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梵的青莲八变已经练得有些样子了,在举手之间就可以幻化出四五般模样,不过他易形固本的本事还不够,往往保持不了多久,我便嘱咐他先去练四象隐以及各遁术,又将幽泉剑诀的招式在他面前演了几轮,之后便由他自己去参悟了,好坏都由他自己。正有一句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后来崇恩嫌幽泉剑诀太过女子柔气,便又传了一套六戊剑诀与他,不过他耍起来还是略微有些吃力,全然不似崇恩舞得那般行云流水。
六戊剑诀,重在修心,行为辅,剑招为虚,念之所至,剑之所及,招式灵动,不受周身环境束缚。
流水般的一招一式,剑身仿佛带水一般,每一招挑、刺都带动剑身周围的空气旋转流动,形成水波般的场景,剑风回旋,将他整个人包围,结成一道薄薄的风壁,他并未灌输神力剑却仍像具有灵性一般,招招式式动作流畅的仿佛不是他的舞剑,倒像是剑带着他一步步走下去,剑锋停顿的一瞬剑尖的空气便结出了一朵花,飘飘然复又散去。可这剑一到了孟梵手上却在瞬息之间失了灵气,即使我知道孟梵剑术不差,可他舞这一套时动作倒真真是艰涩的很,不是手挽不过来便是手脚无法协调,我看着他断断续续的动作实在是忍不住笑,只能远远地躲开。
自从阿演他们也收了徒之后,我便时常见到秋漠宫内外有一把红伞浮动。那便是阿演收的徒弟,鬼族的雁栖。他们鬼族受不了太多佛光,可我们这崇吾离那西天佛老之界却真是近的很,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好好的鬼域不待偏偏要到崇吾来求学,不过她修行倒是认真,没几日就将那七十二支千叶刃使得顺手的很。
我曾在夜半时分瞧见她练习,在月色下泛着白光的千叶刃在她看似随意的一掷而出之后在空中划过一条极细的白光,在半道之上白光又分为等细的三道,一道将正在空中回旋的一片七叶树的树叶拦腰斩断,另一道则狠狠的钉在了树下那块太湖石之上,眼瞧着剩下那一道白光直直的就要射上我费了好大心力才种活的七叶树上,我立马在树干上凝了一道太虚盾替它挡了这一灾。
太虚者,道之貌也,所生不为多,所存不为过。万物之源曰水,太虚所借为水,汇诸水于掌,展诸水为盾,水为柔,可化万力而不伤己。
“雁栖拜见君上。”那着一身暗红色织锦衣裙的女子朝我行了礼,我才仔细瞧清楚她的装扮,发髻用火红色羽状冠高高束起,一身暗红色织锦紧身罗裙,在衣襟及袖口用白色四线绣着我看不大懂的符咒,束腰处也是繁复的符咒,却由于罩着一层滚雪细纱看不大清,这是典型的鬼道尚武一族的装扮。
“下次将你的刀刃收起来,别人很容易就看见了还怎么伤的到他,除非,你的速度够快。”我受了她的礼,就稍微指点她一下,“哦,对了,这七叶树是我好不容易种活的,受了我不少神力灌溉,你练习归练习,别给我整死了。”
七月初九,阿喑约我品酒的日子。阳光正好,却隐约觉得有些压抑,离开崇吾便觉得心里不舒服,可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我和崇恩白衣飘然到了接天莲池,或许是因为魔尊在这里设宴,如今这里清清静静的,只有风吹过莲叶时发出的沙沙声,我听着这声音总觉得心里毛毛的,神力也开始克制不住的波动起来,我紧紧握了拳,心里默念起一套稳定心神的心诀,试图将波动的神力稳定下来,可却只收到一点点功效。
“瑶琴,我邀你前来,你却是怎么来了两个人?”熟悉的阿喑的声音传来,可声音里却是带着些东西的,将我体内的神力引的波动更甚,我抬起头起看他,玄衣蟒袍,袖口和衣襟绣着逆鳞蟒龙盘绕穿云的花样,身后跟着一个着胭脂红玲珑纱裙,以烟罗覆面的女子,想必就是那位赫萝一族新上位的掌门人,赫萝玉娘。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我身上下的毒,但我现在情况不妙,我强忍着涌上喉头的鲜血,握紧崇恩的手,朝他冷笑了一声,“阿喑,没想到,才短短的几个月,你就变成了这样,竟然会对我用这种手段。”
崇恩发现了我的异样,着急地反扣我的手开始替我把脉,我止住他的动作,朝他苦笑了一下,“崇恩,来不及了,已经深入了心脉,我刚才为了阻止它扩散便演了一回七刹吟,却没想反倒加快了它的速度。待会儿若是他们要拦你,你便不要管我,我替你缠住他们,你趁机出去。”
“你这是在说些什么,我难道还会怕他们吗!你只顾放心,我们会安全回到蓬丘的。”崇恩通过覆在我背上的手掌渡了一些神力过来,替我暂时压制住那毒。“没想到魔尊竟然会对故人做出这种事。”
逆鳞喑往池边的石凳上一坐,端起赫萝玉娘替他斟满的酒杯,嘴角扯出一抹邪邪的笑,我突然觉得这个人果然是魔尊而不再是我当初认识的阿喑,“瑶琴,你若是信我,便不会中这毒,受这般苦。你既然不愿意去信我,那又怎么怪我对你做这一番手脚呢!”他抬手将杯中物一饮而尽,随即将东岭玉做的酒杯掷向一边,登时传来一声清脆。
我愣了一愣,我不信他?我不久之前才知道他继任了魔尊之位,哪里与他有牵扯?若硬要说,那也便是今天的事了。“我不信你,是因为你已不是我认识的阿喑,如今的你,是逆鳞喑,是魔尊,是与自己父尊和兄长之死脱不开关系的逆鳞喑!”我强撑着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说完就止不住的咳了起来,一下子没忍住,竟生生咳出一口鲜血。
崇恩立刻喂我吃下一颗清虚丹,替我将心脉处的毒先制住,想到我如今的情况崇恩自然是想马上离开,“逆鳞喑,今日我不想与你纠缠,你既对阿缈有意就不该这般对她,你也看到她的情况了,现下我要带着阿缈离去,希望你不要再阻拦。”崇恩作势就要将我打横抱起,却不想赫萝玉娘取出了逆鳞喑的破穹剑。
“你让我不要阻拦,我便偏偏要拦上那么一拦,你知我对瑶琴有意,何不直接交予我,我自会替她解毒。”破穹剑出鞘,整个接天莲池登时狂风大作,天阴沉沉仿佛将将就要压下来,崇恩在我身边布了结界,唤出他的昆吾剑,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稳稳扎在他脚边。
我盘腿在结界中坐着运气调息,这毒着实猛地很,我的神力竟丝毫压不过它,只能将运气的速度放慢,以游丝一般慢慢引着这毒离开心脉之处。
在我兀自排毒之时,崇恩与逆鳞喑早已栖身于狂风中心,我不知道究竟谁更胜一筹,时不时地会有几道白光和紫光从风墙中穿出,应该是他们的剑将风墙砍穿了罢。他们越战越激烈,划出风墙的光影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又确然是放心不下崇恩。虽说崇恩的神力高深,可如今的阿喑早已与当初不同,今日又是在魔道的地界,毕竟是吃了些亏的,我现在又是这一副光景,俨然是成了崇恩的拖累,我苦笑了一声,眼光瞟见那赫萝玉娘手里似乎拿着写什么东西。
“崇恩小心!”我没的时间考虑,直接破开结界飞身上前挡在崇恩面前。
之前的毒加上这一回的玉魄针,我是彻底扛不住了,一连吐了好多血出来,将我和崇恩的白衣染红了一大片,我自己也感觉到了,毒已经深入,逼不出来了,我伸手抚着崇恩的脸颊,手抚过之处,留下了不少血印,原来自己的手上都是血了,我这一次伤的应该比上次还要重些,我对崇恩吃吃笑着,不让自己去想腹上的伤,崇恩温暖的手握住我抚着他脸的手,眉头紧紧皱着,带着责怪的说,“谁准你擅自闯出结界的,谁准你替我挡这一些细针的,谁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流泪反而笑得这么傻的……”
我伸出手指按住他还在说话的嘴,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突然想起以前的事,飘渺着声音说,“崇恩,陪我去看四月桃花吧……”话没说完,手已失去气力落了下去。
玉魄针是极北之地的玄冰加上万年赫萝鱼的精血才锻造出来的。奈何精血一物实在是珍贵的紧,若是失了太多便会元神溃散,故此物在世上也算得上是极珍惜的暗器了。此针入得血脉之后便化的无影无踪,却让中针之人如同跌入寒冰窖中一般,身上没有一丝暖气,赫萝鱼的精血又会使人意识混乱,消耗中毒者的心神,着实是个折磨人的好东西。
我本以为自己难逃那一劫,却没想到还能睁开眼来看一看这满宫的日光。
我眯了眯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房里的光线,却总觉得眼睛不似从前那般好使了,也不知自己是躺了多久,浑身都软得很,费了好大气力才动了动手指,喉咙却是哑哑的发不出声来,许是我刚才的动静惊着了床榻旁守着的人,他急急地握住我的手,一脸欣喜的看着我,“阿缈,你终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