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世珍藏的微型小说13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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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抠牙

展静

大王有一口好牙,两排牙整整齐齐,严丝合缝。他吃完饭从不塞牙,当然也不抠牙。

去年,因大王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人也还好,脑袋还灵光,领导就把他调到公关科。这以后,大王的牙发生了惊人变化。

大王第一次赴宴会,吃完后,一男士像散烟一样散牙签。散到大王眼前,大王说:“谢谢,我牙好,不用牙签。”

那男士说:“抠抠吧,没事,抠抠吧。”

大王说:“抠什么?”

那人说:“抠抠吧。有什么抠什么。”

大王用手往外推,那人执意往他手中塞,样子极真诚,那意思是说你不接就失礼了。大王刚到社交界,不懂,怕失礼,只好接下了。

大王扫了一圈,只见一桌男男女女左手一根烟,右手一根牙签,成了双枪游击队。他们边闲聊边喷烟边抠牙,颇有风度。

有位男士边说话边含着牙签,那牙签插在牙缝里,顶起嘴唇,说出的话变声变调,气派极了。

有位姑娘,张开红红的小嘴,牙签在里头翻腾,看得他心惊肉跳。

有位男士还把抠出来的残肉又吧嗒吧嗒嚼起来,那津津有味的样儿真叫他流口水。

有位女士小手指翘着拿着牙签指着人说话,那姿态优雅极了。

有个老者抠出一大块残肉噗的一声朝贴花墙上吐去,吐痰一样,很有气势。他不得不佩服这位老者底气足。

当然,其他人抠出肉来也像吐痰一样使劲吐去,他们个个吐得又狠又准还有声。噗的一声,那肉就像苍蝇一样飞出去,飞向墙上,飞向窗上,飞向吸顶灯上。

大王意识到要随大流,要学着点,要潇洒点,要气派点,要雅一点。

大王用牙签硬往牙缝里戳去,痛得他差一点叫出声。为了不失风雅,他忍着痛,抠呀抠呀,还果真抠出一点东西了。他也使劲朝墙上吐去,但不知吐哪儿去了。他叹自己功底差,土。

这以后,大王经常吃宴会,见了世面,受了锻炼,也抠上瘾了,抠出花样来了。

大王也学会了讲礼,见别人吃完了,就忙着递餐巾递烟递牙签。自己当然也拿一根牙签往嘴巴里戳,捣粪一样。他也把抠出来的东西往墙上窗上吸顶灯上吐,而且也吐得很准很响很有气势,当噗的一声响时,他的自我感觉最好。

他还学会了含着牙签说话,用牙签指指点点,自我感觉这姿态优美,潇洒气派,雅。

大王的牙缝原来藏不住肉,他把牙缝抠大以后,那些大牙缝仿佛每次也饿了似的,都要吃一大块肉。在家里没那么多肉吃,大牙缝就凑合吃些菜和饭。大牙缝还爱喝些稀饭,大牙缝还学会了喝水,以至大王每次喝完水后还要吸一下嘴。

大王妻子极爱干净,屋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大王每次饭后抠牙,要抠半两东西来。这半两东西往哪儿去,只好往厕所去。所以大王每次饭后,点上一根烟,找到儿子的冰棒棍,用指甲掰成两半,来到厕所卧式马桶边上,抠。约一顿大便工夫,抠完了,放水冲掉。干净。舒服。

有一次宴会后,大王抠出有指甲盖那么大一块东西,他含在嘴里试试分量,憋足了劲,运足了气,从桌的这边使劲向玻璃窗吐去。噗,那东西越过桌子,越过人头,直飞玻璃窗。“当”的一声好响。一桌人都惊呆了,这啥玩意儿,还带响。那玩意儿反弹回来,打在一男士的脑袋上,再蹦开擦过一老者的眼角,又亲在一女士的玉颊上,最后落在桌上,大家定睛一看——一颗大牙。

お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