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帝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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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晶雪耀处飞仙来(上)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月,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每天给沈桓钧灌的水也越来越是冰凉。到后来天上飘起片片雪花之时,那水已是冻彻心肺。

沈桓钧却渐渐习惯了这般待遇。他身上重伤毫无起色,真元也是运转得极为缓慢。每日生出的一点真气都被他用来御寒辟谷了——若是换成杨逸霄,必然不会这么做。横竖金正浩不会让自己死去,多一分真气便能多一分逃走的机会。

但一来沈桓钧从不认为自己能够逃走,二来在控制自身真气上也做不到杨逸霄那般精妙。虽然不知何以那“大师”再未出现过,自己私自积攒真气也绝不可能瞒过金正浩的眼睛。是以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任由真气缓缓运转积累一日,再在石炮那一桶冰水灌下之时消耗一空,每日循环,丝毫不爽。

十月初六。这一日,他依旧陪着金正浩处理军务直到深夜,听着远方三更的更鼓声,默默计数。

金正浩则在大发雷霆:“他奶奶的,这里是怎么回事?明明本将军已经排得那般紧凑,若按照本将军的排布来,绝不可能有任何差错,为什么今天这里会出现这么大一块空缺?”自沈桓钧在几次决策时提了极有价值的意见之后,现在他处理军务越来越倾向于说汉语,似乎有意让沈桓钧知晓一般。

石炮小心翼翼地道:“将军,我们对这个刺客……”他瞟了沈桓钧一眼,“……的手段,已然震慑住了隋军。那些修真原本就没几个愿意出来插手战场之事,现在更是没人敢潜入我辽东城,加上天气渐转寒冷,士卒们也便有些懈怠了……”

金正浩怒道:“屁话!不过是守个粮仓,好歹还能避避风,城墙上那些站岗的士卒怎么办?便算修真不敢来,难道就不该防着细作趁虚而入?今晚原本该是哪些人值班?”

石炮如数家珍:“崔平基、李命驳……”虽然守粮仓的士卒都是亲信中的亲信,但他竟能如此随口说出,可见他对士卒极为用心。

金正浩不耐烦地一挥手:“你说的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认识了也没用!我现在只你马上去把他们从军营里拖出来剁了!”

石炮唯一迟疑,道:“亲卫营原本就已损失惨重,也极是辛苦。若是再杀……”这两个月来隋军虽然次次都是随意进攻,辽东城却绝对不敢怠慢。加之隋军直接发挥出他们军械上的优势,士卒们又个个惜命,损伤比反倒是倒了个个。

“亲卫营损失惨重,其他营损失就不惨重?他们辛苦,其他营就不辛苦?”金正浩怒道,“方才便说过了,守粮仓还有个地方给你避风,守城头的呢?”见石炮只是不住摇头,沈桓钧大奇,两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瞧见石炮拒绝金正浩的命令。

哪知更让他大奇的是金正浩居然退让了。只听他恼火地道:“罢了罢了!把他们从被窝里拖出来给爷爷现在就去守粮仓,这总不过分了吧?”

石炮垂头道:“是。”急急去了。

见石炮领命而去,金正浩似是忽然平静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瞧着一边目瞪口呆的沈桓钧,道:“听够了?”

这是他两个月来第一次主动率先和沈桓钧说话。沈桓钧猝不及防,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金正浩笑道:“亲卫营死伤多、亲卫营任务重。可是和别的营比起来死伤立马就少了,任务立马就轻了。但是他们还是天天叫苦不迭……可知道原因?”

沈桓钧想了想道:“和我大隋的禁卫军一般?”

金正浩心头微动,追问道:“禁卫军是什么?”

沈桓钧解释道:“便是守卫大业的一支军队,没什么繁重危险的任务,偏生装备是最好的,待遇是最高的。”

金正浩极为识趣地问了一句:“这却是为何?”

沈桓钧已经大半年没见过禁卫军了,但他早已不是大半年前的纯良书生,闻言不假思索地道:“禁卫军中的士卒都是官宦子弟,待遇自然不同。”

金正浩抚掌大笑道:“对!对!就是这个缘故!”紧接着极为期待地瞧着沈桓钧道,“杨广小儿是怎么对这些人的?”

沈桓钧道:“不知道,皇帝这次没把他们带出来。”

金正浩双眼一亮,大笑道:“原来便是这般干。用不起,便不用!哈!不错不错,便这么干!”说着站起身来,不断地来回踱步,“嗯,明日开始便让他们各回各家滚他奶奶的。那守粮仓……”

“轰!”一声雷霆般的炸响。西北面火光冲天而起,竟连帐布也似乎忽然变得透明了一般!沈桓钧与金正浩面目尽赤,双耳嗡嗡作响。

金正浩惊怒叫道:“粮仓!那是粮仓!”叫得嗓子隐隐作痛,却连他自己也听不到这叫喊。他看了看沈桓钧,唯一犹豫,还是抄起长刀,脚下一顿,便化流光冲了出去。

沈桓钧茫然不知出了什么事,但结合之前金正浩与石炮争执之事,还是准确无比地推测出是粮仓那边出了什么变故。这是他两个月来第一次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今晚也还没灌过冰水,真气正是两个月来最饱足的时候。

他怦然心动,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逃脱牢笼的最好机会!他瞧了瞧困住自己的铁索刀架,暗道希望你真如金正浩说的那般削铁如泥才好。瞧准了他一个月前便看准的方向,重重倒下。

刀架倒塌,长刀滚落一地。但沈桓钧双耳依旧嗡然,什么声音也没有听见。

他仍与一柄长刀捆在一处,却巧妙地避开了落下的众多刀刃,到最后一杆长刀正正砸落之时,他真气暗运,直直向外平移了四尺。

区区四尺,便让那长刀斩中的由沈桓钧的脑门换成了他腿间的铁索。沈桓钧只觉双腿一松,被掐住两个月的血流欢畅无比地涌入腿中,那酥麻之感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他身上的铁索早被系成了连环扣。此刻双腿方得自由,双臂被紧紧地捆缚在身上,不得舒展。沈桓钧双足踢弹,那柄长刀再度飞起,闪电落下。

他移动身躯,让那刀刃斩入自己右臂和身体之间的缝隙之中。

这长刀果然不负“削铁如泥”的盛誉,铁索轻巧断开。沈桓钧便算做得再好,右臂上仍被割开一道口子。长刀余势丝毫不减,直直没入地面,刀刃毫无保留地扎了进去,只留下一个七尺来长的木柄露在外头,颤动不休。

沈桓钧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右臂破敝衣衫上迅速洇开的血迹,苦笑一声,强忍剧痛挣出了右手,血淋淋地拔出长刀,轮转一圈,铁索纷纷断裂坠地。

两个月了,第一次感受到血流奔涌全身的舒畅之感。沈桓钧长叹一声,恋恋不舍地疾点数下,将右臂伤口血脉重新封住。

然后……怎么出去?自己的真气几已消散殆尽,没有真气,他不过是一个平常书生,便连拿着这杆长刀都有些吃力。沈桓钧用脚趾想也知道帐外是怎样的重兵把守。

而不久之后,金正浩也必然会回来……沈桓钧皱眉想着。

耳中嗡嗡声渐止,沈桓钧只听见远远的呼号之声,让他隐隐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定了定神,盘膝于地,开始两个月来第一次修炼。同时脑中急转,苦思对策。

“嗤。”

一声轻响,沈桓钧并未在意,以为是风吹过什么的呼号,或是单纯自己听力仍未尽复。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那轻响如狂风暴雨一般响起!然而这还不是最让沈桓钧感到讶异的——他瞧着忽然出现在大帐帐布上的一滩滩血迹,惊愕难言。

紧接着大帐门布被一只纤纤素手挽开了,一个女子步步生莲,袅袅婷婷地走入大帐。这女子一身妩媚娇艳的红衣,身段也极是婀娜娇柔,但配上她那凛冽威风的神情,立时让沈桓钧想起一个人。

“萧……楠?”沈桓钧惊讶至极,怔怔地盯着这女子,说不出话来。虽然容貌不尽相同,但这女子那悍媚气质又怎能不让他想到四月的时候刺杀皇帝的那个舞女刺客?

“咦?”那女子听见沈桓钧叫她,也不由呆了一呆,转瞬间便妩媚笑道,“这位公子哥从何晓得奴家的名姓的呢?”

沈桓钧讶异道:“你……你真是萧姑娘?可四月的时候……”

萧楠面色一变,扬手呛啷啷打出一串飞刀。沈桓钧万没料到她竟会突然动手,但此时丹田尽空,又哪里有什么反抗余地?当下只得闭目待死,却只觉周身穴道一麻,整个人再次酥软下来。

他眼睁睁地瞧着萧楠抓起金正浩几案上的东西胡乱塞入怀中,再取出一个袋子,对着自己念念有词。紧接着便骇然发现自己身形越缩越小,直直投入那袋子之中。

耳边听见萧楠那妩媚的声音道:“你应当是我魔门中人吧?嘿嘿,既然撞上了,少不得救你一救,但扛着你逃出去又太过困难,你身上也……不那么干净。就委屈你在姐姐这乾坤袋里睡个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