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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夜杀

作者:于德北

我是一个孤傲的人,我的名字叫周瑜。

这个夜晚是如此的沉重,虽然月华如水,我躺在床上,眼前却是茫茫的江流。我看见更年轻的自己,赤裸着身体,在江面上行走,而我的马,我的枪和我的亮银甲却在我的身后。那一刻,我是干净的,是透明的,是没有计谋和血腥的,我要找的人是小乔。

可我找不到小乔,我的眼前一次次出现曹操和诸葛亮。

和诸葛亮相比,我更喜欢曹操这个人。虽然大家都叫他奸雄,但我却觉得他更像一个顽童。

比如他杀了吕伯奢全家之后,竟然说:“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比如在汜水关,他极力劝谏袁绍,让关羽出战华雄,他无意间玩了一个“温酒”的游戏,那时的他是多么的得意。

比如他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地和关羽喝酒,并在关羽千里投兄的情况下,下令放行。

比如他和刘备“煮酒论英雄”。

比如长坂坡放走赵云。

比如他败走华容道……

他玩的游戏太多了,每一个都在情理之中又在常理之外。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那个夜晚月色如今天一般明艳,曹操喝多了酒,一个人拿了大戟,站在船头边舞边歌。我听见他唱:“醉酒当歌,人生几何?”我听见他唱:“何以解忧,惟有杜康。”当我听到他唱“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的时候,我不禁怆然泪下,那一瞬间我几乎放弃了火攻之计,陪他一起把这夜晚舞得更加抒情,更加沉醉。

如果不是两国交兵,我想:我们也许会成为极好的朋友。

可是说起诸葛亮,他真不过是个饱学的山野村夫。他太聪明了,聪明到了绝顶的地步;他也太虚伪了,虚伪到了可以放弃自己的人格。且不说他小的时候如何调戏他的老师司马徽,单说刘备三顾茅庐请他出山,他左搪右塞,不过是为了在刘备心中驻下一个“不可小觑”的阴影,让刘备一辈子活在言听计从的惶恐里。孰能料,刘备比诸葛亮更为虚伪。正所谓虚伪是虚伪的通行证,有了这张通行证,再大的虚伪也不过是脸面的交易,别人看着感动,而交易者们早已心凉如铁。

曹操伐刘备,刘备离开樊城时带了十几万的百姓,可见刘备和诸葛亮虚伪之至,如果他们真是爱民如子,何苦要把整座新野烧成废墟?

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事情,我的弱点暴露无疑。

我珍视我和小乔的感情,所以,当诸葛亮假借曹操之口,说曹操为二乔才来江东,我竟然信以为真。

我爱耍小聪明,所以,当蒋干过江时,我才借刀杀人,利用他的奔波杀了蔡瑁、张允。

我过于计较,才让诸葛亮草船借箭,计高一筹。

我不弃孙坚所托,才设下苦肉计,让黄盖受苦。

至于火烧赤壁,我只能对曹操说一声“对不起了”,我太幼稚,把一切不能成为朋友的人都视为了敌人。

……

还有什么?

我善良,我脆弱,我敏感。

是的,这一切都成了他们伤害我的理由。

我原本意气风发地来,不想搅到这样一潭历史的浑水中,我希望自己是一个英雄,可以让后人敬仰,我也希望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让人交口称赞。可此时,这些都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小乔,我还能见到她吗?

我要走了。

年轻的时候,我放不下我的长枪白马亮银甲,可现在,你们只把我一个人送到江上就行,如果有力气,我就唱“青青子矜,悠悠我心”,如果没有,我就努力保持微笑,微笑,直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