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尼克松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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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信任(2)

罗纳德·里根对校园的无政府主义有着自己的理论。大概回溯到1964年12月,伯克利名誉校长爱德华·斯特朗对占领了斯普洛尔厅的几百名学生说:“请离开吧!”里根认为康奈尔的暴乱正是“请”这个字最简单的后果:请是不起作用的,635个法律执行警官才有效。他下了命令,“任何以武力取代理智说服的人或组织”,一旦过了给出的“15分钟权衡时间”,就要“采取不管暴力与否的任何手段”当场加以驱逐。

1969年2月5日,里根在旧金山罢工期间说:“那些想要学习和想要传授的人,必要时应该以刺刀加以保护。”2月15日的圣迭戈,赫伯特·马库赛的合同期满等待续约,当地人把他的假人模型吊在了市政厅的旗杆上。2月圣迭戈校长公布了马库赛的连任声明。随后,圣巴巴拉大学宣布雇佣马克思主义社会学家理查德·弗拉克斯,他当初在芝加哥险些被棒击至死。里根说雇佣弗拉克斯就相当于雇一个放火狂在爆竹厂安捻子。马库赛教授步入门槛,开始了对建筑的占领。罢课期间,伯克利世界解放阵线粗暴地推搡着想从萨德门进入学校的学生。里根出动了加州公路巡逻队到伯克利,然后告诉新闻秘书:“今晚可以好好睡觉了。”

这便是事件的背景。

伯克利大学推倒了房屋来建设足球场,但一直未能建成,在城镇中心留了一块恶心的空地。伯克利《芒刺报》带头呼吁要求改善空地状况,用以国家支配。民主党大会后,芝加哥市拍了一部自我辩护的宣传片,题为《他们又种了什么树?》,伯克利的怪人们便决定在空地种树。

这个地方被叫作人民公园,成为了整个社区的聚集地;它没有得到可行性研究、土壤测试、预算和分区条例的支持。假山成型了,操场也活跃起来,里面有给孩子玩的沙箱和吊杠、移植的三棵苹果树。当时罗杰·海恩斯校长下发了一条严正提醒,称“财产属于学校机构,任何未经授权之人不得使用”,“人民的革命玉米园”则宣称要加盖围墙,以“方便地再次确定地产属于学校的这一事实”,并谴责人民公园的建设者未能组成“负责的委员会”,导致校方无法与其协商。

这是5月13日。两天后的午夜,加州公路巡逻队员和身着防弹背心的伯克利警方保卫下,工人开始给公园装铁丝网。消息传开了。中午,守护私人财产的军队受到了无情的耻笑。2000人自发地聚集在斯普洛尔广场,他们曾于1964年在这一大学广场聚集,围住了一辆警车。伯克利自由教堂的理查德·约克牧师穿着五颜六色的法袍讲话:“穷人和受尽社会冷眼的人们试图在旧空地上建立新世界,我们承诺站在他们一边。”伯克利学生的当选主席发出了动手的号召:“去把公园夺回来!”

他们有6000人之多。有人开了消防栓,警察又关掉了。人们开始扔石头,警察放了催泪弹筒。伯克利激进分子记起了1967年的血腥星期二,他们在奥克兰边境被阿拉米达县警长打过。记录上,星期二成了星期四。

学生开始移动,企图控制市中心。警长副手持枪冲进人群。一辆SUV被推翻,着了火。警官开始用猎鸟子弹射击人群。

然后猎鸟子弹用光了。

有人开始从上面扔砖头。警官向屋顶喊话,企图捕获他们。两个街区外,25岁的詹姆斯·莱克特逃跑时,一个警察击中了他的背部。他流血倒下了,一个弹夹的鹅卵石大小的双O铅弹撕裂了他的胃、脾、胰脏、肾、肠子和心脏的一部分。一个朋友抓住了他,以免他掉到地下街区去,另一个朋友徒劳地乞求警察把防毒面具借给这位伤者。半小时后,救护车赶到。莱克特被抢救了回来,但只是有生命迹象而已。

9点,里根启动了国民警卫的三个营。伯克利码头,坦克时刻待命。加州公路巡逻队和10个海湾地区群体的宪兵执行着宵禁和公开集会的禁令。5月19日,詹姆斯·莱克特在医院停止了呼吸。一个右翼市议员为射击辩护:“要是我有枪,被逼得走投无路,我也会用。”伯克利的嬉皮士考虑接受了他的意见。次日,上千人聚集在教工碰头的斯普洛尔厅里的维吉尔纪念馆。结束后,他们发现出口被刺刀堵住了。人群试图从另一方向突破,被催泪瓦斯和警棍逼了回来。大约700人回到了主广场上,包括一些曾在校方发起的、关于如何处置人民公园的调查里投过票的人。

里根称,公园的建设是在“有准备有计划地挑起对抗”,而警察所打击的是“装备齐全、很早就已囤积各式武器飞弹的大批暴民”。

下午1:58,投掷化学毒剂前,里根通过扩音器向斯普洛尔广场做出了预告。

直升机在头顶盘旋。

700个学生被警卫军紧紧包围着。

西科斯基直升机俯冲到了离地200英尺。一片恐慌的尖叫中,人们横七竖八地倒着;他们意识到自己被困了。飞机舱内鼓起白色云雾,警察和警卫军从三面同时放入更多瓦斯。

(或许有些医学预科生读过最新一期的美国医学协会《今日健康》杂志,里面有一篇“医学摘要”:“军队病理研究所报告,13个经受过催泪瓦斯的患者中,有14只眼睛被移除——其中5只是在受伤两个月后,9只是在大约15年后。”)

人们开始弯腰呕吐。风把化学毒雾带到了学童的野餐地上空。考威尔医院的病人无法呼吸,护士忙得上气不接下气。

巡逻直升机的一段对话被人听到:

“拿支点22口径的步枪,做了吧。”

“我不是暴力型的。我真的不信任——你知道。”

“不过还是挺有趣的。”

“嗯,不管怎样,做这活得要06式点30的枪。”

一则标语:这次是气枪,下次呢,炸弹吗?

128人受伤——“其中包括25名警察。”《滚石》杂志骄傲地报告道。美国白人住宅区史上第一次处在军事占领之下。警卫军不敢吃嬉皮女郎给他们的橘子和饼干:万一被下过迷药了呢?一个年轻上校对自己的职责反感不已,他联合了有同感的警卫军退出战斗,扔掉了步枪和头盔。作为民权战争中一个转变立场的英雄,他上了《滚石》的封面。

17天占领期中的第5天,里根举行了新闻发布会。一个留着小胡子的愤怒记者提高了嗓门:“超过100人被射伤!瓦斯,致死毒气——”

里根和学校老师一样严肃:“一旦战争疯狗被释放,你就得想到会发生什么事。双方都是人,都会犯错——”

记者:“我们今天在这里是因为伯克利有人被射被杀!”

声音响成一片。

里根的声音突然响起:“谈判?谈判是什么?”

一个蓄胡子的中年记者试图解释:“里根州长,大学可以为所欲为地压制大多数学生要求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大学是公共机构——”

里根打断了他,吼道:“全部都因你们而起,你们这些懂得更多的人,这些年纪够大、该明点事理的人让年轻人以为他们有权选择想遵守的法律,还借了社会反抗的名义!”

他突然笔直地站起来,把摄像师推到一边,离开了房间。同日,即5月21日星期三,尼克松宣布了最高法院的人选——沃伦·伯格,特区巡回法院的上诉法官。尼克松读了一份讲稿,之后印在了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上:“拒绝守法的社会问题从未达到今天这种规模”,欧洲国家“行动更快,更有效,在被指控对象是否有罪的问题上更为直接”。

随着周末临近,伯克利学生报纸刊载了一则社论,与政府分庭抗礼:“我们要那个公园。我们要那个公园,或者赔掉整个学校。”

人民公园战斗中,有一场后卫战争。约翰·列侬和他的新任妻子大野洋子移到了多伦多费尔蒙酒店,为越南和平演出宣传。相机闪烁、话筒攒动中,明星纷纷拜访他们的房间,谈论世界局势。一位灰白头发的教士和列侬排练了一首新歌:“给和平一个机会”,他说:“两人之间的爱意能够延伸到全人类。”约翰和洋子两人每天对伯克利现场直播,试图缓和局势。

当反嬉皮士的漫画家艾尔·凯普登门拜访时,“为和平卧床”行动气氛高涨。

凯普一脸笑容,大步走进了列侬的房间,介绍自己是“可怕的极端保守法西斯分子”,要求坐在一些“硬东西”上。他逼问这对新婚夫妇:“二战时候怎么办?希特勒和丘吉尔都去睡觉了怎么办?”

约翰回答:“那么很多人都能一直活到今天。”他问这位卡通画家现在正为伯克利的和平做些什么。

“我在给警察鼓劲,这就是我现在做的……你们这些人在伦敦也有房子。你们会允许他们像在伯克利一样砸碎你家玻璃,在你家家具上排泄吗?”

凯普开始骂大野洋子是“悍妇”,看起来是想激怒她丈夫揍他。新左翼激进分子不是唯一了解激化矛盾才更有宣传价值的人。

“我画画赚钱,和你唱歌一样。这就是目的。”

现在这位披头士像是快出拳了。他要卡普离开。卡普丢下一句:“要原谅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心理医生。”

这强调了尼克松之国的原动力:战争和停战努力在电视上看起来都差不多。看起来都和战争差不多。

5月15日,第101空运师的伞兵席卷了被美国人称作937高地、越南人称做邑巴山的目标地区。美联社5月19日发了一篇极富感染力的报道。“伞兵下了山,绿衬衣被汗浸透,武器尽失,绷带棕红一片,染上了泥土和血迹。”报道称他们诅咒了电台中代号是21点的指挥官:

“该死的21点不让我们死光就不收手。”

后来这一地区以汉堡高地之名为人所知。士兵以美国人的获胜方式攻下了目标地;633名北越主力士兵被杀,美军的损失还要再加100。接着,他们以美国人的丢弃方式舍弃了越南的这块高地;“我们不再这样争夺地形了,而要跟在敌人后面。”指挥官克雷顿·艾布拉姆斯解释。“这根本没意义。”军队回应说。这句话一路传回了家乡。

第一个破坏尼克松越战问题和谐期的政客是麦戈文,3月17日他在人头攒动的参议员议事厅说:“没时间‘考虑军事选择,提高谈判地位’了。在礼仪和常识的名义下,不管辞藻多么华丽,不答有多少空洞的胜利预测,现在的战争政策都不能再继续了……我相信唯一可接受的目标就是立刻停止这场厮杀。”通常为了充实记录,议员做长篇演说时都会找一些关系好的同僚旁听,并对演讲加以褒扬。但加州的艾伦·克兰斯顿和爱荷华的哈罗德·休斯完全没料到有这些话。他们缄口不语。泰德·肯尼迪告诉记者,对他来说,麦戈文的话“有些草率”。

现在,两个月过去了,肯尼迪转向了麦戈文的立场。5月24日对新民主党联盟的讲话中,他说汉堡高地袭击“残酷而野蛮”。5天后,他说它“毫无理智、不负责任”,“疯狂——代表了一种心态、一个政策的宿疾,需要立刻引起注意”。

总统注意到了泰德·肯尼迪。尼克松对肯尼迪的一切都极其关注——自从1964年约翰·肯尼迪在第一次选举中击败了他,抢了他《洛杉矶时报》的头版。两位肯尼迪成了尸体,他才坐上了总统位置——然后他亲眼看着这一火炬传给了这个35岁的年轻人,他曾因作弊被哈佛开除、但已作为1972年民主党提名热门登上了《时代周刊》封面。

肯尼迪的幽灵在白宫絮叨不散。入职第五天,对埃利希曼口述备忘时,尼克松说:“不顾及老人的能力,能控制的内阁席位用了至少90%的新人……肯尼迪进来时就是这么搞的。”总统访问欧洲的首次旅行中,他尽可能快地离开了柏林:这是“肯尼迪之城”。他厌恶“共和国战歌”:“这是肯尼迪之歌”。

盖洛普5月的月度投票问题是“下个四年,你最想看到卡片上的谁控制民主党的计划和政策方向?”爱德华·肯尼迪的票数比穆斯基和汉弗莱加起来还多。财富的大学调查中,问到“你最崇拜这些人中的哪个?”肯尼迪排第一,美国总统排第三。埃利希曼建议监视肯尼迪。3月26日,尼克松同意了他的提议。

尼克松无论如何都没法喜欢上参议员或国会议员。他觉得他们和媒体一个德行,可以随便批评人,不用负责。他自己党内的国会领导也只能严格获取他立法策略的最基本信息。新总统第一年的国情咨文一般是将立法议案公之于众的时刻,而尼克松根本没做这一演说。他连自己的一些国会联络员的名字都不知道。一个伊利诺斯的共和党人在国会议事录里纪念了在越战中死去的33000人的名字;尼克松潦草地写了条命令:“哈洛——别让他再见我。”女儿特里西亚1971年在白宫举行婚礼时,尼克松没请一个国会议员。他觉得这些立法人——小肚鸡肠、哗众取宠、傲慢无礼。

其中最差劲的是读了宪法的人,尤其是宪法第I条第8款,赋予他们“宣战……筹款支持军队……为政府和陆海军规章编写条例”的权利。尼克松把自己统治下的外交政策制定看做自己的特权,这些干涉快把他逼疯了。

有一天尼克松对助手大发雷霆,要断绝与《时报》和《圣路易斯邮报》的所有联系。接下来他又加上了《华盛顿邮报》,之前它操之过急地公布了6月8日总统与南越主席在中途岛的会谈。(FBI告诉他俄亥俄州立大学是反战声潮最大的学校之一,之后尼克松决定找个借口出国,好逃掉原定6月8日在此大学的演讲。)尼克松每天几个小时一人独处、思考,或者向霍尔德曼发牢骚,抱怨工作人员没能让媒体都把他写成每天工作20小时的人,还说他才不在乎什么公关。

学年结束时,法律执行官总结了大学校园里84起纵火、爆炸和爆炸未遂行为,另有27起发生在中学。加州参议员委员会通过了大约100个反校园暴力议案。西弗吉尼亚通过了一条法律,宣称任何未能遵守任一法律执行官命令的人均属“暴乱分子”,法律执行官中包括代行职能的旁观者;还宣称法律执行官对暴动者的死亡不负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