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军旅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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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九七一年(1)

1970年12月28日

安徽当涂,天冷结冰我们这批诸暨兵,有很多很多,是前天上的闷罐车,一节车厢几十个人,还放一个小便桶。接兵排长叫王有佐,浙江义乌人。

我们安华公社十几个人,由武装部长何士清送到车站,编成一个班,周永根是班长,我是副班长。我们村子三个人,我和周峰、周光义。

昨天傍晚列车到了安徽当涂。开始我们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到当涂县城后,下了火车吃了干粮就步行到新兵连的驻地博望公社,从县城到新兵连大约有二十多公里,身上都出汗了。我们一个班住在一户老乡家中,班长邬晓夫,浙江海宁人。

1970年12月30日

天很冷当涂在皖南,但天气特别冷,比家乡冷多了,池塘里全部结冰。老乡对我们很好,一共三间平房,我们住一进门的中间一间,在地上铺了稻草,边上用黄土砖头一拦,做内务卫生很麻烦。王团长今天到新兵连来了,山东人,老新四军,瘦瘦的、高高的、黑黑的。

1970年12月31日

明天元旦,今天晚上会餐,南瓜烧肉、冬瓜烧肉、土豆烧肉,肉不多。还有一盘鱼,都烧烂了,分不清一条一条的样子。都用脸盆装的,没桌子,蹲在地上,一个班一个圈子吃饭。饭有一种烟焦味,馒头不好吃。这里吃辣,我们不习惯。我们的饭量都很大,排长表扬了不抢饭的新兵。

1971年1月1日

今天没放假。放假也没地方去,离小丹阳镇和博望公社都有十几里路。这几天训练是跑步和队列。我在家乡当过民兵,参加过训练,有一点基础,做得比较好。指导员讲话时说,不准搞老乡观念,新兵连有江苏人、江西人、浙江人和上海人。

1971年1月2日

班长点名时说我的队列做得好。每天一小时天天读,学习毛主席语录。家乡大队送给我的是毛主席四卷和语录,到新兵连又发了语录。一个班中有的新兵是初小,有的是小学,初中、高中生只有六个人。这几天连续给家中和亲戚朋友写信。我们是六二九三部队新兵三连,二十军五十九师一七六团。

1971年1月23日

今天实弹射击5发子弹,我中48环(3个10环、2个9环),是新兵连第二名,高兴得要命。队列训练和内务卫生评比我都受到了表扬。明天就要分兵到老连队去了,来了好多干部,好像在挑新兵。

10班长和排长找我几次,谈心,问我家里情况,问我有什么想法,我说没有。我们新兵也搞谈心活动,但好像没什么好谈的,只问问家里的事。开班务会时,我们也搞批评和自我批评。

1971年1月24日

今天上午新兵连宣布了分兵到连队。周永根是二营五连,我是三营七连。我们把老乡家的卫生全部打扫干净,老乡到村口欢送我们。班长说这个村子下次还要来的,我们野外驻训的点就在这里,离丹阳湖农场的连队约有二十华里。

中午到了连队。这里是一个几万亩的大农场。我们连队是砖瓦平房,旁边一个大学生连队全部是草棚,还有一个炮兵团连队也是草棚,但没有炮。连队欢迎我们的老兵不多,但气氛很热烈。

我分到了四排火箭筒班,五个人,三个人是新兵,一个是江苏太兴的曹纪生,一个是江西吉安的刘昌盛,刘是个高中生。

1971年1月26日

今天是大年三十,第一次在连队过年,第一次离开家乡在外面过年。连队很热闹,有点想家。

早上天天读后排里开会,排长讲话,互相介绍,讲了连队的要求和制度。一个排一间大房子。六〇炮班人多一些,二门炮,有八个人。我们连长乔建明,江苏无锡人;指导员唐惠祥,浙江嘉兴人;副连长陈春祥,江苏苏北人;副指导员付元昌,浙江义乌人,六八年的兵,最年轻的。排长张银灿,六五年的兵,绍兴上虞人,班长杨越林丽水人。班长给我们讲了连史,我们连是大功连,在战争年代很有名,出过许多战斗英雄,分到这样的连队很高兴。一天都是打扫卫生和搞内务,还有学习。床是木床,高低铺,每人分了一个脸盆,吃的是井水。

晚上吃年饭,加了几个菜,有红烧肉,有鱼,有鸡肉。连队杀了一头猪。每个排派两个人到厨房帮忙。连队有一个饭堂,很简单的饭桌。平时连队开会也在饭堂,自带小凳子,地面是压实了的黄土。

1971年1月28日

春节还在放假,一个连队外出人员只能一天5个人,一个排一天只能出去一人。我没请假出去。每天自学毛主席语录和老三篇。营部有一个小卖部,日用品都有。一个月的津贴费六元钱。

今天下午同大学生五连联欢,五连是我们七连一对一、一帮一、一对红活动的学生连,可能是我们是大功连的原因。大学生连有一百四十多名学生,还有部队派进去的排长和连首长。他们到农场已有两年时间了,来自全国各地被分配到国防科委三个研究院三千六百名大学生和研究生,他们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学军锻炼。

我还碰到了一个县的青山公社的杨关校和红桥公社何婉珍两个老乡大学生,两个人都是班长。联欢就是唱歌和跳集体舞,有的学生样板戏唱得很好,我们连五班杭州兵郎武龙,唱得最好,他是干部子弟,空五军的,他爸爸当过白求恩大夫的助手。

1971年2月3日

丹阳湖是湖区,水缸都结冰了,天气很冷。我才知道部队是生产部队,没有军训,只是农忙空闲时训练,当生产兵有想法。

二十军三个师,我们五十九师是生产部队,五十八师是全训部队,六十师农忙时也参加丹阳湖农场的劳动。丹阳湖农场是当涂县的一个边远地区,靠近江苏的溧阳、溧水和高淳,正好在石臼湖边上。丹阳湖农场二万七千多亩田,我们三营七连在农场东边的大堤下,营部在二号机埠。我们连有一千多亩田,一年只种一次稻子,条田很整齐,50多米宽,750多米长,条田的两头是大水渠,两侧是小水渠。现在冬天田都是荒的。

1971年2月4日

连队动员要开始劳动了,说是修大堤和护坡。每个连队每个班都有任务。每个人发了一副框子,一把铁锹,还有杠子和麻绳。

丹阳湖大堤是三年前五十八师和五十九师来围垦的,以师部釜山为起点,向湖区围了一圈大约七八公里长、七八公尺高,堤顶四五公尺宽的堤坝。这次劳动有一七六团、一七七团全部和炮团、师直的一部分,一七五团是全训团,在湖州。

1971年2月15日

每天都是劳动,挑泥护坡。大堤外修堤时挖了一条护城河一样的沟,沟对面是湖滩草地,夏天时湖滩被湖水淹没了。对岸是老百姓围的湖,不是集体农场。这个劳动对我来说还马马虎虎,但也十分吃力。这个框子底部是绳子交叉编织成网状的。挑泥时,因为这种湖泥不碎,用铁锹铲成方块往上一放。以班为单位分任务,每人每天两米宽的堤面,按标准加厚加高,一直到大堤顶部,哪个班先完成验收合格后可以帮助本排其他班,一个班里如果有两个城市兵就比较难了。连队队部的位置有一面红旗,各排都有彩旗,还有广播站。我也写了几篇稿子,表决心和表扬好人好事。

挑着担子上坡,可有点吃力,身上出汗,外面很冷,好多人都吃不消,几天下来,腰酸背痛。我们的口号是“身在丹阳湖,心向红太阳”。我和冯永强、曹纪生、陈伯福、丁建峰、曾锦杰等是连队劳动最厉害的几个新兵,每天都受到表扬。

1971年2月18日

我们一个村子当兵的周峰在一连,周光义在六连,只有星期天见面。当了解放军,虽然是生产兵,但是很高兴。听说部队要调防,可能要全训,我们的任务还是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周泉渊在炊事班当给养员,每天挑着担子去买菜,买肉,连首长很信任他。连队的菜肉包子很好吃,很大,一餐可以吃七八个,但一星期只有一次。晚上站哨有时我把班长的哨也站了。特别怕洗衣服,军装很厚,很硬,冬天的水一泡,硬邦邦的,把手都洗红了,洗痛了,晒到铁丝上不是晒干的,而是冻干的,早晚先结冰,中午时才化冰。每天早上一小时天天读,学语录,学报纸。一个星期一个班务会,我们每个人都要总结,要发言,要表决心。我在全连发了言,是新兵学习毛主席着作积极分子,题目是“学习为人民服务,斗私批修闹革命”。

1971年2月20日

挑泥护坡工作结束了,营里开了总结大会,我们连受表扬,连长和指导员很高兴,专门加了菜。明天开始的劳动更辛苦了,是扛石块护坡,靠近湖面的大堤上要用大石块护坡,厚度大约四十公分以上,要砌起来,防止夏天涨水时冲破大堤。石块是去年夏天涨水时用船送到大堤脚下了,先投到水中,冬天水干了,就可直接用了,但有的没有投到大堤外沿的平台上,投到了沟中,在水中、泥中要挖起来。石块护坡也是按要求分任务,一个人一天平均三个平方米护坡。还有专门的工程师检查质量。

1971年2月28日

大堤石头护坡的速度很快,每个连队一百多米,那么多连队,每天劳动的时候真的很壮观,很热闹。团部还有一个火线宣传队,到一个连队一个连队鼓劲宣传。营长叫程光亮,教导员叫马广宁,都是资历很老的首长,山东人,解放战争南下时的老干部,听说团长和政委都是抗日战争的,都立过功。他们也来工地,首长一来我们干活更带劲。营部每天下午开一次会,检查评比,我们都知道每天的成绩,下午收工时全连讲评。我们七连是老受表扬的,连长和指导员很厉害,会说会干有办法,我们排长是六五年入伍的,四个排长中他资格最老,其他三个排长都是六六年和六八年的兵。我们班长杨越林很喜欢我,常叫我代表连队发言和表决心,常找我谈心,我把想法都给他说了,就是想在部队多干几年。炮班班长叫叶芹贵,义乌佛堂人,他很希望我到他们班里去,但班长不放,我们班长年龄很小,是连部通信员下来的,暴脾气。

1971年3月3日

大学生连队的人真能干,我们正好并排护坡,他们也分一样的任务,但质量比我们好,速度也快一些,可他们的病号比我们多。

学生连的几个老乡干活很厉害,有几个高干子弟干活也很厉害。

我们互相比赛,还有挑战书、应战书、决心书。学生连队的指导员是我们连的老副指导员冯选中。劳动号子叫得特别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大学生同我们一样在水中捞石头、扛石头,看不出来是知识分子的样子,皮肤也比我们黑,衣服也比我们破,住的是茅草屋大房子。我们盼每周一次电影,都在营部的篮球场上,用两个木头柱子中间拉一个银幕放映,一个连队四路,坐一长条,一个排一块。

我们和学生连和其他连队还拉歌。大学生会创作,现在唱的《丹阳湖之歌》,就是大学生创作的。

1971年4月10日

大堤护坡我们连队的任务完成了,抬石块在排里我和陈伯福、曹纪生是最厉害的,大石头都是我们抬,丁建初腰不太好,但篮球打得很好,个子高。有的连队可能还要一两天时间护坡,整个大堤从二号机埠到一营一连是一个正面,两公里左右,非常壮观,清一色的石头护坡,表面坡度很平整,大堤的高度也增加了一两公尺。去年夏天,我还没当兵,听说石臼湖水猛涨,大堤要决口,五十八师派兵参加了防汛抢险。护坡工程十分辛苦,连队之间互相比赛、班排之间互相比赛,天飘着雪花、下着小雨都没有停工,为了完成任务,为了连队争第一。连队营区内部道路是用砖块和石块铺成的,比较好走。其它地面一旦下点小雨,就无法走路了,泥土粘鞋子,一粘好几斤,把球鞋粘在地上拔不出来。

1971年4月15日

连队教育休整了一个星期,每天除一个小时天天读外,还有一个小时的天天练。主要是队列动作,还有火箭筒的装弹和瞄准,还要进行一次实弹射击。主要是学老三篇和连队的光荣史,动员是团里的蒋正廉副政委作的,首长很和善,讲得很好,我过去都没听过,听说蒋副政委文化水平很高,是支左回来的,江苏苏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