋说的,我,我能怎样。”
“哎呀,你们呀在争宝气吧?范领导能够打着?你以为范领导是树上的蘑菇,想摘就摘呀?别争了,争坏了我们自己的义气。”乞丐嘻嘻地说。
荷花听乞丐这么一说,笑了起来。心想,乞丐到真有见识,说的话道理明明白白的。晓晓用手指在荷花脸上一抹,说:“你的情郎说的才有理?羞不羞?”
狗尾巴可不让步,说:“也不见得,你说范领导打不着,我看也不见得太难。嘿嘿,只怕有些人就鬼义气不同意罢了。”
乞丐脸色微微一变,狗尾巴把他的心里话讲了出来。他本来是想把生米做成熟饭,可被狗尾巴说破了。他本想在范领导追得紧的时候让细或者盐巴埋伏在他必经之路上,把范领导干掉。这个计划起码有五成的把握,可被狗尾巴这么一说,坏事了。
真的坏事了,王大麻子望着细,犹豫了一会,说:“细,不准啊,做人要讲道义。”
王大麻子现在真的是既理亏又无奈。你不仁我不义,范领导已经得弟兄们吃草根剥树皮,受尽了折磨,不杀了他,他还会继续追杀,不斩尽杀绝他是不会心甘的,杀了范领导也不为过,王大麻子想,但58师是铁了心不让他杀范领导,虽然理由没有明说,但他隐隐约约感到了里面的隐情。现在,他是左右为难,弟兄们主张杀的人多,这本是简单不过的道理,但,58师以军令相,我王大麻子又能怎样?再说,杀自己过去的恩人,如良心也不忍。
王大麻子直勾勾的望着细,其实他的心思早就没有在这里了,但细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纳纳地说:“我,我又没有要杀他。”
可王大麻子并没有听见,他想着往事。他还在做土匪之时,范领导已是有一个师的兵力的师长,剿匪,是范领导发家的资本,他是越剿越大,后来剿成了一个军。
当时,王大麻子也是他剿的对象之一,只是,王大麻子与一般的土匪不一样,剿了半年多才把王大麻子抓住。本来,王大麻子是要处决的,是范领导觉得他是个人才,就刀下留人救了他,本来还想让它在手下做个团长,可广城军政府不同意。范领导把缴获的金钱如数还给他,让他在当地成了一巨富。因为这层原因,王大麻子至今感恩戴德,一直不准杀了范领导。当然,58师不准他杀范领导正合他的心意。
我明白他的意思,乞丐、催命鬼也明白。我们不想为难他,说和做是两码事,有些事也不是想不想做的问题,不想做的事有何尝可以不做呢?想做的事几时又能按自己的意思去做呢?我明白这个道理,乞丐、催命鬼几个也明白。可有的人就不明白。
城里人今天不知哪来的勇气,他激昂并且有些激动过度,说:“我认为范领导该杀,他死心塌地为千张国人效劳就该杀,不但该杀,还应该千刀万剐。虽然,我们要讲义气,可我们也要有大义灭亲的大义。个人的恩怨事小,国家民族的仇恨事大,范领导该杀。”
他似乎在作总结,做这场争论的结论。所有的人看着他,诧异和惊奇。马蹄子和狗尾巴鼓起了掌,感激中不乏有戏虐的成分。城里人好像完成了一个伟大壮举,昂首挺胸的接受众人的膜拜。
王大麻子被城里人一顿激情高昂的讲话哑口无言,他甚至被城里人突然的爆发吓着了,他愣愣地看着我们,他也许不仅仅是看到千多个人,而是看着千多条生命。
“好吧,你们看着办,我王大麻子自己是不会杀他的。你们杀了他,也许就杀了我王大麻子,军令如此。哎,由着你们吧,你们也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命。”他幽幽地说着,悲哀地叹着人生的无奈。
我也感到了这种悲戚,我说:“弟兄们,请你们冷静点,不杀范领导不是王大麻子领队个人的恩怨,58师肯定有他们的深意。能不杀,我们就不杀他,要杀的话也得在得到王大麻子领队的同意时才能杀他。”
我这句话算是结论,因为,再没有人提出异议,而且一片的哝哝的同意声,充满了无奈,也充满了诚意。
不是因为我的权威或官威,所有的人都已经看到了王大麻子的无奈。可怜兮兮,王大麻子第一次这样可怜兮兮,我们都感到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