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帝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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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利害得失从头算(中)

但是……自己总是要和妙有高手正面抗衡的。想起凌元岚,想起张启宗,想起……陈元通,杨逸霄一筹莫展,皱着眉头生闷气,嘴角却又习惯性地勾起了好久不见的笑容。

前方,在无数火把的照耀下,万千粮堆齐整排布,如山丘起伏,庄严肃穆地迎接着杨逸霄,似是接受检阅的军队。

杨逸霄忖道:“这应当便是黎阳了。土众聚山,仙人居焉;水众成海,蛟龙生焉。这粮食多了竟也能成为这般壮观景象。”此时他道心方进,正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时分,世间万物在他看来比之以前都有了些不同的意味。

他心念一动,悄悄地在一栋民居降下了飞剑。湛卢既已没有剑光,杨逸霄自身也没有丝毫真气,竟是完全瞒过了所有守卫军士的耳目。

杨逸霄双腿沾地,登时便“嘶”地倒抽一口冷气。他双足已断,在空中还没什么感觉,一有动弹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咬着牙正要去找些木条竹片什么的来固定,忽地心中一动,忍痛一扳断骨,将骨头正了回去。然后如法炮制,将身上断裂的骨头尽数正位,尔后妙有道境轻柔而坚硬地将双腿及右手裹住,试着转动了两下,竟似毫无滞碍。

他缓缓站了起来,看了看湛卢剑,下意识地想要将它收入袖里乾坤,却无奈竟是怎么塞也塞不进去,反而险些将衣袖划破。

莫不是袖里乾坤法术失效了?杨逸霄陡然紧张了起来,目光瞟向一边散落的石块,当下以之试手。孰料收入取出毫无滞碍。不由有些疑惑地瞥了瞥湛卢剑,再试了一次。

“诚彼娘之不悦也!”杨逸霄心中忽地响起一个极为厚重的声音,“汝虽为吾主,安敢置吾彼处?若非吾崇仁德,忠卫主,此时汝已身首异处,血冷久矣!”

杨逸霄吓了一跳,四周看了看却并无旁人,不由疑惑地瞟着湛卢剑,疑惑问道:“剑灵?”

“喏!”那剑灵答道,“吾正乃湛卢剑灵,汝可称吾金光显圣文正武忠大湛卢!”

“……我就叫你湛卢吧。”杨逸霄面皮抽搐了一下,答道。他实在没有想到,湛卢剑是至仁之剑,剑灵竟是这般聒噪,无论是那奇怪古腔还是恶俗趣味都让他感到脑中隐隐作痛。

“诚彼娘之不悦也!”剑灵似是极为生气,“汝!汝安敢对吾如此不敬!汝须得称吾金光显圣文正武忠大湛卢!”

杨逸霄无奈道:“文正武忠都是谥号,莫非你死了么?”

“喈?!”剑灵很明显吃了一惊,“谥号?”

杨逸霄也不管它看不看得见,无奈地点了点头。

“喈喈喈!”剑灵的怒火在他的话语中几欲喷薄,“周处那小子居然骗我!”

杨逸霄不明所以,笑问道:“周处?周处是谁?”脑中灵光霍闪,“斩蛇那个周处?”

周处是晋时宜兴阳羡的一个著名恶棍。其父为鄱阳太守,自己又神力过人。时人将其与南山虎、水中蛟并列为三害。

周处后来知晓了三害之说,便先取强弓除去猛虎,又请了祖祠中的宝剑下水斗蛟,历经三天三夜,乡人以为他与蛟龙同归于尽,无不额手相庆。

哪知三日后周处终斩得蛟首,凯旋而归。恰好见到乡人庆贺场面,这才知道乡人厌恶自己一至于斯。经此一事,周处幡然醒悟,去了吴地找当时有名的贤者陆机、陆云,言说自己将欲向善学习,又怕年龄太大,已然过晚。陆云回答道:“古人贵朝闻夕改,君前途尚可,且患志之不立,何忧名之不彰!”

周处于是潜心学习,终成一代大家。

杨逸霄愣愣地看着它道:“莫、莫非,你便是周处请出来的那柄祖传宝剑?”

“何?”湛卢大怒,“诚彼娘之不悦也!吾岂会是那等死物?吾乃河中潜蛟!”

杨逸霄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

湛卢居然是那条河中恶蛟?以仁心著称的湛卢居然祸乱百姓?

“诚彼娘之不悦也!何谓祸乱百姓?”湛卢又是大怒,“数十载后,北胡侵华,生灵涂炭,吾不过欲寻一明主,护卫华夏,此为天地大仁!况吾虽常兴风浪,却未尝伤过一人,反引水引肥灌溉田亩,如何会得一恶蛟之评?”

杨逸霄头大如斗,无奈地点了点头:“于是你这劳什子谥号便是周处那小子取的?本以为他当真幡然醒悟,现在看来倒真有些无赖气,嘿嘿,对我胃口。”

他忽地想起一事,追问道:“那你如何没有阻止五胡乱华?”

湛卢忽地沉寂下来,半晌方才淡淡道:“周处早逝,茅山敝帚自珍,藏吾于万千法阵之中。加之后继无人,吾虽有移山填海之力,徒呼奈何!”

杨逸霄面上闪过一阵恼怒之色:“只因后继无人,你便抛了万万汉人在胡人屠刀之下?”

湛卢声音深沉了许多:“别无他法。吾剑主并非世人皆可,须得有至仁之心。”

“至仁之心?”杨逸霄冷笑一声,“我现在是你的剑主,我有至仁之心么?”

“汝有。”湛卢道。

杨逸霄怔了怔:“我有?那魏晋风流倜傥之士不知几何,他们没有?”

“风流倜傥即为仁?”湛卢冷笑道,“诚彼娘之不悦也!魏晋之时,有才之士郁郁不得志,无才之士嚣嚣庙堂上,心中戾气满盈,如何有仁人?”

“不论如何,我绝不是当世最有‘仁’的。”杨逸霄道,“至少我师父就比我‘仁’得多。”

“苏元朗那厮?徒有仁而已,成得甚大事!”湛卢不屑道,“吾为剑灵!求仁,但绝非一味求仁。一味求仁,于国何异?”

杨逸霄心中仍是迷惑不解,但既是平白得了一柄神兵,也便不再深究。

他舒舒服服地找了一处地方,躺了下来,开始内视探查自己体内。

一夜很快过去,西边忽地响起喧天锣鼓。杨逸霄双目一张,有些奇怪地向西望去。

自家体内五行妖元仍然纠结一处,似乎就会这样地老天荒地纠结下去。杨逸霄早有心理准备,也不如何沮丧,只是想着太阴殿底下那条极精细极强悍的“弦”,应当便是之前湛卢剑在自己手中化出的那根。

这根“弦”应当是和道境有关。若是自己能够窥破这根弦的道境之秘,相信便能解开自己体内五行妖元的重重固锁。

喧天锣鼓声是一条长长的队伍发出的。这队伍皆衣鲜红,人人面有喜气,显是迎亲队伍。但杨逸霄万万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人在这杨玄感就要兴兵的节骨眼上结婚?莫非是杨玄感想沾点喜气不成?

杨逸霄看见步辇上那个正襟危坐的男子,瞳孔一缩。

这男子英姿飒爽,如同太阳一般耀眼,身上层层叠叠地穿了数层丝绸袍服,在风中滚滚飘拂,更显潇洒倜傥。周身环佩在风中摇动交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但杨逸霄震惊自然不是因为这男子的奇伟相貌,而是因为这男子他认识。

唐公李渊二子,李世民!

杨逸霄眯着眼望去,果然瞧见远远骑马缀着的李建成、李元吉、李元霸。这才确定下来,

自己逃来的地方,并非杨玄感所在的黎阳,而竟是李渊督粮的怀远!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湛卢剑,心道都说神剑通灵,怎么湛卢便没法理解自己的意图,竟将他带来怀远?

湛卢那声音嗡嗡地在他心中响起:“神剑鸣警,吾乃神中之神,剑中之剑。此举自有缘由。汝之机缘当在怀远,故吾携汝来此。”

杨逸霄低低骂了一声,笑道:“我不认为我和他有什么机缘。”

湛卢道:“天机若被汝一黄口小儿参透,何以为天机?”

杨逸霄心系杨玄感,皱眉道:“我不管什么天机,等天一黑,便去黎阳!”

湛卢声音中带上了几分调侃:“诚彼娘之不悦也!汝竟敢如此对吾颐指气使?且不言吾远长于汝,亦不言吾远贵于汝。单论吾数个时辰前方救汝性命,汝便如此知恩图报?”

杨逸霄微微一怔,笑道:“也是,那我便自己走过去。”

湛卢道:“小子,吾与汝须得思行一致,方可无往不利。”

杨逸霄笑道:“我才是剑主。那这方面,自然得是你听我的。”

湛卢不满地道:“如此,吾便只要汝办到一事。”

杨逸霄微笑道:“何事?”

湛卢冷笑道:“咱俩独处的时候,把你脸上这假惺惺的笑容收一收,老子看着恶心!”

杨逸霄笑容一僵,骂道:“老东西,明明能好好说话,偏要那么累。”

“诚彼娘之不悦也!”湛卢又恢复了那般古怪的腔调,“吾悦,汝管得何其宽乎!”

杨逸霄无奈道:“答允你了。我们可以去黎阳了吧?”

“孰言吾等将往黎阳?”湛卢声音中带上了几分诡秘促狭。

杨逸霄微微一怔,道:“是是,我自己走过去,成了吧?”

湛卢话语中促狭之意更重:“汝若可以,但去无妨。”杨逸霄陡觉不妙,低头一看。

湛卢剑剑身陡然腾起一团灼烈无比的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