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英!你领五千人马,攻西城墙!”
“萧轩!你领五千人马,攻东城墙!”
一条条命令自韩世谔口中冷冷吐出,杨逸霄微感惊愕,却不是因为其他,而只是未曾想到如今在对方营中,韩世谔说话似乎比杨玄感还要管用些!
莫非是胡杨清已然公然露脸,控制了这支起义军?看韩世谔使唤的那些将领眼中不忿的眼神又是不像,若真是胡杨清以强力压制,眼神中还该多一些恐惧与怨毒。
看来胡杨清应该只是控制了杨玄感……杨逸霄念头转得极快,但对方一万五千兵马也已迅速出列,开始有条不紊地列阵,准备进攻。
最后五千冲城门的士卒居然由李密领兵。杨逸霄看着底下那袭乌衣,双眼渐渐眯起。
而洛阳城上的士卒们则明显十分放松。洛阳城向来有着“天下第一雄城”的美誉,三面环山,城墙高巍,易守难攻之至。
果不其然,那云梯居然架不上城头,听着随军士卒们的大声嘲笑,韩世谔语气沉得像是可以滴出水来,喝道:“冲车何在?给小爷冲开城门!弓箭手,压制城头!”
隋军士卒大笑出声,纷纷张弓搭箭,居高临下地将箭雨朝城下泼洒。弓箭虽然只能打在修橹上,笃笃有声,却伤不到人,但却成功地死死压制住了对方的弓箭手。
杨逸霄挥了挥手,道:“不用急,节约箭矢,等他们冒头再射不迟。”
弓箭手轰然应诺,弓箭一下子停滞住了。修橹中义军弓箭手听得声音渐止,试探性地探头一瞧,登时被三支箭攒射,翻身跌倒。
“蠢货。”杨逸霄冷笑一声,懒得再看一眼。这估计是韩世谔指挥的第一场攻城战甚至第一场实战,虽然命令下得有板有眼,但仍是混乱不堪。
“彼主军?玄感小子疯乎?”湛卢也是难以置信。
冲车被推了上来。它虽然巨大,主体仍是木头,城门上的隋军向下浇了几缸火油,又扔下数枝火把,登时将冲车变成了一团火球。
云梯架不上,冲车没用场,弓箭手更是被打得头也不敢露。韩世谔打得憋气无比,虽然不甘心,却仍是下令道:“……鸣金。”
铮铮金声响起,第一日的攻城就这般虎头蛇尾。便是杨逸霄也大感错愕,此次距离义军摆出阵型还不到一个时辰,收兵?他想了想,终于爆发出一阵大笑。
全洛阳城上下都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大笑声中,韩世谔的脸虽然隐在头盔后,瞧不见表情,但从他拽马时那一个恶狠狠的动作上显然可以看出他已是极为羞愤恼怒。
“杨玄感啊杨玄感。”杨逸霄大笑道,“你选主将也选个好些的,选出个垃圾来这洛阳城下丢人?洛阳城里可是这几十年来科举拔擢的天下才子,你这不是自取其辱?”
这番话自然是说给胡杨清听的。韩世谔身形一僵,狠狠挥了下马鞭,胯下骏马悲嘶一声,奋蹄狂奔。
杨玄感则是面色涨红,以他的城府瞧着韩世谔如此丑态,也有些撑不住,将耻于为伍的意思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士气大泄。第一战如此狼狈,加上谋反作乱本就让士卒们无比心虚,收兵的时候竟响起了无数细小嘈杂的怨言,任监军鞭抽呵斥也难以稍减。
杨逸霄也说不上自己究竟是松了口气还是隐隐有些怅然。谋反贵在神速,如今他既然第一攻了洛阳城,洛阳城天下第一雄城的名头又岂是白给,眼见得便要陷入围城战。
皇帝军队马上便要返回,他们自己的士卒也会胡思乱想以致叛逃甚至哗变……这次谋反可以说已经失败了。
“等做好了云梯,我们再打!洛阳城士卒养尊处优日久,今日一看更是军纪涣散,届时定然一战可下!”韩世谔怒吼声远远传来。杨玄感苦涩一笑,策马回头。
“杨玄感,降了吧!”杨逸霄真诚地道,听在众隋军的耳中却又引发了一场大笑。
又是七日。为了防止士卒有空胡思乱想,这十五天来,韩世谔天天都从早猛攻到晚,城墙下尸体无算,已然堆进去将近万人,隋军这边却只死了不到千人。
杨玄感的脸色一天憔悴似一天,目中光芒也一点点黯淡了下去,只余下一片死寂。杨侑也早没了先前的忌惮震惊,只剩下轻松鄙夷。
但这日白天,消失许久的胡杨清却又再次出现。
简简单单地一道贯通天地的金黄剑光,已让隋军心胆尽丧。杨侑纵然端坐宫殿中,也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双手微微颤抖。
杨逸霄、封于林与青城派众弟子严阵以待,表情严峻无比。
现下他在这儿无疑是最强的。虽然杨逸霄认定他不敢做出什么过分之事,但谁也不敢笃定,一群人表情俱是凛然毅然。
“老夫想明白了。”胡杨清微看着杨逸霄,微笑开口。
杨逸霄手中湛卢剑湛然生辉,宁静肃杀。
胡杨清奇怪地看着他的无动于衷,又问道:“你不问老夫想明白了什么?”
“大致是你动手的理由,有什么好问的。”杨逸霄开口道。
到了胡杨清这个级数,杨逸霄妙有道境的那些攻心手段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杨逸霄只能简简单单地摆出阵势,要战便只能战。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胡杨清见他丝毫没有要问的意思,只得自己解释道,“既然万物为刍狗,刍狗做了什么,天地怎么会管。”
“天地不需要管。”杨逸霄冷然开口,“天谴不过是它定下的规矩,任何逾越这规矩的,便会自动引发,并不要天地特别注意什么。”
“你是天地?”胡杨清冷笑道,“你怎么知道天地在想什么?”
“你是天地?”杨逸霄同样冷笑回敬道,“你又怎么知道天地在想什么。”
“说来说去,天地不过是李耳老匹夫生造出来忽悠你们的。”胡杨清道,“老夫又不是道门中人,天地哪里管得住老子。”
“无知之极,可笑之尤。”杨逸霄道,“远古之时,大家都身有修为,天地自然不会管你们打打杀杀的。但封神一战过后,不论是武道还是道门都祸害万千平民百姓,这便叫‘有伤天和’!从那之后,天地便严禁有修为者直接插手红尘事物。当年战国末年,楚国修真最多最强,却只能看着秦将楚国覆灭,丝毫不敢动手,你以为是为什么?”
“老夫读书不多,鬼知道你是不是编出了个故事来诓我。”胡杨清哈哈笑道,“便是这些似是而非的故事,捆住了天下修真的手脚?”
“不学无术!”封于林嘲笑道,“连这事也不知道,你……”
“信不信随便你。”杨逸霄挥手阻止了封于林,坦然道,“反正我们之间总会有生死一战,杀我总是不会有天谴的。但你要取我中原神器,却是休想!”
“哈……道门原来不过是一帮不敢担当的阉货!”胡杨清大笑道,“天、天、天!天意当真那么要紧?凡人之躯窥视仙位算不算僭越?算不算不守天道?就你们这点出息,还想得归仙位?”
“你对自己想到的这些心中没底,想要藉由说服我们来坚定你自己的信心?”杨逸霄漠然道,瞧见胡杨清脸上极是细微地抽动了一丝,“别费那力气了。我们怎么想,不代表天地怎么想,你既然认为天地不会管你,不自己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
“没有视天地于无物的决心,也敢妄自窥视天人大道。”胡杨清冷笑道,“真是令人失望透顶。”
“你自认低贱,天地不会管你,这可是自认尘埃,哪里是视天地于无物?”杨逸霄冷哼一声,“直接动手不好么?反正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这一关你都是要过的,管你视天地如无物,还是天地视你如尘埃,这一关过不去,你怎么想重要么?”
“好胆。”胡杨清笑道,“这么多年了,这么急着找死的老夫还是第一次看到。”
杨逸霄眼神倏然转为灼热:“我集道武两家剑术之大成,又有湛卢剑这等绝世利器……”
湛卢剑与他心意相通,手掌中那条弦线嗡然剧震,一道乌色剑光自他手中轰然而起,太阳光芒陡然一盛,却给人一种其色惨淡苍白的感觉。
那道剑光犹如一条飞腾咆哮的乌龙一般,与纯钧剑一上一下,竟隐隐有了分庭抗礼之象!
“湛卢剑!那是湛卢剑!”“天啊,居然是湛卢剑!”“师兄用的居然是湛卢剑?”“难怪他将赤剑弃之不用!”
无论城上城下,青城派弟子还是大隋臣子,知道这湛卢剑来历威名的无不震惊议论。
“《上清大洞真经》原本、紫清剑法、与你同出一源的武道真传……”杨逸霄丝毫不理会那些人的话语及湛卢的得意狂笑,双目灼灼,“由于内力特性,你必须要用纯钧剑才能攻击到我。你一身内力尽在压制纯钧剑,而我虽然没有真气内力,胜在与湛卢剑心意相通,这一点我们相差无几。”
“你,敢言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