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趁着大院里的人都去干活的空档,打算伺机占便宜。哪里承想,这三姨太被鬼附身了。便宜没占到,还碰了一鼻子灰。
他该怎么向主子交代呢?
看着三姨太那张五官挪移的脸,他再也忍不住,夺路而逃。
吴恩雅低沉地呼喊着:“不要走,不要走!”
这看上去真像一幕闹剧,那恶男逃走后,吴恩雅软软地钻进木桶里,她让水弥漫过自己的脑袋,那一瞬间,真好像有冤死的魂魄附体一样。
幸好,幸好这些人愚昧无知,只对这些东西过敏,不然她是怎么也无法逃了这场浩劫的。
但愿她的说话,没有引起他的怀疑,可是也不排除他会报复。
水渐渐凉起来,她穿好衣服,匆匆地躺到炕上。
刚才折腾了一会儿,浑身冷飕飕。
她听到吴妈在院外喊她的名字,她懒得睁开眼睛。她需要整理一下思路,怎么才能不用自己的口,把这些坏人揪出来,并且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呢。
这世界,有那么一种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吴妈嚓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
她带着颤音说:“坏了,坏事了,快起来,旺喜婶子要自杀。”
吴恩雅一听,再也躺不住了,掀开了被子,跳到了地上。
旺喜婶子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靠在墙根上。脑门红肿,刚刚新鲜的血液凝结成痂,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分开人群。旺喜婶子的手里拿着一身女人的衣物。衣服已经泛着泥黑色,但是还是能分辨出来花色。
底色为米色粗布的裤子,裤腿边沿用红线绣着一圈梅花,红色对襟上衣。纽襻已经残缺不全。
吴恩雅轻轻捧起这些衣服,这才发现,上衣的胸口处,有斑斑血迹。
她心头一震。
远处的黄队长和乔四爷在说着什么。
寡妇刘婶匆匆拿着一包东西跑过来,不由分说,按住旺喜婶子就往她头上撒一种黑色的粉末。
旺喜婶子突然瞪大眼睛,推开她,头拼命往墙上撞。她凌乱的白发,无声的泪水,这所有发生的都让吴恩雅难过。
没有一刻消停过,没有一时坦然过。
她冲到旺喜婶子跟前,紧紧拉住她。
不能在这样虐待自己,谁都一样,所有人都该拥有幸福。
此时,她眼里有*****的东西淌过。
旺喜叔踉踉跄跄地赶过来。
不知道乔四爷和他说了什么,旺喜叔脖子一挺,硬硬地倒了下去。
旺喜婶子挣脱开吴恩雅的束缚,扑向了她的老公。嘴里呼喊着他的名字。吴恩雅止不住潸然泪下。
她猜想的没错,黄队长今天来乔家,就是告诉关于他们的女儿,小麻雀的事情。
据黄队长说,他们的探员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找到了这些东西,后来调查核实,听目击者称,事发当天,他看到一个姑娘,提着一包草药,刚从药店里出来,就被几个大汉给掳走了。那些人衣着普通,面目恐怖,其中有一个人,很像官府通缉的土匪胡三刀。
如果小麻雀落到他们这些人手里,恐怕凶多吉少了。
那些衣服,旺喜婶子也已经确认,的确是小麻雀那天穿出去买药的衣服,那圈梅花,还她亲手绣上去的。
这闺女,怎么能说没有就没有呢?醒过来的旺喜叔,顿足捶胸地叫喊。
吴恩雅再也控制不住了。这内贼不除,谁都别想安宁。
她见黄队长走远了,便起来在门口等着乔四爷。
她必须要告诉他,关于这大院里的一切。
寡妇刘看守着情绪不稳定的老两口。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淌,吴恩雅终于等到了送客的乔四爷,她看四下无人,便拦住了他。
“我们找个无人的地方,谈一谈。”吴恩雅说。
“有什么好谈的?难道谈你作弄我的事情?”他继续往前走。
“拜托,你别记仇好不好?”
乔四爷哼了一声。
吴恩雅路旁就有一座凉亭,她看着他不屑一顾的样子,顿时也顾不上了。两只手拽着他的衣领,强硬地把他揪了过来。
“喂,你这女人怎么了?平时劲头也这么大吗?”乔四爷不满地整理一下了弄皱的衣服。
“事情十万火急,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什么意思?”
“这个院子里有内鬼,你们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不然说不定出什么大事呢,我为什么要装哑巴,就是怕惹祸上身,上次我是被二姨太皖月给绑架到荒屋里去的。而且今天,乔家的一个小厮竟然明目张胆地来调戏我,被我咬破了脖子……”
“停,你说今天有人来调戏你?”乔四爷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谈话。
吴恩雅也急了:“你不相信我吗?”
乔四爷反问:“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
乔四爷回答:“一面之词,谁都不能相信,如果让我相信,你们对质好了?”
吴恩雅气得差点背过气。
对质?让一个处于下风的丫头和姨太太对质,她不是没较量过,最后她只有被修理的份。
这个乔家,没有公正可言,就像这个欲将瓦解的社会一样,此处危机四伏。民国初期的九月,对于吴恩雅来说,感到格外寒冷。
生活在畸形的,畸形的社会,没有比现在更痛苦的事情了。
乔四爷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你继续装你的哑巴吧,乔家的事情,你无需操心,倘若皖月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给你的那些钱,算是补偿,以后不够用了,你尽量来找我。”
吴恩雅狠狠地踢了围栏一脚:“喂,喂,乔正泽,你怎么可以这样?”
那一脚由于力气用得太大,脚丫像通电了一样,痛到心里。她哎哎呦呦一通叫。
乔四爷掏出怀表,看了看说道:“我有事情,先走一步了。”
他表情凝重,吴恩雅顿觉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