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敢为天下先:邓旭初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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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管理体制改革(5)

《调查报告》在充分肯定了上海交大的管理体制改革后,提出了存在的问题,认为定编使各单位人员基本固定,会影响师资队伍的结构;创收与学科发展关系处理不好会影响学术水平的提高;“自费”工资改革的说法和做法的现实性值得研究;交大工改与工调对比,拉开差距过大等。

为了全面阐述交大改革的实际情况,回答《调查报告》中提出的问题,1983年11月14日,邓旭初和上海交大党委起草报告《对〈关于交通大学管理改革与工资改革的调查报告(草稿)〉的几点看法》。指出:“第一,交大定编,不仅有人员数量上的规定,更重要的是还有人员素质结构上的规定,根本不会影响进一步人员流动及素质结构的改善;第二,交大在改革过程中,反复强调并密切注意正确处理国家科研、基础科研和应用科研的关系,坚决克服单纯追求经济收入的思想,交大在国家重大课题研究中取得了显著成效。在关于新疆建设的重大课题研究中,我们几乎没有向对方收取什么费用。作为一所理工科大学,面向社会和经济建设是学科发展的需要,也符合中央文件的精神;第三,工资改革中,为了克服吃大锅饭,打破论资排辈,按贡献大小来决定升级,我们拉开了校内人员的工资差距,这正是交大工资改革的优点之一。”

上级领导看了交大的报告,给予了肯定。事后,当上海交大改革的影响风靡全国时,调查组一些同志说当时有压力,有些写法是违心的。

正当此时,校财务科去银行提奖金款,却吃了闭门羹,对方说:“大学属事业单位,建国以来,没听说过大学能发奖金,也没有这类文件,不能给交大提钱。”

交大自费工资改革是得到上级部门批准的,为了奖励有贡献的教师,从本校科研收入中提成,也符合国家教委和财政部文件的规定,那么为什么不让交大提钱呢?

邓旭初让人询问对方。对方说:“交大在搞平均主义!”

邓旭初说要去有关部门当面说明情况,对方不予理睬。

邓旭初愤怒地说:“真正在搞平均主义的,你们不去管,为什么偏偏抓我们交大?”

对方说:“别人的我不知道,我就是要抓你们交大!”

这是什么逻辑,真正打破大锅饭的变成平均主义的倡导者,实行大锅饭的成了平均主义的反对者。

一个调查组刚走,又来了一个“财神爷”卡住了交大的经济“命脉”,这到底是为了啥?

邓旭初焦虑地徘徊着:交大自费工资改革,没有向上面要过一分钱,只是要取得有关领导认同,为什么连这一点也这样“难产”呢?

邓旭初打起精神,决定据理力争,决不妥协,他让党办向有关部门打报告,要求他们当面听取交大的汇报。正巧,第二天有一位《人民日报》记者来访,党办接待同志就告了这一状。记者问:“这位不让提款的同志是谁,姓什么,叫什么?”

党办同志立即拿起话筒打电话。对方问:“……问名字干什么?”

“我旁边有位人民日报记者,想在报纸上为他扬扬名。”

“你等等,”稍等片刻,说:“通知你们财务科,马上来提款。”可见“文革”

流毒未清,人民日报能胜过规章制度,舆论监督是十分重要的。

改革像是爬山,爬上一座山,还有一个岭。出现了问题要改革,改革中又出现新的问题,又要进行新的改革,循环往复,不断深入,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改革者深深的脚印、滴滴汗水和心血。

面对改革中遇到的重重困难,邓旭初希望能得到上级的支持,他多次请示向上级领导当面汇报,1983年12月17日,上面同意听取交大当面汇报了,邓旭初的心是何等地激动,何等地高兴!他恨不得马上就飞到领导的办公室,把心里话全部倒出来。领导工作很忙,时间安排得紧紧的。邓旭初等在外面,心中把要讲的话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不知放过多少遍。等到上午11点,终于排到交大了,邓旭初迫不及待地大步走进领导办公室。

……

结果,邓旭初在失望中回到了学校。

6.扩大基层自主权

长期以来,我们的管理权过分集中,管得过死,上面管了许多不该管,管不了,也管不好的事,学校整个机关运转不灵,效率低下,基层干部无所适从,束缚了手脚。

学校缺乏自主权。从招生到分配,从职称评审到人事变动再到财务管理等,大大小小的权利,都集中在上面主管部门。曾有一件事令邓旭初念念不忘。1978年,有个美国代表团访问上海交大。当时天气很热,邓旭初说:

“天气这么热,请客人们喝瓶橘子水吧?”但当时外事权利也很集中,校外事办的干部不敢做主,说这要请示上海市外事办。上海市外事办一位“小辫子”说:“你交大不能请他们喝橘子水,不然摆不平”。邓旭初听后,很不是滋味:“你干脆撤掉我吧!一个大学党委书记,连买瓶橘子水的权利都没有。”

这件事给邓旭初留下深刻的印象。

1978年访美期间,邓旭初深为美国高校基层的办事效率之高,权利之大所打动,回国后,他决心突破现有的教育体制的禁锢,闯出一片新天地。

1978年,录取研究生糜解时,上面领导曾打电话说“此人不可录取”。

上面有言在先,下面谁敢动。但邓旭初敢,他要根据邓小平说的“有成分不唯成分,重在政治表现”,行使一次自主权,于是想尽了办法,在全国第一个录取了家庭成份不好而本人表现好的研究生糜解,突破了唯成分论,但也冒尽了风险,触犯了有关上司。

1979年12月6日,在一次全国高校教务处长工作会议上,邓旭初和复旦大学校长苏步青、同济大学校长李国豪、华东师大校长刘佛年不约而同地提出教育部应向高校下放自主权,并接受了人民日报记者的采访。邓旭初说:“教育部该统的没有统,不该统的统得太死,有人说,大学办不好,该打校长的屁股。其实打不着。目前事无巨细,惟上面意旨是从,校长没有多少自主权,屁股何从打起。拿教材来说,统一教学计划,统一教学大纲,统一教材,甚至统一习题,要求各校办成一个样;拿经费来说,专款专用,不准机动;拿人来说,上级不批准,优者进不来,劣者送不走。要想把大学办好,大学应有适当的自主权。”

他接着说:“我主张对大学的规模、专业设置、教职工编制、师生质量的最低要求等,可由国家统一规定,根据学校规模,拨给学校若干经费指标(包括外币),由学校自主使用。领导机关可以监督检查。学校还可以根据学校实际,同国外直接取得联系。如果能给大学适当自主权,就能在不增加国家负担,不减少国家收入的前提下,利用学校现有的设备人力、技术,实行奖励制度。但是目前,原有制度像紧箍咒一样把学校限制得死死的。

邓旭初和其他几位校长的发言在人民日报刊登出来后,教育部门有关领导极为不满地说:“‘文革’后,我们刚出来工作,权还没收回,就要放权。”

不久召开全国教育工作会议,由各高校领导出席,邓旭初进京后见到各兄弟院校的领导,感到他们对自己很有戒备,甚至有人说邓旭初等四人是“新四人帮”。在分组讨论中,邓旭初索性把心中长期淤积的不平统统倒出来,与会人员听后也深有同感,不仅没有责备他,大家反而表示理解和同情。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学校缺乏自主权,权利集中在上级;学校内部又何尝不是,学校内部的权利集中在校部机关,基层缺乏自主权。上海交大实行人员流动和岗位定编后,干部少了,事情多了,大家都争着干工作,本是好事。但是由于改革没有触动学校的领导体制,权利过分集中,事无大小,样样皆管。下面千条线,上面一根针,机关干部忙于文山会海和事务堆中。基层为了解决一个问题,层层报批,公文漫步旅行,在消耗中前进,有时一压几个月。有责无权,有权无责,阻碍了改革的进程,基层争分夺秒工作,有时为了把事情办好,只好“绕道”走,却又遭到非难。长此以往,刚调动的教师积极性有可能丧失。不改变这种权利过分集中的状况,不扩大基层自主权,学校改革很难深入下去。

随着改革的逐渐深入,邓旭初越来越感到,解决高校缺乏自主权问题的迫切性。

1983年2月18日,邓旭初召开学校研究室主任、科以上干部会议,谈了对学校实行责任制,扩大基层自主权的设想。他说,学校缺乏自主权,阻碍了学校的发展;基层缺乏自主权,阻碍了教职工积极性的发挥,当前学校机关体制不适应改革的需要。为此,我们要向上级要求几项自主权,同时学校要下放给各系、所、室等基层一些自主权,为此,必须做出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