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帝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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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羽衣苗女心如蛊(下)

那柄匕首忽地再次向前一吐,在韩世谔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重重扎透了他的咽喉!

鲜血狂喷!韩世谔捂着咽喉,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喉间的那柄匕首,想说点什么,出口的却只是“咕嘟嘟”冒出来的血泡。

张启宗与胡杨清也是惊得张口结舌,没料到杨玄感竟果真更放肆了一些,便放肆得如此恣肆,竟连张启宗的妙有道境也被他轻松穿过!

杨玄感冷笑着附在韩世谔耳边,压低了嗓门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还是以为我杀不了你?”他明知自己无论将嗓门压得多低,胡杨清二人仍能听得清清楚楚,却仍是执意如此。黑暗中也瞧不清他的脸孔,只能看见一双满溢狂喜之意的眸子熠熠生辉。

韩世谔也不知是不堪承受他那冷厉的眼神,还是随着鲜血流失而感到了寒冷,身躯忽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我没有动你的血关,只是扎穿了你的气管,你是不是觉得我失手了,应当将你一击而毙?”杨玄感悠然道,“你错了。便是扎穿了气管,全天下能救你的人也不在洛阳。我让你多活一会,只是让你不要死得不明不白罢了……”

他看着韩世谔渐转绝望灰暗的眼眸,恶狠狠地道:“你活着,可以煽风点火,折辱于我……可是你死了,你以为胡杨清会因为你而杀了我?在他心里究竟是洛阳城重要,还是你重要?”

韩世谔目光猛地明亮了起来,这明亮并没有让他精神些许,反而带着垂死的疯狂和恐惧,瞧着格外骇人。他用力扳着头,想要扭头去看胡杨清,却怎么也转不过去,喉间那道口子经这一撕扯,咧得更大,鲜血汨汨流淌。

胡杨清冷着脸弹出一道指风,将韩世谔心口打得通透。韩世谔身躯陡然一僵,脸上兀自挂着不甘、怨毒……诸般神色,却已就此死去。

“好算计,好心机,好手段,好修为!”胡杨清显然已是怒极,每说一个“好”字,帐内便如有闪电经空般乍然亮起。

张启宗也冷冷道:“没想到你竟然已经臻入真空道境,贫道真是失算。”

杨玄感半脸鲜血,瞧来犹如恶鬼一般,笑得却极是灿烂,齿间也是鲜血直流,格外诡异可怖,声音却仍是温文儒雅,不急不缓一如既往:“还得多谢龙虎山。若非他们,只怕我还苦苦挣扎着要进入真空之境……真空之境,竟然如此精妙,以前的我,可真是井底之蛙。”

“眼下的你,不过是换了一个井口比较大的井的青蛙而已。”张启宗冷笑着说了这一句,便快步出帐,御剑飞掠而去。

“妙有么……希望我有生之年还能晋入。”杨玄感看着一言不发的胡杨清,暗道,“萧姑娘,苏姑娘,还有婆婆,快些回来。否则无论是大隋胜或是我军赢,我都要被这家伙轰得渣子都找不到了。”

“哼。”胡杨清重重一哼,手指连弹,只闻帐中飕飕厉啸之声大作,一瞬间似是杨玄感四面八方尽数被利刃飞舞封死!杨玄感虽然仗着真空道境出其不意地杀死了韩世谔,但却没有自大到自认能在胡杨清手底走得几个来回,但却十分确定胡杨清并不会杀死自己,昂然而立,微笑自若。

“噗!噗噗噗……”帐中一亮,先前被韩世谔扑灭的烛火又一一亮起,摇曳跳跃。

胡杨清看着长身而立,半身血污却又神色泰然的杨玄感,目中掠过一抹欣赏,随即又是重重一哼,道:“既然杀了他,你便要保证九日内逼出洛阳城内的九龙鼎,否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杨玄感一眼,没有再说下去,拂袖出了帐篷。

杨玄感听着他脚步声渐渐去远,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冷汗刷地层层而下,怎么止也止不住。

他咽了口唾沫,七分喜悦二分厌恶一分鄙夷地看了韩世谔的尸体一眼,强撑起身子,走到帐口,撩开帐门,叫道:“卫兵,卫兵!”

※※※

翌日,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天色阴沉,云翳密布。杨玄感策马到了阵前,早有木无表情的胡杨清等在彼处。胡杨清再没有先前那般的好言好语,见得他来,冷冷问道:“洛阳城何日可破?”

“七日!”杨玄感自信满满地道,继而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道,“如果一直是这个天气,本帅有把握五日破城!”

七日,我还能再撑七日。杨玄感瞧着天空,暗暗道,你们可要快些!

雨天弓弦浸了水,任什么强弓劲弩也是一般地派不上用场。洛阳守军一方居高临下,射箭远较义军准确及远,这一下雨,义军在冲向城墙的过程之中无疑伤亡大减——修橹并不够用,何况有修橹有时候也撑不过对方的箭雨,以人海冲城也是这些日子义军伤亡惨重的原因之一。

“擂鼓,出军!”没有了韩世谔的制肘,便算是心忧己身安危,随时要担心身侧胡杨清杀来的此刻,杨玄感依然心情大佳,终于有了些意气风发的感觉。

原本思考着怎么攻下洛阳,逐鹿天下,他自然感到压力如山,眼下放下了一切,晋入真空道境,只想着数日后便能遁走隐逸江湖,杨玄感自然多了几分洒脱。

嗵嗵的鼓声震天而起,多日以来,杨玄感第一次有了热血沸腾之感,大笑道:“给本帅上!莫急莫慌,我们可还有九日破城!”

众士卒轰然应诺,城头守军有些忐忑不安地盯着他们,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自昨日胡杨清一剑破城以来,纵使再对洛阳城有信心的人心中也多了几分惊惧,对这伙原本像是笑话的义军也第一次重视了起来。

一排士卒齐声喊起了号子,踏步而出!这些士卒各自背上都背了一个袋子,袋中鼓鼓囊囊地装着什么,前进速度并不如何快捷,反倒一步一顿,似是背上之物颇为沉重。

“逸儿,你看他是想干什么?”苏元朗侧身问道。

杨逸霄神色如常,悠然负手站在一边,看着城下呐喊奔来的士卒,看着他们背着的那些袋子,一时也有些想不明白。

令旗又是一挥。第二排士卒齐声大喝,喊着号子缓缓前进,紧跟在第一排之后,身上同样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杨逸霄眯起了眼,远远看去,只见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所有的士卒脚边似乎都放了这么一个袋子,只等令旗一挥,便扛起大喝前进。

“他们是想要……填平城墙。”杨逸霄寒声道。张启宗已然进了洛阳,带了些半真半假的消息回来。他不明白为什么杨玄感昨日去而复返,莫非他真的以为自己能拿下洛阳,攫取天下不成?

拿下洛阳不过七日左右,但皇帝大军约摸九日后便会返回,何况边上还有来护儿的水军……虽然眼下水岸被多达两万的义军尽数占据,来护儿的水军虽巨,但半渡而击向来是兵书上的百胜之局,是以徘徊不敢靠岸。

纵使你拿下洛阳,这些填平洛阳城墙的东西也就是皇帝的军队攻下洛阳的利器,只有两天,莫非你还能将这些沙袋尽数移走?

杨玄感……你真的愚蠢到这步田地了?杨逸霄默默地想着,心情有些沉重。

“他们是想要……填平城墙。”洛阳守将苏威看着渐渐逼近的义军士卒,冷笑一声,“我苏威怎么可能让反贼这般得意?”

苏威这个守将平日做的极是憋屈,空有满腹韬略,却没有半点打仗的机会,手下的士卒也大多是朝中大员的亲信,也就是在此时才能好好展一番身手。

“传令,今日弃弓,弃擂石,只用滚油!”苏威冷笑道,“羽林军天子营在城门集结待命!”

话语间,第一排士卒已然到了各自的目的地——或许是城墙墙角,或许是一摞擂石,又或许是比人还高、散发着恶臭的尸堆。齐声大喝,将背上扛着的沙袋重重挥出。

沙袋砸到了墙上地上尸堆上,腾起一片土烟,稳如山岳。虽然微不足道,但在这些士卒眼中便是通往城中的一个阶梯。

阶梯总是要一级级走的。士卒转身就跑,越过第二排士卒时还有闲心向同袍打了个招呼。

第二排士卒脸上泛起了微笑,稳稳地走到目的地。在他们看来,今日的任务比前几日的徒劳无功空死人自然好上千百倍,何况还是极为靠谱,便是成果也如此直观。

这种轻松的环境下,他们自然心情大佳,还有闲心用双肩单手稳住了沙袋,腾出一只手来冲着城头打出一连串挑衅的手势。

回应他们的是一声冷厉而齐整的低喝:“倒!”

万千道澄黄的液体自城头倾泻而下!这些滚油天不亮就开始烧,眼下烧得正沸,浇在行动不便的众士卒头上,顿时烫得他们皮焦肉烂,哭爹喊娘。

苏威向着沈桓钧一躬身子:“沈公子,还请为我传句话。”

过了片刻,洛阳城头响起一个激越的声音:“杨玄感,本将是苏威!”

“你清楚我的本事,我也清楚你的!你若是还敢奢望用这等低劣伎俩填平这洛阳城门,我便要你这数万大军尽数填进城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