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童兵自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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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访谈录童兵:“一分天赋,两分勤勉,七分机遇”(1)

访谈人: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博士研究生李晓静

被访谈人: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童兵

(引子)

在新闻传播学的圈子里,如果问起谁是咱们中国自己培养的第一个新闻学博士,相信都会脱口而出“童兵”这个响亮的名字。在这个“第一”背后,蕴含着多少活色生香的故事与丰富感人的经历!2003年3月里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在复旦大学新闻传播学博士后流动站办公室里,我有幸倾听到了童老师这个“第一”背后的灿烂,和着他那童心未泯的灿烂笑声。

下面,是师生一问一答的访谈记录。

2青少年时代的求学生涯

李晓静:童老师,我知道您的家乡是浙江绍兴,一个人才辈出的好地方。可以谈谈您是怎样在那里度过您的童年的吗?故乡对您的童年以及现在有着什么样的影响,尤其是在您的性格和学养方面?

童兵:绍兴的确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绍兴有两个特点,一是经济自古以来就很发达,培养了许多人,一个重要的乡土规则就是重教,家里无论多穷,都要培养孩子读书,所以绍兴自古以来像陆游、徐文长、蔡元培、鲁迅这样的文化名人,据史书少说也有500多个。第二就是绍兴人生活很艰苦,绍兴没有很大的产业,它主要靠“三缸”:酒缸、染缸、酱缸,这就养成了绍兴人靠勤劳创业的品质。我出生在绍兴,但5岁时就随父母来到了上海,所以乡土的熏陶并不很持久。但故乡在自己的心目中一直是非常神圣的,是一种无形的动力,一种前进的方向和目标,因为自己是绍兴人,所以也应该为绍兴添光加彩。有一次我在香港碰到吴小莉,她也是绍兴人,大家说起家乡都是无限神往,我们都很愿意为家乡做些事。家乡现在还没有大学,只有一所绍兴文理学院,如果有一天家乡办了大学,我会去义务教学,这也算是我为家乡的进步发展想做的一点贡献吧!

李晓静:现在在您的记忆中,青少年时代求学过程中印象最深的是什么?那个时候您有自己最大的愿望和理想吗?

童兵:我上学比较晚,因为我是家里惟一的男孩,父母的思想比较保守,怕我念书太早会在学校受欺侮。所以我9岁才进小学,并且也不懂事,在学校里非常调皮。大概从五年级我才开始懂事,还当上了班里的中队长,毕业后考进了上海中学,在那里读了6年书,3年初中,3年高中。现在回忆起来,中学给我打3下的基础非常坚实,她教给了我怎么做人,怎么学习。换言之,关于做人的基本道理、做学问的基本方法,我是在中学时代培养起来的。在中学期间我参加了很多学生工作,接受了很多锻炼,我从初二开始就担任学生会副主席,到高中就担任主席,在学生会一共工作了5年,获得了很多经验和营养。我在中学时爱好很广泛,参加了很多课外活动小组,像美术、文学、航模、戏剧等等,当时自己的愿望是非常想成为一名勘测队员,因为可以到处走走看看,为祖国找寻宝藏,挺有意思的。我当时想学理工科,不想读文科,因为文科总要坐办公室。

李晓静:童老师,您本科就读的是复旦大学新闻系,我想知道,在考大学之前,您的兴趣爱好是在新闻领域吗?还是选择了这个专业以后才对它产生兴趣的呢?

童兵:其实我读新闻也很偶然,几乎是在最后短短的几个月内报考的,之前对新闻并没有太大兴趣,主要是想学理工科,当个工程师或者勘测队员什么的。但到1963年时,我们国家开始“反修”,希望学生干部能考文科,做“反修”、“批修”的一线战士,所以我突然之间就开始考虑读文科。而当时文科最好的就是复旦的新闻系,并且记者对我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当时一句流行的关于记者的口号就是:“相机胸前挂,任我走天下。今朝名记者,他日大作家。”记者可以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和我的志趣也比较符合,所以就这样选择了读复旦新闻系。选择了这一行后我对专业还是很用功的,既然学了,就应该把它学好,这就是我当时的一个目标。在我进校时,复旦新闻系已经培养了很多优秀的师兄师姐,在各个新闻工作岗位上都干得十分出色,让我特别羡慕,所以我就一心要向他们看齐。我觉得复旦新闻系的大学课程设置对我的成长非常有帮助,比如老师经常带着我们读报评报,还搞课堂讨论,给了我很多启发和锻炼。系里还鼓励我们写文章,参加实际训练。当然读大学时我们这一代人受到的政治运动的干扰也特别大,但对新闻系的人来说,这又有偏得的地方,因为对新闻系学生而言,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实际工4作能力的锻炼。我当时参加了两次“四清”,担任小组长,了解贫下中农,学做宣传、做记录、做家庭访问等,都有十分深刻的切身体会。我1964年还到《解放日报》去实习,叶春华老师的夫人就是我的指导老师,让我们用铅笔改稿,反反复复,直到满意为止,这些锻炼都让我获益匪浅。

李晓静:童老师,您觉得自己大学5年中在学业上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童兵:主要有两方面:一是学到了知识。我在复旦大学念本科期间学到的许多知识对我现在都还很有帮助。我出去后当了10年记者,给通讯员讲课时用的讲稿就是大学的课堂笔记,像什么采访写作课、编辑评论课、新闻事业概论课等。这样,在当记者时我的专业基本没丢,所以考研时新闻理论我考了第一名,应该说这都是母校给我的知识营养。二就是学到了方法。读大学时老师和我们班上29个学生都非常熟,每天晚上都要到我们宿舍来带着我们读报评报,像余家宏老师、伍必熙老师给我们开了这门基础课,每次都要让我们分析当天的报纸,今天的头条是什么,这则新闻写得好不好,好在哪里,不好在哪里等等。所以关于如何评价新闻的方法,老师都是手把手地教给我们,这给了我很多收获。

读硕与攻博

李晓静:童老师,您1968年本科毕业后选择的是去媒体做编辑记者,并且一干就是10年。这10年的媒体工作对您今后从事新闻传播领域的科研和教学有什么影响和帮助呢?可以谈谈您那段工作期间的经验和体会吗?

童兵:我很喜欢自己的专业,可以说是越学越有劲。但很可惜,我毕业时“文革”正值高潮。我毕业分配时的一个指导思想就是一定要搞本专业,不论被“工宣队”分到什么地方。当时有5一个北京军区的指标,它有报纸,有很多宣传工作,所以我就想到那里去。但大学生必须接受工农兵再教育,要下到基层去,这样我就到了内蒙军区骑兵五师十五团,在那里干了一年多。后来我又分到地方锻炼,到了辽宁锦州铁路局的一家报纸《锦铁消息报》去做记者编辑,这在当时是一家比较规范的企业报,周三刊。我在这个小报干到1978年,收获是很大的,这份报纸“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没有很细的分工,所以基本的新闻生产流程我都做过,从采访、写稿,到划版面、通联、给通讯员授课等等。

这些对我后来的科研和教学都有很大帮助,我自己觉得在大学做新闻系的老师需要有实践经验,这种切身体验很重要。另外,在这期间我还有两个主要收获:一是更热爱生活了。你不知道,“文革”期间的东北生活是非常困难的,人均一个月只有三两豆油,半斤猪肉,但工人、通讯员和我们相处得都非常愉快,让我感觉到艰苦生活中的温暖和美,所以在那以后,我的生活态度总是很积极的、向上的。二就是我深深体会到了“当记者决不能说假话”的道理。当时的很多报纸就遵循着“小报抄大报,大报抄‘梁效’”的路子办报,我实在无法忍受,这也是我后来考研的一个重要原因。

李晓静:那您后来又是怎样决定去人大新闻系读硕的呢?

读硕期间您的专业方向主要在哪一块?后来读博呢?

童兵: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主观上想脱离“文革”时这种每天编假新闻的环境。但那时考研还有一个偶然的因素,我们报社一个记者是北大地球物理系毕业的,他当时一直想离开报社,很早就准备着考研。我当时压根不知道1978年恢复高考后新闻学专业也可以报考研究生了,这个同事来找我同他一起考。

就这样,我就产生了尝试考研的想法,手续也很简单,交了两张照片就算报了名,之后就开始看书。后来还是花了一些功夫,很6幸运地就考上了。读硕时我的导师是甘惜分先生,他是从延安过来的老新闻工作者,我跟着他一直致力于新闻理论的研究,主要是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的研究。硕士3年我学得很辛苦,写了许多文章,我和郑保卫一起合作编了《马恩列斯论报刊》(上、下卷),有六七十万字,还有《马克思恩格斯报刊活动年表》,通读了50卷马恩全集,也写了40多万字。所以整个硕士阶段里我做了很多基础性的工作,这应当感谢人民大学,给了我很多机会。读博期间我继续做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的研究,想写一本《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发展史》,不仅是马恩了,还有以前的空想社会主义者,之后的列宁、毛泽东等等,比硕士时做得更为深入和更为系统。

李晓静:能谈谈您在人大读硕、读博期间治学的体验、方法和收获吗?

童兵:大学里的条件无非是两个,一个是书,一个是老师。

老师不能天天跟着自己,所以最关键的还是自己要学会利用书本知识来学习。我想结合自己的体验谈4点方法:一是对自己有用的书都应该读,而不能仅仅局限在专业书领域。我搞马克思主义新闻史,牵涉到世界近代史,我就去选了世界近代史这门课,跟着老师的课去读这方面的书,收获很多。二是要活读书,我读书时做了很多卡片,摘抄一些重要的内容,记录自己的心得等。书并不一定要全读,读对自己有用的部分即可,只有特别好的才是逐页细读,否则就会效率低下。三是要读活书,不仅停留在读书上,与学习相关的活动都应该参加,比如我学外语就不光是拿着一本书背单词,我还喜欢把一些外语知识做成卡片,在买饭排队时、等车时就掏出来看,一次和同学步行去香山玩,一路上大家用外语聊天,足足4个多小时,回来后感觉收获特别大。

四是要坚持自己的观点,不要人云亦云。1985年时《新闻学刊》

创刊号上登了我一篇文章:《从哥达纲领批判看马恩的舆论监督思想》,当时有些人说我这篇文章是“借死人骂活人”,我当时也很紧张,但我知道自己的文章所依据的事实是可靠的,又请教了这方面的权威专家,所以就坚持了自己的观点。现在看来这种坚持就是胜利。你们做学生的一定要培养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千万不能惟老师和书本是真理。

治学与思考

李晓静:谢谢您的建议!童老师,我知道您在新闻理论尤其是马列主义经典新闻理论方面有很深的造诣。但是现在有一些大学生认为马列新闻理论枯燥乏味,脱离现实,甚至对之持一种不屑的态度。您能否结合实际谈谈在当下对青年学生进行马列主义新闻观教育的意义和价值所在?

童兵:大学生学一点马列主义经典新闻理论是很有必要的,我想这种必要性主要有3个方面:一是可以学一点知识,我们应该把马克思主义当作一门知识来学习,它不仅是告诉我们怎么革命,它首先是一门科学,里面有很多真理,对新闻传播规律性的认识。其次可以从中学习方法,无论是马克思还是毛泽东,他们总结出的新闻运作的方法值得我们学习,像现在的新闻改革、新闻竞争中的方法论是很重要的,而马克思主义中很多方法论的东西是值得反复揣摩的,如辩证法。三是学习规范,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这中间是有道理的,我们一些学生在没学马克思主义之前认为它很枯燥,而在学习以后却获益不少,以前只知其然,现在更知其所以然,能讲出其中的道道来,这就是马克思主义新闻理论带给我们的收获。

李晓静:童老师,2001年新闻界进行了一次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教育活动,上海特意请您去做辅导报告,您如何看待这次活动?您认为马列主义新闻观当前对新闻从业人员从事传媒工作有什么意义?

童兵:从2001年到2002年初是我最忙的一段时间,全国很多地方都让我去讲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像山东、江苏、北京、上8海、湖南、广东、广西、重庆等。我感觉很有意义,也非常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