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帝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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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往事不堪枫叶战(上)

“砰!”一个琉璃金茶盏被隋炀帝重重砸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

“李渊这个混蛋!”隋炀帝破口大骂,“朕令他负责踏春守卫事宜,他竟然不来!不来也还罢了,招呼也不打一个!现在问责起来,竟是一句‘恰染风寒’便应付了事!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陛下息怒!”刘庆孚捏了捏袖中那一封厚厚的银子,心中大骂,“此事微臣已然打探过消息,李唐公他确实是在来的路上忽染风寒,堕马重伤,这才回府的。而差来报信的人还未赶到,便已……”

隋炀帝怒道:“提前十日便已下圣旨,怎地没有他在便布置全失?那朕还要他负责守卫作甚?莫说他没来,便是他来了,刺客先杀了他,守卫便群龙无首。要取朕这大好头颅岂不如探囊取物?”

刘庆孚满头冷汗,脑中字斟句酌,颤声道:“陛下……”

“你莫要以为朕什么也不知道!”隋炀帝怒发冲冠……不,冠已经被冲掉了,发丝散乱,目光凌厉,疯狂地盯着刘庆孚,“李家送给你多少银子?一千还是两千?竟就让你连脑袋都不要了?哈!亏你还曽是刘家大公子!若非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你已经被砍了十七八回了!”

“陛……陛下息怒!”刘庆孚冷汗直冒,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微臣只是一时鬼、鬼迷心窍……”

“住口!”隋炀帝怒笑道,“鬼迷心窍?不过是你刘家党同伐异罢了!你与杨卿有过节,便处处诋毁于他,你是不是还想说这是什么鬼迷心窍?”

刘庆孚嗫嚅道:“可、可是天师大人守卫不力,先前还包庇刺客,以致……”

“守卫不力!”隋炀帝怒极反笑,“哈哈!好一个守卫不力!当时你与杨卿俱在朕身前,挡下刺客的是杨卿而不是你!杨卿还追击刺客,至今未回。这般算守卫不力,那你又要怎么算?

“狗太监,你是在逼朕杀你?”

刘庆孚心中惊恐已极,磕头如捣蒜:“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隋炀帝胸口剧烈起伏,正欲再痛骂几句,忽听殿外传来一连串惶急的叫声:“天师大人,先让咱家进去通报一声。哎呀!你不能擅闯禁宫……天师大人请留步啊!”不由目中爆发欣喜之色。急忙迎了出去,对跪伏在地的刘庆孚丝毫不屑一顾。

刘庆孚目中闪过羞怒、愤恨、怨毒……诸般神色,但也知道这番竟是间接被杨逸霄给救了。慌忙爬起身来,拾起了隋炀帝落在地上的冠,追了出去。

杨逸霄将苏楹和老妪安顿在天师府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皇宫。虽然隋炀帝在长安眼线遍布,但眼线传递消息的速度怎赶得上他御剑疾驰?进入皇宫后虽不能御剑,施展轻功奔跑之下仍是无人能及。是以隋炀帝先前竟丝毫没有听到一丝消息,闻得他来,又惊又喜。

杨逸霄瞧着隋炀帝慌慌忙忙地跑出来,身形一定,清清淡淡地笑道:“陛下,不着冠冕,披发疾奔,可就是蛮夷了。”

隋炀帝这才发现自己的冠在方才怒斥刘庆孚时散了,此刻披头散发,慌忙回身,便瞧见刘庆孚捧冠跑来,不由对他的恶感少了三分。他冷着脸坐回椅子,令刘庆孚给自己束发戴冠,一边道:“杨卿,坐。此番为何消失如许之久?”

杨逸霄也不客气,洒然搬了张椅子坐下,笑道:“不过是一路追击到了东都罢了。劳陛下挂心。”

隋炀帝想象他踏剑凌空,谈笑拼杀的风采,不由悠然神往,又道:“对于刺客来历,可有收获?”

杨逸霄微微蹙眉,问道:“刺客后来没有出现过吗?”见隋炀帝点头道:“朕也觉得奇怪,为何刺客只有一波。那女刺客武功也不如何高明……”

杨逸霄眉头蹙得更紧,道,“这便奇了。我追击的那刺客后来与七人会合,七人言语各不相同,更有两人是色目人。想来必是来自不同势力,怎地出手的只有一人?”心中暗道这次刺杀本就是楹儿瞒着同伴临时起意,你能想通就怪了,若非自己在场,还真就让小妮子得手了。

隋炀帝闻言也颇感奇怪,沉吟道:“莫非是震慑于王卿英名,抑或是再无机会接近朕?”

杨逸霄故意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又听隋炀帝道:“哼,色目人!这帮鞑子想入主中原那是做梦!杨卿,另几人可瞧得出来历?”

杨逸霄暗暗好笑,故意踌躇了一瞬,这才道:“除了那两个色目人,另有两个中原人士,两个突厥鞑子。”

“砰!”隋炀帝一拳重重击在椅子扶手上,森然道:“居然还有两个中原人!杨卿可知道他们身份?”

杨逸霄摇了摇头,道:“他们口音僵硬,武功也很杂……”瞟了隋炀帝一眼,见他若有所思,便又故作随意道:“那宫女和最后那人是高句丽人。”

隋炀帝冷笑道:“早料到这里边必然有高句丽的影子!哼,此次李渊守卫不力,就着他督粮黎阳!筹备筹备,朕要二征高句丽!”

杨逸霄心中已是大笑不绝,面上仍要波澜不惊,笑道:“陛下圣明。但粮草乃兵家大事。《孙子》曰:‘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李唐公又如此……不晓事,交给他只怕太过行险。”

隋炀帝沉吟道:“此言有理,杨卿的意思是……?”

杨逸霄笑道:“礼部杨尚书可担此重任。”礼部尚书正是杨玄感。

隋炀帝捋了捋胡须,道:“杨尚书……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他行事果决沉稳,颇有乃父之风。只是他对朕有些误会……”

杨逸霄笑道:“无妨,既是有景武公遗风,当辨家国大义与个人私仇。况且……”他略一犹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杨尚书与贫道私交不错,是以贫道总想给他争取些东西。修道之人如此不清心寡欲,贫道惭愧。”景武公乃是杨玄感之父,杨素的谥号。

隋炀帝更觉杨逸霄光风霁月,坦荡君子。微微颌首,道:“朕明白了。”杨逸霄起身一揖道:“贫道告退。”见隋炀帝微微颌首,冷笑着瞟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刘庆孚,转身离去。

他疾步出宫,眼见杨玄感得讯遣来的家丁面露喜色,迎了上来。他急忙打了个眼色,眼见那人会意离去,便径自踏上飞剑返回天师府。

天师府后院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只见熊囡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对面则是巧笑倩兮的苏楹。两人气氛古怪,那老妪却不管不顾地坐在一边,手中把玩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见得杨逸霄踏剑飞来,嘎嘎怪笑道:“小子,金屋藏娇也敢把我徒儿往家里带,你自求多福吧。”

苏楹与熊囡齐齐向他看来。苏楹率先娇嗔道:“衣哥哥,这小女娃子是谁?”熊囡倒仍是一言不发,但目中罕有地流露出一丝探询之意。

杨逸霄扫了扫四周,疑惑道:“囡囡,穆柳二位兄弟呢?”熊囡抬手指了指府外,画了个圈。杨逸霄恍然大悟,笑道:“出去寻我了?”见她默默点头,一双眼睛仍是静静地盯着自己,苏楹更是因为他先和熊囡打招呼而大是不忿,不由大感头疼,苦笑道:“你先回去……我和楹儿有些话要说。”

熊囡一言不发,干净利落地转身回屋。不知是不是错觉,杨逸霄竟似瞧见她眼圈一红。

苏楹笑道:“衣哥哥,现在可以说了吧?那小女娃子是谁?”

杨逸霄只觉那笑容中隐约透出些阴冷意味,勉强笑道:“楹儿,你才多大,就叫别人小女娃子……”见苏楹柳眉一竖,忙告饶道:“行了行了,她不过是个苦命孩子。”说罢将熊囡身世简述了一遍,见苏楹怒气渐平,这才舒了口气,问道:“你呢,当年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成了苗疆少主?又为什么对……师父有那么大的怨气?”

苏楹面色一冷,本想说:“这与你何干?”喉头竟似哽咽住了,面上冰霜转瞬即逝,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竟忍不住扑进杨逸霄怀里,泣道:“衣哥哥……衣哥哥!”

杨逸霄轻叹一声:“你啊……”双手轻轻拍打着苏楹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那老妪吃吃笑道:“年轻人没羞没臊,老身可不好意思瞧。”身形一晃,已出了天师府。

苏楹眼圈俏脸俱红,轻轻挣开,叫道:“师父早些回来!”声音却是细如蚊蚋。岂料老妪竟听见了,嘎嘎怪笑道:“乖徒儿,为师晓得!嘿嘿,许久没来长安了,东西二市可还是旧模样?”声音越去越远,终于杳然。

杨逸霄伸手揩去苏楹眼角泪痕,却越揩越多,无奈道:“楹儿,别哭了。”

苏楹哽咽道:“那,那年……”声音囫囵,混合着抽泣声。杨逸霄轻轻将她拥在怀里,拍打着她的后背,道:“慢慢说,我听着。”

苏楹稳定心绪,再开口时虽然偶尔仍有抽泣之声,却已不再模糊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