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尼克松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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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兔女郎、芭芭丽娜、坦尼娅启发了对民主党本质的理论思考(3)

可怜的麦戈文就像1952年艾森豪威尔的支持者那样,从报上得知他的副总统应该为保全面子而离职。然而,就如尼克松一样,伊格顿吓唬上司:尽管炒了我吧!让全世界知道你没有慈悲心。

记者注意到类似的切克演说。有人问伊格顿是否会上电视为己辩护。他回答:“我不会在电视上提到我的家人,”又补充,“我们也有一只小狗,名叫‘小南瓜’。”他出现在CBS周日的《面对国家》栏目上,他说他将于次日晚会见麦戈文,并坚持“我将继续作为候选人。这是我坚定不移的意向。”

次日早上,《时代周刊》和《新闻周刊》发行了新刊,封面都是两眼含泪且未剃胡子的伊格顿,令人颇为同情。麦戈文没有缓和自己的遭遇,“若我们做一次民调,99%的人认为他应留下,其余1%的意见也是很关键的。”《时代周刊》引用了他的话。

雪上加霜的是,《时代周刊》报道了一项调查结果:76.7%的人认为伊格顿的医疗记录不会影响他们的投票。《时代周刊》还写道:“麦戈文的质朴魅力中滋长了一种黑恶势力氛围。”

情势好比失去轮胎的汽车。自从记者会后,民主党支持者就要求麦戈文甩掉伊格顿,现在却认为麦戈文无可选择:捐赠人已停止资助。麦戈文站在同情公众的高度,在一次记者会上站在乞怜者旁发表演讲。接着,麦戈文要求三大广播网让他在次日晚作解释,但均遭拒绝。

麦戈文也有一只狗,名叫阿提克斯——正像阿提克斯·芬奇,《杀死一只知更鸟》中圣洁的律师。但我们生活的世界是堕落的,圣洁在政治中是无法生存的。“在民主党初选时,麦戈文希望留给人们的印象是:他不是普通的政治家,詹姆斯·诺顿在《纽约时报》中却写道,“在伊格顿先生的坦露事件上,麦戈文的反应可能严重有损形象。”

次日上午,《华盛顿邮报》给了尼克松一击:“窃听疑得到竞选基金支持”。这篇短小的文章由卡尔·伯恩斯坦及其同事鲍勃·伍德沃德所写。尽管,在13条新闻中,该条新闻很不显眼——其余8个专栏都是关于预示伊格顿辞职的大标题。

也许当天是个重大新闻日,因而关于简·芳达从北越旅行回国的消息仅在漫谈栏中的一条小新闻中被提到。越战逐渐成为被遗忘的战争。简·芳达是少数几个坚持让人们记得战争的人之一;她曾是个脸颊红润的性感女星,一个传统的邻家女孩,并于1959年被授予“征兵小姐”称号。她曾做过一年多的努力试图访问北越,最终得到签证。她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期间回国。回国后,她宣布将放弃演艺事业,全力打败尼克松。

她想帮助战俘。后来人们常常容易忘记:帮助战俘是左派的强势议题。(这也是尼克松急于争取此议题的原因。)几年前,五角大楼开始偷偷将录音带等违禁品放进救济包裹,河内坚持所有的战俘邮包都必须途经莫斯科用X射线检查,随后华盛顿决定中止邮递。于是,旅行到“另一方”的激进分子便成了通信的唯一渠道。总统加强对战俘的政治利用,政府对战俘实质上的冷漠也令人心寒。事例之一是,一个士兵在1969年设法寄出一封家书,可他的父母却在1971年才通过南越民族解放战线得知他们的儿子还活着并被释放。五角大楼扣押了此信,声称一直都在研究将其作为“宣传”内容。

一些战俘的家人加入了反战活动。瓦莱丽·库什纳是一位被囚禁的少校之妻,她收到一封来自总统军事助理的特殊来信:“坦白说,我认为回复你们12月写给总统的信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总统关于囚犯和失踪人员的政策已在公共场合表明。很显然,你和其他写此信的人并不同意这些政策。”她开始追随麦戈文,并支持他的总统提名。

芳达取得签证时,动机之一是递送一袋信件;此外,还为了报道美军飞机正在轰炸堤坝。瑞典大使已检查过破坏度,他说这看似“有条不紊”地淹没越南的稻田;同时,浮在海防港上那些令人生畏的水雷意味着不能进口食物,人们将陷入饥荒。

当少数精神饱满的人仍在为停止战争整天奔忙时,报纸却在为战争辩护并对这些人感到厌烦。美军飞机带来的灾难已超过了历史上任何战争:在柬埔寨投下了176000吨炸弹,多于整个二战期间投在日本的炸弹,是投在老挝的5倍多。霍克斯宣称美国尚是手下留情,他过去经常大叫:用来打击共产主义者的所有力量都会被用到将北越变成停车场的努力上。这已差不多应验了。1968年,直率的陆军参谋长哈罗德·约翰逊将军估算,美国造飞机所用的钢铁已足够覆盖整个国土1/8英寸厚。1970年,他的估算又增加了1/4英寸。而那还是在尼克松开始真正轰炸之前,且不包括投在南越的炸弹。我们极力想解放的那个国家遭受的炸弹吨数是其它所有的总和。

但作为政治策略,轰炸是有效的。现在的美军人数已不到7000,如此小的数目并不引人注目。“当战争从我们脑子里抽身时,却在其他人的肉体上蹂躏。”芳达说。

芳达仅带着一台相机独自来到河内,拖着骨折的脚蹒跚而行。她到达河内前一天,当炸弹轰炸其中一座土堤时,法新社的金·索福尔正站在附近的一座土堤上。他在《世界报》上写道:“袭击似乎是以整个堤坝系统为目标。”芳达通过河内广播发表演说。她希望飞行员可以听到,以免他们不清楚机翼下那些杀伤性炸弹的威力:

“它们不能破坏桥梁和工厂;它们不能拼合钢铁或水泥;它们唯一的目标就是毫无防备的人类躯体。”它们“现在包含粗糙的塑料子弹。你们的上司却将这种技术引以为荣,他们认为这些数字并非人的生命。塑料子弹在X光下无法显示,因而也不能被移除。这里的医院住满小孩、妇女和老人,他们都将在身体里嵌有塑料子弹的痛苦中度过余生……今晚,当你们独自一人时,问问自己:你们正在干什么?不要从你们接受的基本训练中搬出死记硬背的现成答案,而要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人。你们还能为你们正在做的事情辩护吗?”

关注政治的好莱坞明星,悲情、超凡而纯朴的特质:似乎全世界就是一部亨利·芳达的电影;在这样的电影中,真诚的理想主义者经常会获得成功。虽然她没有直接对现役军人说“听听你们的心声,而不是执行命令。”(因为这样的要求可能是违法的)但这也是有必要的。

美国官方的一份报告预测,自从春季攻势以来,双方造成的南越平民伤亡人数已达25000。芳达发现其中被炸毁的一座堤坝正好位于六条河流的汇合处。炸弹倾斜着炸入堤坝,这使堤坝更难修复,并且在航空照片上看不出,房主向芳达解说道。放眼望去是一望无垠的稻田,视线范围内没有军事目标。

当芳达看到酷暑中的人们在狭小泥泞的小路上,骑着自行车用竹竿挑着两大框泥土去修补堤坝时,她记下了那份惊愕。所有到北越的人都会讶异于同样的事情。而尼克松可能会说:他们愿意玩铲子。“来访者不可能察觉到任何恐怖的气氛,”安东尼·刘易斯在《时代周刊》上报道。此前,他参观了医院,尽管医院的屋顶上画有红色十字架,但还是被轰炸了。拉姆齐·克拉克是林登·约翰逊手下的前司法部长,他来到北越时芳达才刚走。他写道:“这个国家的人们相信他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我所见的每个人都用言行兑现他们的承诺。”数年来,美国的情报人员也提供了相同的报道。

这可能会使某个天真的美国浪漫主义者想到某种韧性;似乎北越人是某种更高级物种。在越南的最后一天,芳达被带去参观一座高射炮装置。对于她的房主而言,这些地方就像阿拉莫——是崇高而爱国的抗争之地。士兵们唱着北越独立的赞歌,芳达感受了大爱的温暖,默默地笑了。一顶防空袭头盔戴到她头上。她在备忘录中写道:在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前,她被领到了一座高射炮的座位上坐下。

照相机嚓哒嚓哒地响,一个微笑的美国明星正在做越南爱国者做的事情:击落美国飞机。北越新闻通讯社歪曲了她的广播内容;关于芳达坐在高射炮上的照片,美联社通过电报添加了说明:“芳达小姐上周在河内发表演讲,煽动美国士兵叛变。”

芳达抵达巴黎并召开了记者会。她带来了拍有被炸堤坝的录像。“我深信,堤坝是被蓄意炸毁的,”她说,“还有液压系统、水闸、抽水站和水坝。”她提及一个曾因轰炸荷兰的堤坝而被同盟国处死的纳粹司令官。

五角大楼宣称共产党在关键要道上设立了高射炮炮台,并在堤坝两旁设有军事设备。她指着屏幕回答:“你们看这一片片稻田;接着,刚好在这个战略位置,你们看看这个炸弹坑。”

她又指向屏幕:两个看起来很健康的美国战俘。“无一例外,”她说,“他们表达了对自己所做之事的羞耻。”她说他们让她转告其家人支持麦戈文,“他们担心如果尼克松连任,他们会永远呆在监狱。”

当天,国务院承诺他们将用图片资料驳斥芳达的断言。助理们将黑板架拖进雾谷(指国务院)记者室。后来,情况通报会却突然取消了。《纽约时报》讽刺地报道:“政府意识到,河内也能拍出图片。”罗纳德·齐格勒在白宫记者室说道:“北越努力使世界相信美国飞机轰炸堤坝,他们的努力取得了一些成功。”国务院发言人次日的讲话却与之矛盾:是的,美国飞机轰炸堤坝,但却是“对高射炮装置等军事装备的合法进攻。”随后,国务院发布了一份关于堤坝系统的情报报告:承认炸毁了12处,但均属意外。不幸的是,这种说法却与国务院的又一次习惯性保证矛盾:在有史以来的战争中,美国的激光制导炸弹系统是最精确的。

科幻电影《太空英雌芭芭丽娜》中的性感女郎使白宫紧张不安。

后来,这位性感女郎会见了联合国秘书长库尔特·瓦尔德海姆。“我不会告诉你轰炸是否意外,”库尔特·瓦尔德海姆说。结果都一样;问题在于战争。“对于战争的恐怖和日益威胁国际和平的危险,联合国不能再袖手旁观。”

7月27日,总统突然召集白宫记者团来参加少有的情况通报会,他夸张地否认:“若轰炸堤坝是美国的作战方针,我们可以在一周内除掉他们的要害。”接着,他大谈道德问题以模糊这件事。当然,故意烧死平民是无可辩驳的。

随后,尼克松派他的联合国大使——落选的参议员候选人乔治·沃克·布什,劝说库尔特·瓦尔德海姆停止对谎言的宣传。然而,这次见面却很短暂。布什曾是二战的战斗机飞行员,看似患了战争疲劳症;他突然拒绝履行宣称堤坝未被轰炸的任务。他对记者说:“我想,在这件事上,我最好闭嘴。”

《华盛顿邮报》未关注乔治·布什临阵退缩,转而报道了:“芳达穿着越南农民的衣服,称尼克松是‘危险的卖国贼’”;及政治幽默家马克·拉塞尔的一则笑话:“若麦戈文获胜,他将用简·芳达取代基辛格。”《邮报》还报道了乔治亚州的一个国会议员在参议员初选上争取审讯芳达;同时,曼哈顿共和党主席呼吁抵制她的电影。此外,报纸还刊登了一封华盛顿M.J.史密斯写给编辑的信:“共产党能得到美国公民的帮助动摇我军的士气,难怪越南的和平还没建立起来。”

芳达的旅行标志着越战新说法的出现:林登·约翰逊和理查德·尼克松等人不该对战争负责,而芳达等在背后对美国士兵和南越人捅刀的人应该对战争负责。这是尼克松最便利的进展;尼克松才是准备在美国士兵和南越人背后捅刀的人。

表面上,战争是为了维持一个独立于美国的西贡反共政府。自1966年开始,尼克松就在私下说过这不可能,唯一的问题是美国要找到掩饰其撤离的外衣。有时,他幻想致命的一击可能带来一个令人满意的政治结局——比如他在1969年废弃的“鸭子吊钩计划”,或春季的“后卫行动”。有时,他又指望着他的“狂人理论”,威胁使用核武器歼灭敌人。每种方式都是为了恐吓敌人在谈判桌上作出足够让步,让敌人看起来是在有条件投降。若对北越堤坝和土方工程暗中蓄意的轰炸着实发生了,那也是与此逻辑相符的;7月27日,总统的“狂人理论”显示:若他想在一周内毁掉北越的大部分农业,他就能做到。大规模的轰炸——大到能够阻止共产党势力超过西贡政府,直到他连任——是唯一能实现他最初所谓的“体面的和平”的办法,该词源自1952年民主党人的发言。

但他现在的所为既不体面也不和平。他最关心的是政治时间安排。8月3日,总统对基辛格说,当处处碰壁的麦戈文正致力寻求新竞选伙伴时,“我看着那里的历史潮流,南越无论如何都不能幸存。我是最完美的候选人。”他接着说,问题在于总统竞选:“今年尤其重要。”

基辛格根据事实推理。到目前为止,他和尼克松已相互了解过一段时间。基辛格写道:“若在今后一两年内,南越因为无能而被北越赶超,我们就执行可行的对外政策。”他们可以使用一些和平协议的措辞,使南越的阮文绍总统相信美国会挺他到最后,然后让南越在9月适时接受和解。这样,他们就能‘遗憾’地让“南越”蒸发,继而转向其他的对外政策问题。

但他们现在必须保持政治高压、在海港布雷、暗中大规模轰炸堤坝,并竭尽所能地在外交历史学家后来所谓的“适当时期”内抑制洪水泛滥:要“找到能在一两年内使整件事合乎逻辑的方案;一年后,越南将成为一潭死水。”那时,他们就可以宣布体面的和平。只有他们知道,正是他们在南越背后捅了一刀。“如果我们在10月结束战争,那么到74年1月,就不会有人对此耿耿于怀了。”

但他们不能在10月之前结束战争。整个选举期间,他们都需要战争。那样,他们就可以把战争的持续归咎于民主党。他们可以说:霍尔德曼在备忘录中提到,持久的战斗证明共产党显然已“山穷水尽”,他们唯一的获胜机会就是“熬过9月,希望尼克松败选,然后他们就能同下一届政府做一大笔交易”。

2月份时,尼克松曾说反战的民主党人“可能会鼓励敌人延长战争直到选举结束”。事实上,这恰是他自己正在做的事,就同他1968年的做法一样。20年后,在1992年的新罕布什尔州初选前,老迈的尼克松遇见一群年轻的记者并提到该问题。他解释说,那个现任的共和党总统老布什本可成功连任,但太迟了:他结束了海湾战争,而他本该至少让它持续到选举结束。“战争让我们在1972年获利颇多,”他对这群记者说。

乔治·麦戈文的竞选带有黑社会性质。《时代周刊》如是说。

麦戈文来到他的家乡——南达科他州的米契尔,在停车间隙,他打电话给可能的副总统候选人:肯尼迪再次予以拒绝;里比科夫“没空”;穆斯基不仅拒绝,后来还在记者会上宣布他们党的候选人给他打电话却被他拒绝了,以此羞辱麦戈文。麦戈文接着又打给汉弗莱,汉弗莱也“没空”。即使是主张维护消费者利益的拉尔夫·纳德也拒绝了他。尼克松现在有60%的支持率。没人愿意为自己以后的生涯标上一个失败者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