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已经被清了人,只剩下大哥大嫂,乘黄族长,灭蒙获和挺着大肚子躺着的乘黄染锦,父君和阿娘现在在闭关,大哥根本不会用这种事情去叨扰他们,我瞧着躺着的乘黄染锦,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却像充了血似的鲜艳,我把了把她的脉,脉象中空,时急时缓,急时似擂鼓,缓时好似停了跳动一般,我咬了咬下唇,照现在的样子来看,的确是中了维鸟一族的羽毒,可维鸟一族的羽毒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毒性,对一般的小仙或者是修行尚浅的神族或许会致死,可像乘黄染锦这样修行近万年的神族最多是失了行动能力,这其中委实奇怪。
我带着狐疑瞟了瞟守在乘黄染锦身旁的灭蒙获,直觉告诉我这事肯定与他有关,可他现在眼里的担心却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大哥,你知道我不擅长于治病救人,你唤我回来也是没用,看现在这情况,不是应该先请医术精湛的来瞧瞧吗?”我的目光在大哥身上停了两下又绕回到灭蒙获身上,他半跪在乘黄染锦身边,手紧紧握着乘黄染锦的手,眼睛一刻不离。
“你应该也瞧出来了,这丫头身上的毒不是那么简单,并不像我们之前所了解的羽毒,仿佛是羽毒加上了什么咒术,逐渐噬了她的神力,才会在这一次中毒之后一下子成了这样。”大哥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她知道自己没可能活下去了,央了他父亲背着阿获将她送来了重华之巅,希望可以用自己仅剩的神力换腹中孩子的出生,这以命易命的本事,你习的最精,我这才唤了你和阿演回来。”
我皱了皱眉,照着乘黄染锦现在的情况,用上以命易命的方法的确是可以救她孩子一命,可这样,她在片刻之间就会毒发身亡,再说了,这以命易命的做法实在是个下流法子,“大哥,你应该是知道的,这以命易命的术法我在两万年前就立过誓不会再用了,你如今让我这么做,不是再让我破自己的誓言吗?”我犯着难说,我一向对于这些是最在意的,如今让我破了誓言我是万万做不出的。
“就是因为知道你的这个誓言,所以才让阿演也回来,你当初不是教过她吗,今rini在一旁看着,让阿演动手。”大哥意味深长的瞧了瞧站在我身边的阿演,阿演对她父君的态度与以前无甚区别。
我转过头去瞧了瞧阿演,她眼里一片清明,朝着我点了点头,大哥已经用神力护住了乘黄染锦的魂魄,就等着阿演准备好开始了。灭蒙获抬起头看着阿演,他的眼神复杂的很,我心里隐隐觉得他对阿演还没有放下,可阿演如今已然是断了对他的痴念,灭蒙获或许会因为这个失落吧。
以命易命这个术法并不麻烦,但其实是会伤到施术人自身的,我将其他人全部赶了出去,这个术****的人不多,我们也已经约定好我们就作为这最后的流传了,大哥二哥当年觉得这术法不大光明磊落就没有花心思去学,也就我那时是花了心思的,之后也使过几回,不过这是逆了天道的事,往往都会有些反噬降到施术人的身上。
阿演静心打坐了一会儿,元神慢慢出了肉体,在乘黄染锦上方飘忽了一会儿,乘黄染锦的元神以及一团还未成形的元神从乘黄染锦的身体中脱离出来,与阿演的元神在半空中回旋缠绕,光雾慢慢散了开来,将三个元神拢了起来,我在一旁守着,我喝完一杯茶之后,光雾慢慢散了开来,三个元神变为两个,一缕悠悠的气慢慢汇入乘黄冉珈体内,我用神力将另一个已经成形的元神逼入乘黄染锦腹中,阿演元神归位立刻开始打坐恢复,而我则使了神力孩子从乘黄染锦腹中取出,孩子出世一声哭泣将行将湮灭的乘黄染锦唤醒,她瞧着自己的孩子,流出两行清泪,临去前对着阿演说,“演帝姬,孩子希望您能替我抚养,他父亲已经失了理智,别祸害了孩子……”
灭蒙获抱着自己的女儿,嘴角紧紧抿着,我想着乘黄染锦过世前说的那番话,以及她将孩子托付给阿演这事,委实有些蹊跷,我瞧了瞧阿演,她现在嘴唇有些发白,我便立刻让她回去休息,自己在殿上交代灭蒙获,“如今你妻子已经去了,留了这唯一的骨血在世,她去之前也希望你可以好好待孩子,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她也求了阿演,孩子长大些就可以送到崇吾去由阿演教导,如今魔道猖獗,我也希望你可以顾全大局,你妻子中的虽然是维鸟一族的羽毒,可事情委实蹊跷,在一切没有查清楚之前,你莫要轻举妄动。”
大哥在我之后也叮嘱了灭蒙获几句,他也都应了下来,我只希望他可以真的将话听了进去。
乘黄的族长看着自己的外孙女老泪纵横,跪在我们面前求大哥赐名,大哥看了看灭蒙获怀里的睡得香甜的孩子,叹了一口气说,“就叫忆锦吧,好叫她时时刻刻记得她的娘亲。”老族长听了这个更是想起自己那刚刚过世的女儿,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能是告诉了崇恩然后去看阿演了。
阿演是第一次用这个术法,显然是有些吃力的,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还没有完全缓过来,脸上渗出了好些汗水,表情难受,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我走近了瞧见她脖间的东溟珠发着时暗时明的白光,我不知道怎么插手,只能在一旁干着急,阿演突然破开自己修筑的结界,将脖子上的东溟珠扯了扔向一边,我立刻上前去扶了阿演,“怎么了?”
阿演攀着我的手臂,声音虚无的说,“姑姑,这东溟珠烫得很,让人难受得紧。姑姑,我的痴念,终究是没能完全除尽,他一旦出现,我筑起的堤坝就会全线溃塌。”阿演哭的有些抽了,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她小的时候不肯睡觉时一样,“姑姑,我是不是很没用,在替乘黄染锦以命易命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心里的痴念又生了根发了芽,东溟珠洗着我的痴念,带给我的痛苦比之前的重上几倍,姑姑,阿演实在是受不住了,那种痛,痛彻心扉,如决堤洪水,拦不住,斩不断。”
我抱着阿演,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轻声哼唱着她小时候常听的歌谣。
灭蒙获他们当日就离开了重华之巅,临走前托着守门的竹琦带了句话给阿演,“多年不见,吾妹安好,兄方心安。”
得了这句话,阿演的泪又增,东溟珠她已然是不戴了,痴念深种,她也是不管了,夜半时分,她在院中独酌,喝得已有了七八分的醉意,目光朦胧的瞧着刚刚在桌边坐下的我,“姑姑,你知道吗,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不肯断了这痴念吗?”我取出一只干净的白瓷杯,自己为自己斟满一杯酒,慢慢啜饮起来,阿演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你肯定不会知道,因为只有我才会傻到承着被自己神力反噬的痛苦去卜他的命运,只有我才会傻的听到‘吾妹安好,兄方心安’时心痛到不能自已,只有我才会这么傻,他可以抛了我的灼灼真心,可以弃了我的万般痴情,举案齐眉与谁,赌书泼茶与谁,我等在今日月下,他却在昨日梦间,从此之后,再不复相思,再不伤吾心。”
“你卜了他的命,结果怎样?”我将手上的酒盏搁在桌上,皱着眉瞧着已经醉得快不省人事的阿演。
“命中一劫,执念不弃命不齐……”阿演口齿不清的说完这一句就醉倒在一片清白月光下了,眼里,还有未流尽的泪水。
阿演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加上之前乘黄染锦的话,让我对灭蒙获的怀疑越来越深。果不其然,他回去不过一月,就拉开了与维鸟一族的战事,乘黄一族的那个老头子竟然也插足了进去,定然是受了灭蒙获的煽动,这老头一向胆子小,行事谨慎的很,却唯独对女儿宠爱有加,这一次他失了女儿,女儿又是因维鸟一族的羽毒而死,他这个老糊涂肯定是被人唬了。
我得了消息之后急急忙忙和崇恩阿演一同赶到重华之巅找大哥商量,可已经是来不及了,那一带早已被战火吞噬,魔道也趁势闹腾起来,我们将将赶到重华之巅就被天帝一旨叫了上天,连父君阿娘也从闭关中被请了出来,父君离开前将族里的几位长老请了出来随阿演一同镇守重华。
这一回的九重天上来回守卫密集,到了殿中瞧见上古洪荒的神祗全齐了,只差了归墟扶桑的东王父,天帝一番长篇大论无非是六道浩劫已至,魔道猖獗,作为神族洪荒神祗之后中已位至上神的诸人必得已上神之尊践六道之事,护六道安稳,要不惜自身,必要时需得以元神祭天,祐六道渡劫……
我站在崇恩边上听着,放眼瞧了一遍,看来我是这殿上最年轻的了,我想着自己定然是占了父君和崇恩的便宜才能来参加这一次的商议,“西缈,”我突然间听到了天帝唤我的名字,立马出列向天帝行了个揖,“你身上担负的责任不小,创世父神的舞阳骨笛希望你能好好运用,我前儿个听说你们重华的第三代重华演得了魔君东溟的力量,如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