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帝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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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辽东烽火连三月(上)

五万高句丽弓手被毫无悬念地击溃,斩首九千七百一十四级。

和这个数字一并带回来的,还有满满一袋血淋淋的人头。沈桓钧只吐得天昏地暗,自觉今后三天内应该是什么也吃不下了。

而事情果如皇帝所言,过了辽河之后便是一马平川。高句丽人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只是利用一些山地布下了死士,想试试能不能袭营、劫粮等等,却不想此次正魔二道竟是以一种如此奇异而诡秘的方式进行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合作。只是魔门以为正道不知道,正道却只是在装作不知道罢了。

于是在魔门肆无忌惮地灵觉四扫、正道小心翼翼地护卫左右下,隋军铁蹄将四周小山犁了一遍又一遍。半个月内,有些人兵刃上的血迹从未干过。

但隋军也并非气势如虹。

天气渐冷,粮草运送越来越是困难,运送一车粮食在路上便要吃掉五车。来护儿的二十万水师却直到此时才堪堪赶到。与三十五万步卒一道将辽东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辽东城虽然雄奇,但就沈桓钧看来,便算与开封比起来也还不够格,更毋论大业与洛阳了——虽然沈桓钧至今仍未亲眼见过洛阳,但它既然与大业并称,想来二城纵有差距,也必不远。

这一日,辽东城前已无高句丽。隋军战旗在狂风中猎猎卷舞,其上用斗大的鎏金大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承天景命”、“隋”、“仁义”等,高高地举在空中。

数十万兵马整齐排开,将辽东城团团包围,箭镞、矛尖、刀刃……数不清的金属反光闪成一片,明晃晃的极是骇人。那些撞城槌、投石车等也终于锋芒毕露了起来。

皇帝心情激荡,负手立在城前,微仰起头,眯起了眼。

这个位置其实很危险,按理说弓手一轮齐射便能结果了他。但有上清龙虎两派护身的他根本不在意。此时他只是瞧着城墙上那些木然的面孔,淡淡地想着自己的事。

便算是逃兵无算、耗粮无算、损银无算、民怨无算……

朕,还是又站到了这座城墙下!

“笃笃笃……”一人披着锁子甲,纵马赶了上来,低声道:“陛下,要开战了,请后退三里,看臣为陛下取此城。”

沈桓钧眯着眼回头一看。只见来人年约四十,长髯粗眉,正是宇文述副手杨义臣。

皇帝摆了摆手,道:“好,朕马上便回去。”

“杨广,尔这无胆鼠辈!”御辇将起,辽东城墙上却忽地传出一个粗豪的声音,“汉人的皇帝个个都是这般无胆,只敢躲在皇宫或是大军之中么?”

皇帝大怒,抬头望着城墙上探出的那张方脸,双眼微眯,问杨义臣道:“这浑人是谁?”

二人相隔甚远,可那方脸汉子偏偏就听见了这句问话,哈哈大笑着答道:“你爷爷叫金正浩,是这辽东城的守将!”隋军大哗。

直呼名讳、辱其先人!皇帝何曾受过这般奇耻大辱?他兀自气得浑身发抖,沈桓钧已然按捺不住,戟指怒骂道:“鞑子,竟敢辱我大隋!”四周登时一静。两军对阵时骂战为先,通常荤素不忌,什么脏字也敢往外喷。如此一句文邹邹的话语,偏生沈桓钧怒气勃发之下真气灌注,远远地传了出去,声势惊人,反倒让金正浩一时反应不过来。

“沈师侄,这般骂不成。想想你杨师兄应该会怎么骂?”耳边忽地传来余昊的传音。

沈桓钧回头一瞧,余昊微笑颌首,他仔细想了想,颓然摇了摇头。

余昊目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神色:“那你可瞧好了。”说着提气喝道:“如此说来,这位鞑子将军,你龟缩在辽东城中,岂不也正巧配上‘无胆鼠辈’四个字?”

金正浩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道:“不过一条长了牛鼻子的狗,也敢来和爷爷说话。”

余昊笑了笑:“不过是一条方脸的狗,也敢来和道爷说话,掌嘴!”说着虚劈一掌,周身青色真气蓬然怒放,自手掌上轰然拍出,正是清清楚楚的一只巴掌,隔着这么五十来丈,朝着金正浩脸上抽去!

金正浩仍是那副懒洋洋的笑容:“爷爷脸皮不似你这般厚,万一打破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左臂一甩,竟不知从何处抓出杆长刀来,抡圆了劈出一道刺眼的刀光!

刀光直贯而下,将那青绿手掌一斩两半,余势未衰,向着余昊头顶电斩而至。

余昊暗暗心惊:能将刀光劈出五十来丈,便是元婴境修真也大都力有未逮,未曾想这小小辽东城竟有如此层次、而又不惧天谴的高手!

莫非是魔门中人?那魔门为何要帮着隋军清剿高句丽?

脑中心思电转,口上丝毫不缓:“果真是条薄脸皮的老狗,至少乱认孙子前还希望孙子也是条狗,如此自觉,很好很好!只是乱认孙子这点实在欠妥,不如把方脸变成圆脸,改改面相,或许便会好些?”说着大袖一拂,也不见如何动作,便见那刀光消弭无形,断为两半的青绿手掌各自凝聚,化为两只手掌,一左一右地疾抽向金正浩双颊。

这次他再也未存小觑之意,而是存心试探。两只手掌似缓实疾,飘忽不定。

金正浩也终于一扫那懒洋洋的神态,直起了身子,毫不在意城下的弓手们紧张的目光,露出一副****的雄健体魄,紧握长刀,旋转身躯,刀刃如漩涡般回转开来,将那双青绿手掌碎为无数片。

余昊眉头一皱,饶是阅历如他般惊人,竟也瞧不出他什么来头,只觉得他身上那股雄浑霸冽的气势竟与何稠身边那两个护卫颇有类似。他扬起了头,朗声道:“老狗,报上来历!”

金正浩笑道:“原来你这牛鼻子狗竟没长耳朵!方才爷爷便说过了,爷爷是这辽东城镇守大将,金正浩!”

余昊见一边张启宗面上也现出疑惑思索之色,冷冷道:“夏虫不可语冰,你最好祈祷自己死在城头。否则我中原修真虽然讲求一个仁恕,也并非一味妇人之仁。到时徒受折辱,悔之晚矣。”

金正浩仰天狂笑,长刀一摆,直指余昊,道:“那你最好祈祷自己别在隋军溃败之前便阴沟里翻船,死在我前边!”

余昊再不理他,转身一揖:“陛下,多说无益,还是战场上分个高低吧。”

皇帝从方才开始便一言不发,冷冷地瞧着那城墙上张狂的身影,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来:“好。”

御辇终于起驾,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最前方架着盾牌的士卒身边,缓缓向后撤离。

金正浩笑得更是猖狂:“孩儿们,替爷爷送这汉人皇帝孙子一程!”

飕飕之声大作,城墙上城垛间转瞬便飞起了一片蝗虫般的箭雨!箭矢破风之声尖锐得似要把人耳膜刺穿!

皇帝连头都没回,只静静地端坐在御辇之上。沈桓钧则是第一次面对这般宏大的阵势,一时间竟怔怔而立,动弹不得。余昊与张启宗齐齐大喝一声,两柄飞剑同时出鞘,舞成两团剑光,真气扫处气旋四溢,将那些箭矢远远地扫了开去。

惨叫声起。战阵前列都是一排排立盾甲兵。正面袭来的箭矢都打在了盾牌之上,二人这将箭带偏的手法竟正好让箭矢自侧面射中了他们。余昊与张启宗俱未经战阵,又只是“保住皇帝安危”,潜意识中竟是忽略了周围士卒。

余昊与张启宗抱歉地瞧了他们一眼,听得金正浩毫不掩饰的狂肆嘲笑,对望一眼,俱是瞧见对方眼中恼羞成怒之色。手势齐齐一变,飞剑剑势变化为反,那袭来的万千箭矢竟以比来势更疾的速度倒飞回去,却多少有了些偏差,弓手缩头又极是及时。箭矢纷纷飞进城池,或是射进了城砖。

余昊冷笑道:“原来不止主将无胆,便连手下兵也个个都是缩头乌龟。当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金正浩狂笑道:“瞧着箭矢飞来躲也不躲,那是蠢。若是我手下的孩儿们都是你这种蠢货,死了也是活该!”

皇帝淡淡发话:“余爱卿,别跟这浑人对骂。市井之人的污言秽语又岂是你这出世高人可以应付的?待得城破之后,朕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金正浩长刀凌空挥舞,在空中画出几道触目惊心的电光,回敬道:“爷爷也想看看你们凭什么就敢说破我这辽东城!”

皇帝的御辇已然行远,就见皇帝悠然转身,负手笑道:“就凭朕这六十万大军,凭朕上承天命,凭朕的浩浩大隋!”

“宇文将军,下令攻城!”

战鼓声轰然震天!最前列的持盾甲兵们有条不紊地让开一条条通路,不计其数的士卒扛着云梯抢向城墙!弓箭手们自持盾甲兵身后立起,一波波的箭雨向着城上回敬泼洒。

“轰!”一架投石车首先轰然开火,数块巨石散了满天,朝着城中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