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2007年中国青春文学作品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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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原来爱情就像一场烟花绽放(7)

二十三岁生日那天,我和他去了西湖,却把他连同我的心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丞相说过:“以发代首。”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西湖这一小潭碧水,是否真能容纳得下我心目中最大的英雄。

即使,只是英雄的几缕发丝。

虽然我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面对了这个无比凄凉的场面,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我使劲拽着上帝的手,连声问他:“如果有一个男人,答应陪一个女人直到永远,可是他却提前离那个女人而去,那么那个女人,应该怎么做呢?”

“这就要看那个男人的离去是否出自他的本意了。”

“当然不是!”我歇斯底里地吼着。

“如果离去并非他的本意,只要那个女人对这份爱有着坚定而又执着的信念,那么一定能够再续前缘。”

如此确定的回答,虽然在意料之内,却仍令我感到万分欣慰。

我和谌卮的重逢,是在叶屏上班的那家医院里。

他开车赶来见我,在路上,遭遇了一次追尾事故。

他被卡在那辆没开尾灯的货车的底部,送到医院时,已是神志不清奄奄一息。

可是他一看到我便认出我来,死死抓住我的手,口中含糊不清地反复念叨一句:“婧……我来……我来……娶你了……”

我心头一紧,挣开他的手,不顾一切地冲进叶屏的办公室,跪倒在他面前:“屏,求求你一定要救他,无论如何,只要你救他,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他把我扶起,拂开我凌乱的长发,亲吻我的额头,双眉紧蹙地点了点头:“婧,我是医生,我会尽力。”

叶屏确实尽了力。四个多小时后,他满头大汗地推门出来,对一直守候在门外的我说:“我已经尽力了。”

我不相信,叶屏的第一个失败记录,竟不早不晚地发生在谌卮身上。

泪水夺眶而出,我怔在原地。

路边的栀子花也似乎在一瞬间芳华零尽,苍白无力。

我不明白,这样鲜活的一个大男孩,为什么说去就去了。

我们还没有去纽约,我们也还没有看到自由女神像。

书页里还夹藏着谌卮送我的那些如烟火般五彩斑斓的信笺,信笺上那些难懂的文字,今生已无人来向我解释。

只不过短短几天,我便第二次失去了他。

我在全城最繁华的大街上旁若无人地大喊大叫。路人侧目。上帝音讯全无。

上帝是神,这点毫无疑问,我只是没有想到,就连神,竟然也不是万能的。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的人似曾相识。

在那个英俊威猛的男人边上,除了原先的一首词,竟又多了几行俊秀遒劲的字:

浮华褪尽,她比烟花寂寞,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永远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一个人……永远,又是永远……永远到底是多远?!

有时候常常会问自己,用一生乃至更长的时间去成全一份爱是否值得。也许对于漫长的等待来说,幸福只是短暂的瞬间。

离别的时候,孤独便成为了生命里唯一的安慰。

所以,别再傻得去相信什么永远,茱丽叶已经搬进二十二层的塔楼,世界上也早没有了罗密欧。

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烟火终究是烟火,即使是上帝,也没有办法让它在漫漫夜空中驻留更长的时间,更别说什么永远了。

两个星期后,叶屏被调去了北京一家著名的医院。

而我仍然居住在这个伤心的城市里,在本地的晚报社应聘当上了一名摄影记者。

每一年在湖边举办的“国际烟火节”,也从未有过间断。

又看了一场的烟火表演,我终于也像周围其他人一样,学会了欢呼与尖叫。

星空中的火树银花虽然转瞬即逝,但毕竟也曾陪伴与点亮过寂寥的长夜。

而且,我也终于明白,让人感觉不真实的东西,未必就是不真实的。

“爱情原来很像我们去观望的一场烟花,它绽放的瞬间,充满勇气的灼热和即将幻灭前的绚烂。我们看着它,想着自己的心里原来有着这么多的激情。然后烟花熄灭了,夜空沉寂了。我们也就回家了。就是如此。”

安妮宝贝的文字,总是能够轻易地击中我最脆弱的那条神经。

我毫不迟疑地打开“徕卡”相机,拍下了很多张美丽得不可思议的照片,不仅是为了完成报社的任务,更是为了向自己证明——那一场烟火,真的来过。

回家的路上,出租车司机把车载收音机的音量旋到极大,午夜的电台里,只有满江在孤寂地唱着:

我是你绽放后的光环,而你竟也像烟火一般,在我生命中如此短暂。无法留住的浪漫,却已是最美丽的图案。

“叶先生要把这首《烟火》送给甄小姐,并祝她天天开心……”电台DJ趁着歌曲间奏的空隙连珠炮般为听众送上一大串的祝福。

那么多祝福的话语,我只听清了这一句。

而且DJ口中的那个“甄小姐”,也未必就是自己。

两行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选自《幻小说》2007年第2期

吕晶,塞北药王,巨蟹男子,浙江杭州人氏。出版有长篇小说《边走边唱》、《消失的年代》,主编有《告别80后》丛书等。曾任山东中学时光杂志社《炫客》杂志总策划兼主编。晶彩e族图文干线总监。现居北京,供职于千龙网。

樱花森林(留夕)

樱之一

该如何分辨一棵樱花树上的所有花瓣呢?

颜色的不同吗?粉红,通红,嫩红,青红,莓红……质地的不同,形状的不同,生长部位的不同甚至凋谢时间的不同都能当作区分的标准。可是,真正站在一棵樱花树下,究竟有谁能准确地判别出自己最喜欢的那片花瓣呢?

言妮站在校门口的樱花树下偶尔感觉到不知道是风还是落下来的花瓣抚过脸颊。如果说花瓣很难分辨的话那是不是人就容易一些了呢?

她正在凝视分析远处走来的两个男孩。都是下垂的刘海遮住狭长的眼睛,都是没有扣上校服外套的扣子,都是斜挎着一个紫蓝色的书包。全部都一样,不一样的是其中一个兴高采烈地向言妮走来另一个只是点一下头就朝反方向走去。周籽卿和周籽梵是一对爸爸妈妈都会搞混的双胞胎,全身从上到下连毛孔的个数都差不多,惟一的区分标志就是弟弟周籽梵右手的手心有一处红色的胎记而哥哥周籽卿没有,所以就经常有人对他们说:“把右手伸出来。”言妮并没有看着向自己招手的周籽梵而是透过他手心里那片殷红的胎记眯起眼睛观望周籽卿轻微摆动双臂独自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了才又把周籽梵重新拉回视线中勉强地抽动嘴角对他笑了笑。

喜欢哥哥的人现在却是弟弟的交往对象。

没有其他人知道的隐秘而尴尬的身份,只有言妮能经常拿出来嘲笑自己一番。“去吃冰淇淋吧,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店特棒。”周籽梵拉起言妮的手大步大步地向前跨言妮也就是跟着他的步伐没有丝毫抗拒。凉凉的春风使整个天空展现着被熨平了一样的干净晴朗,棱角分明好像空间都错位开在下一个拐角就会进入另一个隧道。

这能怪谁呢?言妮把情书送到他手里的时候可是没有办法对他说“把右手伸出来”的啊。

樱之二

周籽梵挖了一勺冰淇淋送进嘴里因为还是初春所以这个天气就吃冷食舌头和上颚还是保留性地刺激了一下他的神经,打了个小激灵突然对言妮说:“这个时候带你来吃冰淇淋会不会太不合适了啊?”没有等女孩回答又低下头挖了一勺送进嘴里然后转脸对她撒娇似的笑了笑。

“不会啊,我也喜欢在这个时候吃冰淇淋。”言妮把草莓酱挑出来挂在勺子的边缘伸出舌头舔了舔满足地耸一下肩在脸上皱起可爱鼻纹。

“如果是哥哥的话,他大概会带你去图书馆的吧。”言妮惊了一下差点把刚送进嘴里的草莓酱吐出来:“嗯?”实在是有点敏感。“因为他从小就是这样人啊。”周籽梵放下杯子里红色的浆汁点缀下来嫩白色的胶状体呈现出的那个小小的繁荣景象,抬头细数起周籽卿的点点:“喜欢看书,从小就是。那么不爱说话看那么多的东西难道都放在肚子里吗?不会难受吗?”

言妮和周籽梵在一起的时候他动辄就会提到周籽卿。

“非常安静,可以对着我一天不说话。装酷的本领特强。”言妮第一次看到周籽卿是高一开学时开年级大会,他坐在喧闹的人群中真的整整2个小时没说一句话。

“喜欢白衬衫,好像怪癖一样。一个柜子装的全是白色衬衫。”言妮每次看到周籽卿都能透过校服的领角扫到里面白到发亮的衬衫,发尾扫过会留下黑发炭末的颗粒。

“从小成绩就那么好,书柜里摆满了他大大小小的奖状。还扔了不少。”考试张贴成绩榜的时候言妮总是能在年级前十名找到周籽卿的名字。

“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看起来很冷漠但是对谁都很好,从来没有发过脾气的。”如果非得对周籽卿的笑颜打一个比喻言妮的答案是凉凉柔柔的蓝通透易碎的天。

周籽梵抬起头视线微高过言妮的头顶双手拖着下巴说:“从小到大喜欢哥哥的人真的很多啊。”然后摊开右手看着手心那块花瓣一样的红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口气带着些许的挫败和失望,“只不过多个胎记而已,差距就有了。”言妮很想拍拍他的肩说一声没有关系可是觉得自己更是没有立场说这些话。当初刚刚发现表白错对象的时候因为害怕没有马上解释,但是没想到越是拖下来越是更不好意思开口,面对周籽梵那句“喜欢哥哥的人很多啊”言妮总不能接上“是呀我也是其中一个”吧。她只能说摆摆手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说:“噢,这样啊。”

变得越来越没有立场。

“所以,真的很高兴言妮能够喜欢我。”

女孩呆了一下盯着男孩意味深长的眼神企图从里面找出点开玩笑的成分但是除了真诚她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是分明的颧骨浓重的眉线略薄的嘴唇,一样是眼神慵懒口气温和,甚至连手指上显露的青红血管的纹络都大致相同,可言妮还是更喜欢穿白衬衫优秀安静温柔的那一个。所以才会在蛰伏了一整个冬天之后终于决定表白虽然还是无法当面说出口但是已经下定决心亲自送情书,所以才会信心满满地连个收信人都不写就是要把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地交到对方手里。然而结果却是不明也不白。总是在关键时刻,事与愿违。

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应周籽梵的那份真诚心事重重地低头把快要化掉的奶油送到嘴里并没有品到多少甜蜜,说:“嗯,这个冰淇淋很好吃呀。”

窗外跑过去的公交车留下一串突突的灰尘被冰淇淋店的玻璃阻挡只能隐约看到覆盖在上面的些许尘埃,跟店里明亮的日光灯比起来它们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虽然和在图书馆看书比起来更喜欢在初春的时候吃冰淇淋,但是表白的对象真的不是周籽梵。

樱之三

看见男孩一个人走过来略带僵硬地甩着双臂到了眼前两三步的地方言妮对他轻轻笑着说:“走吧。”男孩迟疑了一下,没有对刚才的建议作出回应而是用另一种平和淡定的调调回答:“你在等周籽梵吧?”“……嗯?”刚刚转过身要走的趋势忽然被按下回放键女孩疑惑地回头观望面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眉目。“籽梵他们足球部还有点事情所以会晚点过来,你先等等他吧。我是周籽卿。”结尾还不忘表明身份,留给言妮一个大大的“哦”的空间。

认错了啊。

“嗒!……”头顶树叶拍打出的跳跃声把言妮惊了一下。要下雨了么?念头还没有完全在脑子中变成一个具体的形象听见上空劈里啪啦地炸开,不清脆不利落。然而随即“哗”的序幕前奏,一场不期而遇的春雨就上演了。言妮还傻傻地站在周籽卿面前不知道在神游什么就看到周籽卿睫毛上已经挂满了雨水,看到他拉起自己的袖口说:“到对面便利店等籽梵吧。雨要下大了。”不算大的屋檐间隔了言妮和外面正在慢慢裂出了一大块缺口的天空,无尽的碎片坠落到脚下的花斑路上轻声地叹息了一下就顺结成小溪从鞋底的缝纹中滑走。急切迅猛的雨水滑落言妮竟然有些小小的害怕。和真正喜欢的人站在一起。

自从那次送过情书然后在当天晚上看到周籽梵站在情书上写的学校门口的樱花树下等自己然而得知原来给弄错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当面解释不得不跟周籽梵交往之后,虽然是身为弟弟的女朋友可是言妮并没有和周籽卿有过多的接触,最深的交集不过就是在走道上遇见象征性地点一下头而在言妮眼里周籽卿的点头不过是因为她是“弟弟的女朋友”。“经常听籽梵说起你。”周籽卿明显要比周籽梵寡言。和周籽梵在一起从来都不愁没有话题而面对周籽卿只能遭受他的没话找话。言妮顺着他的话接了句:“哦,是么。”不是的。

“他从小就特难管,不过和你交往之后老实多了呀。”糯糯的尾音拉长了言妮的耳朵。“呵呵。”苦笑着。

“以后籽梵还就请你多多照顾了。”一副大哥哥的模样。

言妮转脸看周籽卿的脸眯起眼睛微微咧一下嘴只能在心里苦笑不是这样的。“你要不要喝水,我去买瓶水吧。”周籽卿说完转身进入便利店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瓶可乐。言妮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并没有把它打开只是紧紧地攥在手里。

言妮从来都不喝可乐所以她和周籽梵一起出去的时候周籽梵只会给她买矿泉水。周籽卿并不知道。如果是周籽卿的话,他不知道言妮喜欢走在右边所以他们逛街他会走在她的左边吗?他也不知道言妮方向感很差所以他们约会他会牢牢地拉着自己的手吗?

喜欢你好久了。所以,如果你愿意和我交往就在校门口第一棵樱花树下见。她转过脸看着周籽卿光滑的侧脸一如既往平淡如水即使是外面壮烈的暴雨也无法惊起一丝涟漪。如果当初情书给对人的话,那么在樱花树下见到的会不会就是周籽卿了呢?

突然间言妮觉得好不公平啊。明明就是小小的错位为什么只有自己来背负这个秘密,如果这是惩罚的话那要怎么样才算完结啊。于是已经抬起头把“其实我……”说出来只不过泯灭在轰鸣的雨水与空气摩擦的声音里周籽卿没有听见他就自顾自地说了句:“那个,我那边还有点事情。你先在这等籽梵,我一会儿再回来。”然后义无反顾地跑进水幕中立刻不见了踪影。“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连带这句话一起被雨水冲走不见了踪影。

言妮垂下眼帘希望找到一点遗失的迹象可是地面迅速流淌的雨水把所有的解释和事实都冲刷地不露痕迹。冲刷出了她最后一声叹息。只剩下一个人的屋檐明显要宽敞很多,言妮抓住周籽卿走之前留下的“我一会儿再回来”耐着性子等了下去琢磨着是不是等他回来了就把事情解释清楚。开始还能悠闲地左右观望但是过了一会儿就觉得脚开始发麻,重心从左边转到右边然后再转到左边,头顶的那片苍穹也快要落完只剩下婆娑的樱花树摇摆着腰肢感叹这一场大雨夺去的粉饰。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言妮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站在不避风不遮雨的屋檐下等到裤脚和鬓角都已经完全被打湿了可还是没有等到周籽卿口中的“一会儿”,继续呆呆地看着远处希望能出现一个眼前一亮的光点。眼前一亮。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