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二没有去找团首长,他就近奔了营部直接找到教导员。也就三两句话的功夫,教导员拄着棍子跟着赵老二连跑带颠的来到我们扣大棚的现常与此同时,我们连的连长、指导员两位主官也火速赶来“增援”,都知道这把我可能顶不住了。
“穆童,什么也别说,把那些包米杆子统统给人家送回去。”教导员用棍子指着已经铺开到大棚顶上的包玉杆子很严肃的跟下命令似的冲着我说。
本来我也想给这“佟老棍”一个面子,一段时间的接触彼此都改变了印象。当初他对我的轻视已变成重视,我对他的抵触变成了尊敬和爱戴。可现在把包米杆子送回去却万万不能,都铺开了再拢起来应该没问题,但一往回送相当于承认了我们的偷盗行为,这可关系连队荣誉,打死也不能承认是我们干的。
“教导员,如果他家想要这些烂东西剁吧了喂个牛什么的,我可以送给他,谁让咱军民鱼水情深,军民本是一家人呢,甭说这些破包米杆子就是包米我也给他送一车去。不过,送去可以,送回去可是没门,不是从他家弄来的,我没法弄个回去。”这回是我抢先说话,没让孙猛开口,跟教导员还轮不上他说话,这种场合他也上不了台面对不上夹。
“穆童,别念了几年破书就在那跟我咬文嚼字,不管你怎么弄,反正把那些包米杆子弄到赵老二家后院给我垛好。”
一听教导员这话,我也没有办法,谁让他官大,说什么咱也得听着,这叫有服从意识,最主要的还是做贼心虚,包米杆子确实是人家的,送就送吧。
“孙猛,带几个人把这些包米杆子弄到赵老二他家后院垛好,去了之后别不客气什么都造,给烟什么的不要抽,给水也别喝,把包米杆子垛好就给我回来。”我没好气的向孙猛交待,其实是给教导员和赵老二听。
赵老二一脸不满的瞅着我,意思说“你小子怎么知道我会给他们烟抽给他们水喝,我他妈没当场骂娘就不错了,已经很给你们教导员和你面子了。”
教导员听着我话里有话也觉得挺别扭,他的“老棍”横行全营还没听到过这般挑畔之辞,怎奈他心里太喜欢哥们儿这个带兵能力极强的小排长了,受不了也受一会儿吧,反正这么些年也没怎么听过下级敢对上级不满的,冷不丁的来一回还觉得挺痛快,恨不得让我再来一次。
“穆童,你就老实的送包米杆子得了,哪那么些屁嗑?”教导员还是装一把威严,毕竟还有地方百姓赵老二在那戳着,还得装出点体面。
我知道这时候再说话恐怕就有点过份装逼了,人家毕竟比俺大着好几级,岁数不大,可长的比俺爹还老,不能再不给面子,也不答话,使个眼色给孙猛,意思是“快点搬吧,我看着赵老二这个****就来气。”
孙猛的脾气那是全团闻名,除了“神兵”的官方称谓,还有“四愣子”之民间传说,更有驾驴车挡团长道的牛 逼壮举。他当然看着赵老二更****更不顺眼,让他把包米杆子送回去可是真挺难为人。在孙猛与老百姓打交道的经历中,还没有吃亏的,从来都是从人家那往回弄,从未有过往回送的例子。
也怪我,当时没怎么考虑就跟孙猛说,如果跟冯晓或者崔虎恩说这事恐怕更好些,只要这孙猛的驴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以连为家意识贼强,好象那包米杆子就是咱们连地里长出来的一样,根本没赵老二什么事,根本就是赵老二在那无理取闹。
“排长,凭什么把包米杆子给他家送去?他买了还是求你要了?总得有个说法吧。”
孙猛的话当时就把赵老二气急了,按他的想法把杆子送回去还不想了结还想讹上个一袋米半袋面的,这回还被我话里话外的给挤对一下,更是让孙猛没好气的说上几句,他觉得很没面子,在二梢沟一亩三分地军内军外还没谁这么不给他面子。
“老贵,这包米杆子我不要了,你们家大业大,咱是小本生意,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不信找不到说理的地方,什么人民军队,整个一群‘土匪’。”赵老二翻着白眼,大大咧咧的称教导员为“老贵”。也难怪,教导员从当兵就没离开过二梢沟,应该跟赵老二属于班对班的同龄人,彼此说话口无遮拦,并没有什么不尊不敬的意思。
赵老二没把这当回事,我们几个可是不干了。妈的,这还了得,居然敢管咱们的营首长叫小名,这“老贵”也是他这号人物叫的?真他妈活腻了,还整出“土匪”来了,不光是活腻的问题,简直就是他妈找死。
没等我发话,孙猛已经一个箭步冲到赵老二身边,没用费力就把赵老二小鸡子似的拎着领子揪了起来。
“你他妈再说一遍?”孙猛发起神威,更象耍驴。没办法,咱们的兵都这样,偷东西都觉得自己很有理。
还没等我上前拦住孙猛,其实依我的脾气都想来孙猛那么一动,好在咱现在不是过去的莽壮少年,咱也是成熟的干部,必须得制止战士的粗暴举动。
没想到的情况总是会让人猝不及防的发生,我刚把孙猛的手掰开,赵老二已经蹲在地上捡起了镛刀。
“我跟你们拚了。”赵老二手里拿着镛刀却把脑袋送了过来,看那意思镛刀只是摆设,吓唬人的,累死他也不敢砍人,脑袋才是最有力的武器,这招就是有名的“撞羊头”也可以归做“碰磁”一类。
更没想到的情况是孙猛居然不知是计,二啦吧叽的再次逼近赵老二,放过他伸过来挨砍似的脑袋瓜子,一把抓住手里的镛刀,另一支拳头挥出去,这招就是标准的“电炮”也可称之为“冲天炮”。赵老二这辈子也没经历过此等阵势,手里的镛刀怎么到孙猛手上的都不清楚,身体已经向后平射出去,后仰八叉的躺倒于地。
教导员一看这帮小子又开始耍驴气得青筋直迸,浑身直哆嗦。他毫不犹豫的操起了那根比要饭用的打狗棍强不哪去的破棍子抡着就扑了上来。
看出来了,教导员手中的棍子跟赵老二手上的镛刀一个德行,都是摆的花架子,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凶悍异常。
“滚,滚,都他妈给我滚!”教导员一连喊出三个“滚”,在场的弟兄都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往哪滚。
孙猛的祸可是惹大发了,敢跟连长动枪那是内部矛盾,人家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他一马;挡团长道跟团长耍驴那是人家宰相肚里开飞机,更是大人大量不跟他计较。这回可完了,他打的可是军队的靠山人民群众埃
我也生气他的举动,谁都能看出来赵老二在那瞎咋唬玩不出什么出奇的花样,顶多闹腾走一袋米半袋面的,几句话恐怕都用不上。这回可倒好,一个“电炮”指不定得搭进去多少大米白面呢。再说了,他也不照量点,出手还挺重,甭说是赵老二干吧的跟猴差不多,就是身体健壮牛似的年轻人也受不了那一下埃后来在战场上真就证明了我的判断,孙猛真就一拳把一个敌人当中最膀的估计能有一米七八在咱们这也算中等个头的家伙打得鼻口穿血当场气绝身亡,也证明了我的另一个判断不对,孙猛打赵老二只使出了一分力,根本没想把他怎么的。
连长、指导员得到消息不敢怠慢一路奔来不停的哟喝:“穆童,穆童,你们反了。”
我心说“俺也没反啊,没看到‘佟老棍’在那耍棍?”。
我开始对教导员这种棍扫一片的做法很是不满,也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一顿“滚”一顿抡,打人的和挨打的都有责任,怎么的也得先控制住局面,心平气和的解决争端埃
事后我明白了,教导员这招太绝了,当时赵老二倒地后迷糊了一会儿,可随即就清醒了,他可不是怕事大的主儿,肯定一轱轳起来就会奔团里去找更大的首长,把团首长引来恐怕谁也收不了场,孙猛肯定得遭殃,连我也得牵涉进去,闹不好得停职反省几天。教导员抡棍上来就是要把水搅浑,反正事已至此,水已经够浑了,那就可劲搅和吧,越浑越好,把众人尤其是赵老二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根破棍子上,让他来不及做出反应,不至于跑到团部去告状。
不愧是老基层,玩的路子真明白,这叫坏事不出门,小事不出营,自己家的事自己解决,谁也别想插手,大不了多给赵老二赔个三斗米二担糠的,肯定能打发他一乐,挨一“电炮”换这些东西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