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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风尘三叩

文/大卫

一条河说断就断了是谁把它缝缀在祖国的胸前——我想,这条河,应该是根修长的拉链。

青藏高原、黄土高原、华北平原,是另一种款式的锦绣衣衫。或者,这条河,是一根孕育了五千年文明的菁菁藤蔓。历史与现实、光荣与梦想,幸福与苦难,都是从它身上萌出的叶片。

但是现在,这条河,像一个疲惫的旅人,走着,走着,突然累趴下了。就在下游,即将摸到大海灼热心跳的时候,它瘦了,瘦了,直至瘦成一根神经,倘若还剩最后一丝感觉的话,那么,除了疼,还是疼……没有了喧腾的浪花,没有了恣肆的漩涡。现在,它的脾气好得不得了。双脚一迈,哪怕是个小孩,也能从此岸,走到彼岸。

干涸的河床,如同嘶哑的声带。谁能打破它的沉默,把哗哗的水声,重新释放出来像一个说一不二的人,这条河,真的说断就断了。我不能不佩服它的果敢、决绝!其实,仔细想想,也怪不得它,这条别无选择的河,难道不是在做着一种无声的提醒与警示:人类啊,爱护我、关心我吧,给我翠绿、给我鸟鸣、给我桨声、给我橹影……千万别让我枯成你心头的一条伤痕,额上的一道鞭影做一棵树是多么的不容易种子一被罚站,就变成了树。

但是,有谁知晓一棵树的孤独?它的根,一辈子默默无闻。从种子到大树,到底要经历多少艰辛,就像一个人,经过怎样的努力,才能把儿时硕大无朋的梦想,变成可感可触的现实一棵树,浑身长满了翅膀,但却无法飞翔。

悬崖边的一棵树,要做多少心惊肉跳的梦,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持住自身的稳定与平衡?仿佛俯身跌进地狱,又仿佛舒臂扑进天堂。虬曲的树干,既是风的形状,也是命运的沧桑。

闪电的鞭子抽来,一棵树,咬住牙,唯有死死地顶住,才能摆脱陀螺的宿命。

一棵树,并不富有,即使有些落叶,那也是属于萧萧秋风的。虫呀蚁呀,都是些小偷,常常对它进行明目张胆的掠夺与窃取。

对一棵树来说,伐木者,就是它做的一个噩梦。树桩,是触目惊心的伤疤。

面对斧与锯,一棵树,显得多么脆弱。

当又一棵树倒下,谁的眼里满含着痛楚:地球,你又被人残暴地抽走了一根肋骨。

谁能把这只鸟儿喊醒这是一只不知名的鸟儿,正卧在树杈上。一副熟睡的样子——它真的睡熟了吗?一动也不动,像谁心里结的一个疙瘩。

哪一粒铅弹击中了它?枪,一张口,就说出了罪恶。也许是一种巧合,这只鸟儿,即使死了,也不让自己坠落到地面上,那被树杈支棱着的翅膀,仿佛仍在做着无声的飞翔。

宁愿相信它真的睡熟了,尽管这有些自欺欺人。真想把它捧在手心,从喉咙里抠出鸟鸣,从翅膀上摘取风声。

倘若,不是一粒突然而至的铅弹,没收了它的生命,此刻,这只鸟儿,肯定会自由地弹跳在林间树丛,和另外几只鸟儿——譬如五只、十只,甚至更多,自由自在地飞,飞成一把活泼泼的梳子,把天空梳蓝、竹儿梳翠、草儿梳绿,把我的心,也梳得痒痒的……但,谁能把它喊醒?就像犁铧喊醒土地,辘轳喊醒老井,春风喊醒冰凌倘若,我的心,是一只在胸腔筑巢的红鸟,那么,它怦怦怦怦的跳动,就是另一种规格的鸟鸣——不知它能否,把树上的这只鸟儿,轻轻地、轻轻地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