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敢为天下先:邓旭初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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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智斗凶顽(2)

郝鹏举的狼子野心,其实在教导团的两次反共风波中就已暴露。教导团里,时常有人散布谣言。最明显的是两次:第一次,“新四军要围攻我们起义部队”这个谣言,一下子传遍教导团。郝鹏举还煞有介事,把教导团拉到上疃。很快,这个谣言不攻自破,但是郝鹏举却借此蛊惑人心,使大家惶惶不安。第二次,他又造谣:“我们起义以后,共产党一直没有给我们番号。听说他们要把我们拉到海边去开荒,那不成了黑人黑户了!”郝鹏举这么做的用心,太清楚了,只怕部下听了我们的宣传,思想起变化,当真弃邪归正,那岂不要了他的命!自以为不断造谣生事,就可以蒙蔽部下,不信任我们,害怕我们,以防他们思想上先被我们“俘虏”,他这个司令就当不牢靠了。

“两手”交替严密控制

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这个“小蒋介石”自以为聪明,却忘记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莒县是我们的老解放区,群众觉悟很高,军民鱼水情深,处处可见,处处可感。郝部一两万人,吃的、穿的、用的,都要我们部队和老百姓供应。他们自己当过汉奸和平军,多次跟随日寇扫荡,岂止曾经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敌人的“三光政策”,还亲手执行过这个“三光政策”,自然知道这些老区人民生活的痛苦,知道我军物资的匮乏。可是,到了莒县,我军节衣缩食,让粮让衣,老百姓热诚劳军,郝部待遇远胜我军。这种种情况,他们也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又岂是几句谎言遮掩得了的!时间稍长,郝部不少官兵,尤其是下级军官和士兵,便逐渐端正了对八路军、新四军、共产党的认识,真心实意地希望自己所在这支民主联军,能够真正改造成人民军队,做人民的保护人,走革命的光明路。

这种情绪、心意,对郝鹏举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这不是挖老子的心肝,要老子的命!”同一切反动派头子一样,郝鹏举对于不同意、不拥护自己的部下,首先想到的,依然是两个字——镇压。

在莒县期间,郝部士兵时有逃亡。开始,解放区民兵发现这种情况,多次向他们劝说,并送归郝部。岂知郝鹏举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满口仁义道德,行为却同豺狼虎豹。对于自己的这些部下,竟残酷地加以枪毙,甚至活埋。这种恶行,当然也保不了密。消息传到我军基层干部和民兵耳中,个个义愤填膺。以后遇到郝部逃兵,便任其逃走,不再阻拦。郝鹏举察觉了,竟布置亲信,带枪假开小差,求乡村干部、民兵收留。我们的干部看他们可怜,只好把他们留下。这些坏蛋瞅个空子,转回便向郝鹏举报告。这个“小蒋介石”,竟然把我们的干部抓去毒打,还恶人先告状,向山东军区告我们瓦解他们的部队。

军阀巩固自己部队的办法,古今中外,基本一样,无非两手:一手金钱、官位、女人;一手皮鞭、棍棒、子弹。郝鹏举有一个讲话,就是这“两手”的典型。有一天,这个恶棍大张旗鼓,召集2000多官兵训话。他站在八仙桌上,队伍列成马蹄形。先是大喊大叫:“某某心怀二志,背叛团体,他罪大恶极,把他拉出来!”只见一个军人,五花大绑,被拖到队伍前面。他又大叫:“拿军棍来!”两个士兵,各执一根长约6尺、粗如小碗,红黑相间的军棍,走到那人身边,左右分立。郝再一声断喝:“莽狠狠打!”于是,先上来两个士兵,一个按头,一个按脚,接着,那两个拿军棍的士兵,就举起军棍,一上一下,非常熟练地朝趴在地上的那人屁股打去。只几下,裤子上已渗出血来。打完,被打者已奄奄一息。郝再大喊一声:“我郝鹏举一生历尽千辛万苦,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我们的团体,为了每个人的幸福前途,为了每个人的老婆、孩子、父母、兄弟!任何人一离开我们的团体,就一钱不值,人家就会骂我们是汉奸!

所以,人人都要爱护我们的团体,两万人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万众一心,我们就有前途,就有地位。要万众一心,就要有纪律。任何人违反纪律,都应受到惩罚。谁心怀二志,背叛团体,人人得而诛之……”

他这么一打人,一训话,2000人个个立正,从上级军官到士兵,都吓得动也不敢动一动!

郝鹏举这个人也确实有点本事。单是记忆力便着实惊人。连以上正职带兵军官,都经过他本人谈话、考察,认为可靠,才加以任命。这还不够。在任命之后,他还要派上心腹,在周围监视,常常直接向他本人汇报这个带兵官的情况。这些,他都能牢记在心:该用谁,该弃谁,非常明白。下级知道这一点,就不敢随便起异心了。他这套办法,军官中尽人皆知。因此,不但表面上绝对服从,连背后也不敢发牢骚,总是不断称颂郝长官伟大、英明。即使受到郝的辱骂、毒打,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反而要更加称赞郝长官对自己恩同父母,骂我打我,是恨铁不成钢,这么一来,才能得到宽恕,有的甚至会得到提升。

晓以大义力图转化

对于郝鹏举的这一套军阀作风,我军的同志哪里看得惯。平常就利用上课、谈话、建议等办法,向他们介绍人民军队官兵一致、军民一致的优良传统,苦口婆心,希望他们自觉改造部队。为了加强改造这个部队的力量,山东军区又派来第三批干部:一共有10多人,其中有张国民、田磊、曹礼琴、褚玉林、周美光、王泽荷、蔡益田等,这一年的五、六月间,又请郝鹏举组织一个20多人的参观团,到临沂军区机关参观,由谷凤鸣陪同前往。这个参观团,重点参观了新四军特务团。团长、政委分别向他们介绍了行政管理、政治工作、群众工作、官兵关系、军民关系等方面的情况,领他们参观了连队俱乐部和连队抗日救亡史展览。另外,还特地安排了一个活动:请抗日老人马保三陪同,会见了山东参议会议长范明枢先生。最后,陈毅又亲自接见。陈毅专门向参观团全体人员,详细介绍了自己在江西坚持三年游击战争的艰苦奋斗,强调正因为部队紧密依靠群众,同群众同呼吸共命运,才能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终于成为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陈毅的讲话,长达3个多小时。尽管这些人都是郝鹏举信得过的人,听来也都动容。只有那个政治主任刘承(国民党特务分子),越听越紧张,回去就向郝鹏举报告,添油加醋,说是陈毅讲话,别有用心,企图瓦解军心,煽动不满,等等。

形势突变山雨欲来

1946年6月,在美帝国主义的支持下,老蒋介石及其心腹,认为国共双方兵力悬殊——自己拥430万军队,解放军仅130万,至于装备更无法相比,发动内战,“半年内可定天下”。这位一世大枭雄,只知道照参谋总部的图表计算、估测战争进程,却忘了自己的历史经验——五次“围剿”反“围剿”

及红军长征中堵截反堵截的曲折斗争。在前4次“围剿”中,当时兵力对比,岂止四与一之比。兵力大大少于敌人的红军,每次都打得数倍优势于自己的敌人,丢盔弃甲,狼狈而逃。至于第五次“围剿”,若非共产国际以及他们派来军事顾问李特(德国人)的瞎指挥,蒋介石又何能取胜,红军又何必长征。在长征途中,10万红军伤亡十之八九。然而,遵义会议确立毛泽东同志对军队的指挥权以后,红军又矫若游龙,突破比自己多几十倍的兵力的包围,胜利抵达陕北……这些历史经验教训,再加上抗战胜利初期上党战役和邯郸战役全军覆没的惨痛教训,都没有使蒋介石及其心腹,从“兵力对比”的数字游戏的醉梦中惊醒过来。6月底,不顾我方劝告,大批蒋军向中原解放区李先念部突袭;接着又向苏北解放区进攻,就此打响了第三次国内战争的第一枪。进攻苏北解放区的国民党军,遭到粟裕同志领导的新四军的迎头痛击,七战七败,焦头烂额。不过,由于我军执行的是不计一城一地之得失,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的战略,蒋介石在损兵折将之后,也抢占了苏北解放区的许多县城。这一战场形势给了郝鹏举一副兴奋剂——“拣大腿粗的抱”!“蒋强共弱”既已“定局”,弃共投蒋,此其时矣!

其实,在所谓“起义”以后,郝鹏举同国民党特务,从未割断联系郝部政治部主任刘承就是军统特务。他同郝鹏举保持着密切联系,时刻窥探着我方人员的动静。一方面向郝本人打小报告;一方面又把郝同我方人员的关系、郝本人的思想动态,向军统汇报,暗中担任着郝与军统接线人的角色。

这样的角色,必然邀功心切,希望郝鹏举再迅速反戈一击,越快越好。

经过密商,郝鹏举在取得蒋介石的保证以后,开始行动了。

主动请战移师南下

郝鹏举决心下定,知道如果不把部队拉出莒县这个老根据地,向前线靠拢,可能自己一有异动,即被消灭。因此,装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向陈毅军长请缨南下,说是要同蒋军决一死战。陈毅和其他新四军领导同志不会没有察觉,但是我军对起义部队的总政策是“来者欢迎,去者欢送”,所以也不加阻拦。另外,也考虑到这样有20000人的队伍,一旦叛变,处在解放区中心地带,反而难以处理,让他们开赴两军结合处,再密切注视其动向,更易应变。郝鹏举轻易取得陈毅同意,自以为得手,行动格外迅速,很快便将部队拉到江苏的东海县(那时叫竹庭县),司令部驻徐班庄。为掩人耳目他故意把家属、粮食留在莒县,在城南中楼设了一个留守处,并委任张润三为留守处主任。这一着,郝自以为高明。临阵不带家属,岂不可以向我方表明心迹:并无二意。在其心底,却清清楚楚,即使自己投蒋,共产党说话算数,“来者欢迎,去者欢送”,也决不会拿自己的家属开刀。

在率部南下之前,郝鹏举又故作姿态,把我方人员安置得妥妥帖帖——军官教导团这个临时机构解散了,专门成立一个总政治部,由军统特务刘承任主任,刘述周任副主任。辖下各师、团也各自成立政治部和政治处。曹礼琴、邓旭初、郭力军在总政治部任科长。田磊任三师政治部主任。张国民、褚玉林、周光美、蔡益田,都在一、二、三师各团政治处任主任(四师没有我们的干部)。此外,郝鹏举还搞了特别情报室,表面上由谷风鸣任主任,情报员却都是郝鹏举的亲信。特别情报室设在山东军区独立旅驻地沙河,郝鹏举交代的表面任务是与独立旅合作,刺探国民党的军事情报,实际上是想借此搞我们新四军的情报。李子新则被安排在郝的总指挥部当参谋。

在军官教导团时期,我方人员还可以利用上课的机会,宣传革命道理、我方政策以及对时局的评估,等等。一被分到各师、团的政治机构,可就什么也不让我们的同志干了。全军政治干部近百人,除了我方派去的20余人,其余都是郝鹏举招收来的青年学生,在军官教导团受过我方人员的教育,他们在郝部也被视作“异己分子”,半公开的称号则叫做“花瓶”。这些青年多数是受郝鹏举进步伪装的蒙蔽,现在深入“现场”,渐渐觉悟,同我方人员有部分共同语言。只有极少数思想反动,逐步被郝鹏举培养成为爪牙。

豁达大度指挥若定

1946年7月下旬,郝鹏举为刺探我军前方实况,突然要求派副参谋长王效曾到前线晋谒陈毅军长,请命杀敌。朱克靖派邓旭初陪同前往。这个王副参谋长,是“老行伍”出身,年近6旬,身体尚健,对郝鹏举一向忠心耿耿,却因为“草包一个”,不合这位司令的心意,一直未受重用。此番想在郝鹏举举棋未定的当口,立一大功,受此重托,格外卖力。自己带了一个骑兵连和两个随从,邓旭初则带了通讯员王德林,急速奔赴前线。此时,陈毅和军部主要领导人,在苏北沭阳一带指挥战事。王、邓一行出发那天,大雨滂沱,泥泞不堪,马匹更是难行。稍一不慎,便会连人带马,跌进水里。次日,陈毅、宋时轮接见了他们。王效曾当面请战:“不与蒋介石决一死战,誓不罢休!”陈毅对此表示嘉许,并且对当前军事形势作了详尽分析,解释了党的战略方针——不计—城一地的得失,关键在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从长远看,我军必胜,敌军必败。谈话中,陈毅恳切表示:“目前我军兵力有余,尚不须贵军相助。希望郝总司令加紧训练,加紧改造部队,搞好备战工作。”最后,陈毅再次告诫:“国民党对待非嫡系部队从来视为异己,常常利用战争来削弱吞并。我们共产党则相反,有硬仗,我们自己打,决不会要你们民主联军去正面迎敌,遭受过大损失。”听了这番话,王效曾喏喏连声,也没有多少话讲。谈完后,陈、宋以四菜一汤招待,还说:“战场上嘛,马马虎虎,吃顿便饭吧。”饭后,陈毅关照邓旭初:“你到我这里来一趟。”

送走王效曾以后,邓旭初来到陈毅办公室,面陈我方人员在郝部见到、听到的种种情况。陈毅听得很耐心、细心,认为有不清楚的地方,要邓重说,要邓解释。听完,他明确指出:“我早就料到郝鹏举会叛变,只是时间问题。

目前我们还分不出兵力去对付他。你们这些同志,除了个别身体不好和实在不合适留下的以外,一定要坚持下去。能够多拖一天好一天。思想上要做好做俘虏的充分准备,不到最后一分钟,决不离开!”说完,他提起笔来,想写封信交邓旭初带给朱克靖。写了几个字,忽然问邓:“这封信你准备放在什么地方带回去。”邓说:“贴身,汗水会湿透,外衣口袋,雨水要淋透。只好放在图囊里。”陈毅说:“不行!一下子就给他们抢走了!”邓旭初此时胆气正豪,毅然回答:“只要我人在,信就决不会落到他们手里!”陈毅沉吟了片刻,说道:“不要写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牢牢记住我的话,回去口头传达吧!”于是,他要邓几次复述自己说过的话,认为准确无误,直到满意才叫警卫员送邓回住处。

唇枪舌剑针锋相对

1946年10月间,郝鹏举命令总政治部主任刘承召开一次全军政工大会,全体政工干部出席。会议由刘承主持,刘述周以总政治部副主任的资格,在主席台上陪坐一旁。过去凡是开政工之类的会议,郝部政工干部,一般都不开口,只是“恭聆长官训示”。这次却截然不同,几个身份明显属于郝鹏举亲信的政工人员,一开始就占领讲坛,一个接一个,抢着发言,而且情绪激动,语言放肆,内容雷同,无非把部队同解放区地方政府、当地群众之间的一些纠纷,统统说成是我方的责任。有的甚至公开颂扬国民党,诋毁共产党,诬蔑解放军,简直猖狂之极!

面对这些反动家伙的挑衅,我方人员谷凤鸣、田磊、曹礼琴、李子新、张国民、周美光、蔡益田等同志,也在会上慷慨陈词,与之针锋相对,列举郝部某些官兵任意打骂地方干部和群众、抢夺财物、奸淫妇女以及其他种种流氓、土匪行为,揭穿他们的谎言。同时,一致指出:“你们公开颂扬国民党,诋毁共产党,诬蔑解放军,到底居心何在?”邓旭初的发言,尤其尖锐,用了“跳梁小丑”这个刘承及其爪牙当之无愧的名词。刘承一听,当即大怒,责问:

“邓旭初,你说谁是跳梁小丑?”我方人员异口同声予以反击:“谁造谣污蔑共产党,颂扬国民党,谁就是跳梁小丑!”这一争,会场气氛立即紧张,双方剑拔弩张,几乎一触即发。会议开了一整天,一直到晚上,仍然你一句我一句,各不相让。晚上9点多,郝鹏举忽然送来一张条子。刘承当场宣读:请刘述周副主任和新四军其他干部,到司令部“谈谈”。并且说明朱克靖部长也在那里等候。刘承正好借此收场,宣布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