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生因爱而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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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6)

一个穷知识分子,还拖家带口娶过妻生过子,挣的钱连自己都养不好,要来娶走自己已经唱得大红大紫的女儿,对那桩婚事,常香玉的父母从一开始就持反对态度。那时,有多少有钱有势的达官贵胄都眼巴巴地想攀上那门亲事。他们私下里商量,如何断掉那一对年轻人的联系,却被常香玉在无意中听到。这一边父母收拾行装要再度远行,那一边,回家去办理离婚手续的陈宪章还没有半点消息,常香玉又气又急又有满腹说不出的怨与委屈。她再度病倒了,身上的旧伤口感染复发,任是什么样的药都不管用。

陈宪章又是在那个紧要关口回到她身边的。在老家西安,听到常香玉生病的消息,他跑遍了整个西安城,终于为她买到一瓶进口的特效药——安福止痛膏,急急火火携药赶到她的身边。数月相思折磨,一对有情人终再相见。见面,常香玉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不知是药效真的奇特还是爱情的力量巨大,服下那瓶药,常香玉奇迹般康复。

陈宪章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他携一颗完整的心,一个自由的人,前来给常香玉一个交代。家人依旧不从,常香玉却不愿意再等,挑一个星光满天的夜,带几件随身替换的衣,随自己的一个师兄,头也不回向东奔去——去寻她爱的男子。

淡淡的月光下,静静的渭河边,陈宪章与常香玉在月下水湄再度相遇。执手相看,两个人眼里都已泪光婆娑,他为她抛弃家庭事业,她为他几乎与整个世界决裂。那一份爱,来得到底还是太不容易。

订婚,结婚,一切尘埃落定,才前去与父母讲和。木已成舟,常香玉的父母,也只好无奈地承认女儿的那一段婚事。

此后,风雨相伴几十载,陈宪章完全依照当初的约定,常香玉只管一心一意在台上唱戏,他在幕后,做她坚强有力的支持者。他为她写戏编戏,他像寻常观众一样坐在她的台下听戏,却细心地替她收集身边观众的感受、意见。常香玉的文化水平浅,他教她读书看报替她写戏评。常香玉为公益事业募捐义演,他一场不落地跟着她,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家里家外,事无巨细,陈宪章全部承担过去。他不让常香玉分心,他说,她天生就属于戏剧,属于舞台。

与众多的旧时舞台名伶相比,常香玉是何等幸运的一个。

“宪章是帮我帮惯了,所以我什么都不会,除了唱戏,别的都不会,他不仅给我教词还要解释,里头每句词的意思他都要解说。我们家里头的大大小小,所有的一切事情都不跟我讲,天塌下来的事情也不能跟我讲。”从常香玉晚年这段谈话里,我们可以想象,这些年,那个一直站在常香玉星光背后的男子,为她付出了多少。

常香玉晚年回忆录,定名为《戏比天大》。戏,在常香玉的生命里,真的比天大。为了戏,流血流泪不怕,为了戏,她与不愿学戏的女儿十八年不来往,为了戏,就在她临终前她还痛心地留下遗嘱,决定收回她曾经赐予爱徒小香玉的艺名,只因为小香玉没有很好地传承她苦心经营的戏剧艺术……为了戏,她得到很多也失去很多,幸运的是,身在纷繁的梨园舞台,她却一直活得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她说,这一切的得来,皆因那个男子,那个爱了她一世,宠了她一世,对她,用情比海还深的陈宪章。

2004年6月1日,陈宪章离世四年后,常香玉也走完了她81年的人生历程,追随而去。

“比翼双飞江湖游,无悔无恨不知愁。”陈宪章生前曾用这样的诗句来描绘他们之间的深情。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一世,她把自己献给戏,他把自己献给她。偌大的一片人生江湖里,他们相携相伴恩爱白头,这样的爱情,可叹,可敬,可羡,却不可求。

幸福的底子是一碗白粥

岳明萱

米是糯米,锅是砂锅,火是煤火。每天凌晨,4点20分,男人准时点着火,锅中放水,米淘好了在水里浸泡着,待水开,放米,大火煮10分钟后,改文火慢熬。米在锅里扑突突地跳着,男人在炉火旁弯着腰,用勺子一下一下缓缓搅动……半小时后,男人一手端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一手端一碟淋了香油的咸菜丝,进卧室,喊女人起床。女人翻个身,嘟囔一句什么,又睡过去。男人听着女人香甜的鼾声,不忍再叫。坐在床前,看看表,再看看女人,再看看表。女人却突然从床上弹起来,看表,慌忙穿衣起床,嘴里不住地埋怨,要迟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他把白粥和咸菜递过去:不着急,还有时间,先把粥喝了。

粥是白粥,不加莲子不加红枣不加桂圆,这样的粥,女人喝了五年。男人和女人结婚的时候,家里没钱摆喜酒,两个人只是把铺盖放在一起,便成了一个家。新婚之夜,男人端过来一碗白粥,白莹莹的米粥,在灯下泛着亮晶晶的光。男人说,你胃不好,多喝白粥,养胃。女人便喝了,清香淡雅的粥,温暖熨帖的不仅是胃,还有心。

他们在同一个厂里上班,女人常年早班,男人常年夜班。男人凌晨4点下班,女人早上5点半上班。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过短短一个多小时。男人下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点火,添锅。男人只会熬白粥,他们的经济状况,也只允许他煮一碗白粥。

就是这样一碗白粥,居然把女人滋养得面色红润,姣美如花。

后来,厂子效益不好,男人下了岗,可是日子还得过下去。男人拿出微薄的积蓄,女人卖掉了母亲留给她的金戒指,凑了钱,开了一家杂货店。一只碗、一把拖把、一个水壶,利润不过几毛钱,男人却做得很用心。女人下班了,也来帮着打理店铺。没人的时候,男人和女人,坐在一堆锅碗瓢盆中间,幸福地憧憬。男人说,等有钱了,咱把连锁店开得哪儿都是。女人说,那时候,我就不上班了,天天在家变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男人说,哪儿还用你做啊,想吃什么,咱直接上饭店去吃。女人撒娇,不,我就想吃你煮的白粥……男人便揽了女人的肩,眼睛热热的。男人仍然每天早上4点20分准时起床,点火熬粥。一边熬,一边盘算着店里缺的货。有时候会分神儿,粥便煳了锅底;有时候太困打个盹儿,粥便溢了锅。有一天早上女人起了床,炉子上的粥正咕嘟嘟翻着浪花,男人的头伏在膝上,睡得正香。女人轻轻抱住男人的头,心,牵牵扯扯地疼。

从那以后,女人坚决拒绝男人给她熬粥。她的男人,实在是太累了。

男人的生意越来越顺,到了第七个年头,他的连锁超市果然开得到处都是。

女人辞了工作,做了专职太太。他们买了错层的大房子,厨房装修得漂亮别致,缺少的,只是烟火的味道。因为,男人回家吃饭的时候越来越少。他总是忙,应酬繁多,有时候,一个晚上要赶三四个饭局。开始的时候,女人也埋怨,可是男人说,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还不是想让你生活得更好一些?后来女人也累了,渐渐的,也就习以为常。

女人很久都没有再喝过白粥。

一天,男人突然被通知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葬礼。他纳闷,怎么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人就没了?殡仪馆里,他看到朋友的遗孀,那个优雅漂亮的女人,一夜之间憔悴衰老。她哭得死去活来,嘴里絮絮叨叨地说:“以后谁送我上班接我下班?谁给我系鞋带紧围巾……”他窒息。不由得就想到了她,想到那些为她熬白粥的早晨,想到每天她接过那一碗白粥时,眼里的幸福和满足。

男人几乎是一路飞奔地往家赶,打开门,却看见女人蜷缩在沙发上,人睡着了,电视还开着,家庭影院也开着,茶几上扔满了各种时尚杂志……男人跪在沙发前,手轻轻地拂过女人的头发。女人面色暗淡,细细的皱纹里写满了深深的落寞。

他拿了毛毯去给女人盖,女人却突然醒了,看见他,女人揉了揉眼睛,确定是他后,脸上泛起可爱的红晕。女人慌忙起身,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男人从背后拥住她,不,我去做,煮白粥。女人半天没有说话,有温热的泪,一滴一滴,落在男人的手上。

那天,男人一边煮着粥,一边想:其实千变万化的粥品,都离不了白米粥做底子。而所有的幸福,不过白粥做底,锦上添花。

幸福是一种明白

罗西

20多岁的她,失恋,他陪她逛街、散心,然后在一家菜馆里一起吃面,一人一碗,她只吃一半,就搁着,看窗外的树在掉叶子,发呆。他吃完了自己的面,怜惜地看着落寞的她,张开双臂,隆重地把她没有吃完的那碗面端过去,几乎是呼啸着就把它吃完,那气势之豪迈,不亚于草原英雄策马飞奔!然后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失恋也要吃饭的!”她则张大嘴巴惊叫:“你怎么可以吃我吃剩的?”然后泪水夺眶而下,他温厚地笑了,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因为喜欢,没有剩的,只有你特地为我留着的。”后来,他们成了恋人。

30多岁的她说,丈夫追求她很辛苦,从北京追到厦门,他最初向她要电话号码,她刁难,故意把最后两个数字给省略了……想不到,最后,他百般试验,居然打通了她的手机。后来恋爱结婚,她还是喜欢给他难题,他都一一攻破。最难的一个题目是:什么是爱?他正在为她削苹果,分成两半,一块大的,一块小的,他把大的那块给她说:“这就是爱。”如果是朋友,两块分一样大。

40多岁的她说,一天,办公室里的女人都在用同一套问题,现场打电话问她们的男人,她有些担心,认定自己会自取其辱,因为她太了解丈夫的死脑筋与不解风情。结果,她丈夫的答案却让所有的女同事感动,他们的往返通话内容如下:“老公,是不是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啊?”“那当然。”“我要星星。”“你养仙人球都死,还养猩猩?一头猩猩多少钱?”“不是,我要天上的星星!”“这个啊……晚上回家带你看。”为什么这样朴实的答案却可以赢得冠军?因为其他女人的丈夫最后基本上都这样回:“神经病!”

50岁的阿冰姐说,那天,她和190(她先生的身高)乘电梯上楼,准备回家,电梯突然在中途抖了一下,把他们从8楼“抖”到7楼,190第一个举动是转身紧紧地抱着她说“不要怕”……这时,电梯门自动弹开了,两人携扶着出去了,一场虚惊。阿冰说,她非常感动,“感动的原因不是他抱我,而是他本身就是个胆小鬼,很多时候都是我抱他,给他安全感。”他们是姐弟恋,二婚。阿冰调侃说,190怕黑,平常他连到楼梯口扔垃圾袋都会怕的,因为那里黑!

满天星星是浪费的,为你换一盏灯才是浪漫的;我即使只有100元,但是全花在你身上,这就是真实的爱;他有多强,不重要,而是他对我有多好。明白了这些,我们会幸福很多。

雪地里的迎春花

一路开花

我十岁那年,父亲终于决定外出谋生。他说,村里的男人大都出去了,他也得出去挣点钱,以后让我进城念好学校。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母亲正倚在门上,用破旧的头巾扑打着灰尘。

其实母亲知道,父亲出去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我以后的前程,更多的是为了慰藉一个男人的梦想。村里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已经出去了,看过了外面的世界,也为家人带来了城市里的商品。唯独我的父亲没有。他整日守着我与母亲,还有那片黄土地。

父亲走的那天,母亲没有出门送他。我以为母亲并不在乎父亲的走与留。殊不知,我却在午后的玩耍中,偶然看到了蹲坐在玉米地埂上的母亲。她独自在那里默默流泪。

面前的母亲和一个时辰前与父亲笑着告别的母亲,俨然判若两人。

父亲回来的那天,隔壁邻居都过来了。母亲死活不说话,直到父亲从兜里掏出一枚精致的黄色发卡,才笑了。

我认识,那是一朵多么漂亮的迎春花啊!黄色的蕊,黄色的瓣,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父亲将它插入母亲的发际,用手指一按,咔嗒一声,它便定住了身形。母亲欢喜地进了厨房。

没过几天,父亲又回到城里去了。这次,他要去更长时间,春节才回来。其间,他给家里写过两封无关痛痒的信。他说自己在一家公司里帮忙搬运,货物虽不重,可都是高档货。按提成来算,很能赚些钱,叫我和母亲不要担心,照顾好自己。那两封简短的信,不识字的母亲硬是让我念了许多遍。

春节前,母亲收到了父亲的汇款。经过一夜的深思,母亲最终决定,带我坐上书记的车,去城里添置些东西,好给父亲一个惊喜。母亲买了一条男式羊毛围巾,两张年画,和一个很大的二手衣柜。母亲说,这种衣柜放在家里够气派。

衣柜有了,可搬运成了问题。母亲干不了重活,而我又尚年幼。因此,只能花一点工钱,去桥头雇个工人,帮忙把衣柜搬上回程的汽车。

桥头的工人可是真多啊,躺的躺,坐的坐,密密麻麻的。前头几个老练的小工一看到我和母亲,便迅速起身围了过来。

寻思间,一个声音粗犷的男人对着密集的小工打趣:“嘿,是不是又来老板了?找我啊,我力气可大呢,庄稼人,不偷懒儿!”

母亲迅速拨开人群,朝发声的位置看去。不远处的空地上,赫然坐着一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男人。我看不清那张黑黝黝的脸,只是他手臂上特有的疤痕让我辨认出,那便是我的父亲。他在见到我与母亲的一瞬间,惊慌失措地捂着肚子往里跑,似乎是急着上厕所。

母亲没有叫他,只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消失。然后她随便指了一个在旁的男人,拉着我飞也似的离开了。我气喘吁吁地抬头,看到母亲簌簌滴落的热泪打湿了那条新买的羊毛围巾。

父亲出事的那天,母亲正在门前扫雪,一个神色惊慌的男人从马车上跳下来说:“不好啦,不好啦,虎子他爹出事了!”

父亲是在搬运家具的时候出事的。楼梯上的水结了冰,太滑,父亲一时没有站稳,摔了下去。那张一百多斤重的八仙桌,便毫不留情地砸在了他身上。

父亲终于还是没能被救活。抬棺那天,母亲盘起了头发,然后将那朵柔黄的迎春花缓缓地插入了发际。

亲朋散去之后,我和母亲默默地收拾家里的残局。洗碗时,她捋着蓬乱的头发惊呼:“我的发卡呢?我的发卡呢?”

当夜,母亲硬拉着我,在漫天的大雪中,寻找父亲送她的那枚黄色发卡。我从来没有见她如此疯狂过。

大雪呼啸着席卷了山野。我和母亲趴跪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一步一步顺着掩埋父亲的方向找寻而去。

母亲的发卡真的丢了。父亲下葬时,她不曾哭泣,如今却在惨白的雪夜里,为一枚发卡哭得没了声息。

当雪花再度悄然覆盖了村庄时,我已不觉寒冷。因为我知道,在这个白雪皑皑的世界里,一定有一枚温热的发卡,在寒冬的深处默默地守护着一朵柔黄的迎春花。

一根油条的爱情

蔡成

那一年,她病了,他用板车拉着她去镇里找诊所看病。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掏空口袋里每一个硬币,朗中终于给她打了针,再塞给他两服黄竹纸包着的中药。

他拉着板车往回走,她依旧坐在板车上。穿过一条小巷,向右拐,再穿过一条街,好香好香的气味儿飘过来,飘过去。他狠狠咽了口唾沫,迟疑几秒,止了步,回头:“你想吃油条不?”

板车上的她本来也在偷偷咽唾沫,忽然听到他的问话,愣了愣,摇头:“不吃,不想吃。”她摁摁布包里那几个煮熟的红薯,说:“这有红薯呢,我要是饿了,会吃红薯的。”她清楚,他的兜里连一个碎角子都没了,哪来钱去买油条。

他静静地看着她,就像一下子看到她的心底里去了。她不好意思了,低下了头。该死的,那好香好香的气味儿又扑过来了,她情不自禁地又吞了吞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