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帝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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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赤练翩翩应召来(中)

余昊见他不语,以为是茅山秘法,也不便多问,当下咳嗽一声,香王志远、陈元通道:“卖我一个面子,这事便就揭过了?”

“不成!”张思棋断然喝道:“杨逸霄!龙虎五旗有四人伤于你手,我也少不得领教一二!”余昊面色一沉,喝道:“张思棋!此事本就是你不对在先,复有何言!”他原本对龙虎五旗颇为欣赏,今日见他们如此行事,毫无仁德宽恕之心,颇为齿冷。何况青城、茅山同属上清一脉,焉有不回护之理?先前向杨逸霄发难,仅是三成恼怒,七成倒是磨砺之意。

张思棋梗着脖子正要再辩,穆逢春抢先接道:“不用杨兄,便由在下领教阁下高招!”

张思棋本就是见杨逸霄重伤,那邪门的血影赤练也不见了,这才来捡个现成便宜。眼见穆逢春出头,先生了几分怯意,故作不屑道:“蜀山小派不过傍了青城山门,也出来献丑!”穆逢春气得面色通红。

沉默许久的永湘子忽地木然道:“穆小友,你蜀山派剑术可称天下第一。但记四字,宠辱莫惊。”穆逢春脸上红色未退,这回却是又是害羞又是自豪。群雄听得永湘子如此说法,不由一阵骚动。

杨逸霄大笑接道:“龙虎山五天师五行合一,便是一人,自然纵横天下全无敌手。所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有四个帮衬的更是好汉中的好汉。好威风啊好威风!”

张思棋如何听不出他话中讥讽之意。怒道:“鼠胆小儿,你战是不战!”

杨逸霄背靠着一株槐树,缓缓坐下,这才悠然笑道:“龙虎山的道长们想必是勤于修行,疏于心计。激将计施得也忒烂了些。我方才倒是站的,现在嘛……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站起来。这地上蛮舒服的,为什么我要站起来?再者,方才被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暗算,就是想站也站不起来了。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人世悲哀,莫过于此。嗟夫!奈何?”

这次轮到张思棋面色通红。倒见穆逢春面上红潮尽退,鼓了鼓腮,朗声道:“张思棋,你再三辱我师门,是可忍,孰不可忍!眼下这一仗我接着!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你记住了,不出十年,蜀山派声威必在龙虎山之上!”说罢不待张思棋答话,手中铁剑寒光暴涨,直挑向他咽喉。

这一招光华虽盛,却是虚招,意在提醒对手比试开始。张思棋侧身闪避,嘴上倒找着了由头:“蜀山派尽是偷袭之人么?”

穆逢春也知自己说不过他,剑影一晃,万千寒光凭空现出,正是一招“蜀山星雨打绝峰”,直如星雨飞降,奇险、奇绝、奇清冽。剑气万道向着张思棋顶门罩去,竟是要将他打成筛子!

杨逸霄扬声笑道:“龙虎山老大名头,门下弟子却看不透招数虚实,啧啧,当真了得!”张思棋忙于防守躲闪,毋论反击回嘴,竟连气也不敢喘一下。

“够了!”王远知低喝一声,“那位蜀山派小友,张思棋——”

“——都、先、住、手!”

声浪滚滚,众人听着都是一阵气血翻涌,杨逸霄更是呕出一口血来,心下暗恨,早料到王远知见张思棋吃亏必然会出面喝止,却依旧没有料到他竟然趁机阴了自己一把!

蓦然心中大震,暗忖此次茅山派来得蹊跷,兼且在场众人几无一人为己说话,若是有人暗中操控……心中寒意大起。眼见张思棋趁机脱身,穆逢春却闭目运转真元全力抗衡,不由得更是笃定了心中猜测,对王远知更是憎恶。

陈元通微微一笑,道:“诸位,本次就这么散了吧,贫道这师侄不才,让诸位见笑了.现下贫道还得为他疗伤呢。”

众人大松一口气,纷纷告辞而去,永湘子却朝杨逸霄大笑道:“改日来府上叨扰!”飘然而去。

杨逸霄冲穆逢春一笑,眼见张思棋负了四人,苦不堪言,更是什么姿势都觉得别扭,不由大是幸灾乐祸,问道:“穆兄下榻何处?”

穆逢春一指身边茂密的树林,杨逸霄哑然。半响方勉强接道:“如蒙不弃,便来天师府盘桓一二?府里树木却也比这里的结实茂密一些。”

穆逢春喜道:“那是再好不过,倒不是我爱睡树上,实是……实是那店伙计说要银子,却不知是何物事,穆逢春初次下山,凌晖又是久不出世,一时竟是忘了吩咐。

茅山众弟子忍俊不禁,杨逸霄心道,你连杨老儿都教了,居然没收学费?想着终于是没有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穆逢春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杨逸霄由陈元通渡了一阵气,全身暖洋洋如浴温泉,也懒得动。用眼神示意他跟上,穆逢春也不含糊,四下一走,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破破烂烂的行囊,挑在剑上便走。

王远知见没人搭理自己,大感没趣,咳嗽一声:“师侄,师伯我还赶着上朝面圣,先走一步。”唤出飞剑便自顾自地离去了。

陈元通手一指,碧光细密交错,竟以真气凭空织就一张大网,将杨逸霄托住。四名茅山弟子上前将网抬起,他眼望王远知身影消失处,喃喃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余光瞥见杨逸霄若有所思,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挥手道:“小的们,抬杨天师回府!”茅山众弟子见惯这师叔人前儒雅人后胡闹的模样,嘻嘻哈哈地向天师府走去。

穆逢春挨上来,凑在杨逸霄耳边道:“陈前辈入道之前干的莫非是剪径的山贼么?”

耳力极佳,步子甚稳,修为通神的陈元通脚下一个踉跄,回头瞪了穆逢春一眼,目中闪过一丝杀机。

※※※

天师府闲置多年,但上任天师焦子顺清心寡欲,府内并无什么杂物。如今打扫起来倒也并不如何困难,现在整理出几间屋子,瞧来极是清爽。

茅山一行人及穆逢春走至天师府后院。只见苗圃之中杂草重生,陈元通俯身嗅了嗅,叹道:“瑶草……梦仙草……霓裳草……金银杯盏花……可惜可惜。”想来这园圃中原本种了不少奇花异草、珍奇药物。见到一旁的树木,更是讶然道:“东海相思树?”只见那树自根部便生出两根树干,交缠而上,形如虬龙。叶呈心形,绿心银边,果则红彤彤的极是喜人。又有一片紫竹林,倒不见得如何出奇。

后院西边是一个池子,褐色的莲花杆子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池子。池上偶尔还有几处涟漪,竟是金灿灿红彤彤的鲤鱼,给这个萧瑟的后院增添了几分生机。

陈元通忽而止步,盯着前边的一个凉亭瞧。杨逸霄大感好奇,叫道:“师叔?师叔?”陈元通恍然回神,笑道:“兔崽子,叫师叔作甚?”

杨逸霄笑道:“我才是要问师叔作甚呢!”

陈元通将手一指,笑道:“你瞧那亭子,方位形状无不是此院中最佳,为何瞧着倒不甚协调?”

杨逸霄道境远不及陈元通,也瞧不出来,随口问道:“何谓协调?”

陈元通道:“万物平衡,调和圆融,是为……是为……”忽地眼睛一亮,大笑出声:“是了!是了!并非‘万物平衡’!怪道我方才瞧不出其中奥妙!原来如此!”说着自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银铃,悬在了那八角凉亭的西北角。

当是时,朝阳初起,银铃上跃动着璀璨的阳光。而亭子年久,朱漆已然变成了褐色,青瓦也多半破碎。云翻霞涌,草茎起伏。一阵清风吹来,银铃叮铃铃就是一响,竹林树木一齐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杨逸霄只觉这园林中蓦然生出了几分奇异的感觉,在某个瞬间似乎能听见风的流动和水的低语。

耳边只听陈元通笑叹道:“这焦子顺不愧是一代奇人,想来当时已有妙有道境了吧……兔崽子,不错嘛,这么快就能摸到一丝道境的边了!”这才知道陈元通有意提点自己,心中极是感激,笑道:“小侄虽然不才,比师叔总还是强上十倍八倍的。”

陈元通笑骂道:“臭小子……”眼见其余茅山众人一脸茫然,只穆逢春一人若有所思,不由暗自摇头,又道,“不过此番倒真得谢谢你。若不是你……那堆老秃驴是叫‘当头棒喝’来着吧?虽然你也是无心之举。不过我对道的理解倒是更深了一层。”

“兔崽子,道境是每个人道心所化,人人不同,可意会而不可言传。是谓万法归一,大道恒昌。便是驾车驾得好,烧菜烧得好,也都有可能得道。故而我只能教你到这里,也不用谢我。剩下的得你自己悟啦。”

杨逸霄笑道:“就算你教我到这里,也是用你的道心妨碍了我的道心,谢你作甚!”眼见陈元通似要发飙,慌忙道,“师叔,先不说这个,我有几件事想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