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把她怎么了?!”迟傲目光如刀,把绮陌死死抵在墙角,他是真的发怒了。
绮陌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的喉咙在迟傲的手肘下吃痛,心中却不服输。
“怎么,这么担心你的心上人!”她冷道。
“南雅树下,我答应帮你铲除叛逆,如今做到,不期望你有恩报恩,但是你至少不应该伤害她!”迟傲恨恨说,“她跟你没有关系,她是无辜的!”
“哈哈,怎么没有关系!”绮陌冷笑道,不理会迟傲手上加大的力量说,“跟你有关系,就跟我有关系,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男人!”
“你……当时情况紧急,只是为了对付苍断,我会马上离开这里!”
“哼!如今这事已昭告全族,你又打赢了那狗贼,难道还有反悔!”绮陌侧过脸去。
迟傲用力把手臂放了下去,他坐回了夕涅的床边,她静静躺着,就是怎么也叫不醒。当日斗兽场之后,苍断当场毙命,而百夷族四散而去,全草原上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按照规矩,他就是新一任的青狼族大王,只是当时情况混乱,他趁机就和绮陌回到了她隐居的地方。
大帐中,两人不语,夕涅仍安详地呼吸。
这时候,突然进来一个黝黑的大汉,正是阿古达。他单手击打着胸口,当场跪下道:“勇士,我的大王,我阿古达愿意率领我的部族永远追随你!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大汉一字一句说着,拳头按在地面上,看起来说不出的沉重。
迟傲一低眉,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是你的大王……我马上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他说罢,又下意识看了一眼绮陌。
“不!大王,我和所有部族的头领,都期盼着你做我们的大王,统领草原上的军队!他们都还在外面等着你的答复!”阿古达显得神情激动,并指向门外。
自从苍断毙命,绮陌的行踪也早不是秘密,相反她在的地方,就成了新的王庭,数百年来草原部族的传统就是如此,一场战斗可以决定全族的首领,大家都愿意承认迟傲是新的青狼族族长,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这里。
“你先出去……”迟傲淡淡说。
“是!”阿古达起身行礼后便走出了门外。
“我不愿意当什么大王,我马上可以把位置让给你……”迟傲双手按住桌面说,“你必须马上让她醒过来!”
绮陌眨了眨眼睛,走近他道:“只有男人当可以当大王……只要你肯跟我在一起,我会马上救醒她,放心,我只是下了一点让她好好睡觉的蛊,没有毒。”
迟傲突然抬头笑了笑,有些苦涩说:“就算我死,也不会离开她。”
“你就这么喜欢她?!”绮陌一下踢倒了一张椅子大叫道。
“是!”迟傲瞪着她说。
“好啊!”绮陌换过神来道,“你就看着她,一辈子也别想醒过来!”
“你!”迟傲万千悲愤涌上心头,他一拳击向绮陌,却停在她的面前,他看见她满面泪水,嘴角却抽搐一般地笑着。
“出去!”迟傲镇定着心神道。
绮陌几步冲出了大帐,只见外面风呼呼第吹着,吹散了她的泪花,几百个部族头领纷纷跪在帐外,周围全是带甲的士兵。
“大……”众人本想是迟傲出来了,刚要叩拜,却见到是老族长的女儿,一时诧异纷纷议论起来。
绮陌环视众人,仰头道:“你们都给我跪在这里,跪到你们的大王出来为止!”说罢,扬长而去。
“……是!”众人高呼。
大帐里,迟傲轻轻抚摸着夕涅的面庞,她没有一点表情的脸上却是如此柔和,迟傲神情有点恍惚,好像听见她在对他说着什么,云之州那些俏皮的玩笑,那些笑容。
夕涅逃出来后,跟着铁二锤一直往前走,避开了人群,想不到却撞见绮陌,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认识的。或者是因为绮陌一直在监视着斗兽场……迟傲心里杂乱地想着,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他看向门外,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所拥有的手段和狠烈与她的年纪太不相称,难道她真的喜欢自己了?迟傲摇摇头,把脑袋贴在夕涅身旁,喃喃说:“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
当日夜……一线黑影快速地铺过大地,高云草原上白日与夜晚的交替常常是一瞬间的事情,夜风在没有遮拦的大地上吹得更加猛烈,高长的牧草在风中发出哗哗的声音。
迟傲怎么都睡不着,他点着灯看着床上的夕涅,心里想着进来发生的事,找不出一点头绪来,唯一的欣慰就是解决了青狼军动向的问题,至少这样元帅可以轻易拿下苍澜,迟傲想,空锦那个老头子怎么也没法与元帅抗衡。可是下一步自己怎么办,他现在的目的无非是想恢复夕涅的记忆,然后为了她去创造一个可以和平生活的世界,可是这个目标真正要怎么做,现在不但没有一点方向,夕涅反倒是被人下蛊,让事情更加复杂。绮陌真的会帮他救醒夕涅,并找到办法恢复她的记忆?迟傲叹息一声,拨弄着火苗。
帐外一个人影晃过,迟傲顿时警醒起来,熄灭了灯火。他悄悄靠近大帐的边缘,只见有人有节奏地敲击着毡布的帐壁。
这是元帅的暗号,迟傲心中一喜欢,马上划开了布料。
外面的人递来一封信,并压着声音说:“禀告少将军,苍澜战事吃紧,元帅让将军务必依信行事,属下不宜久留,告退!”
等来人走后,迟傲确信没有人注意到,才又点燃了灯火。
只见信中只不过一行字……“先定天下而后有家”。
迟傲似乎笑了笑,笑容又很快隐没在烛火的阴影中。这是他早就下过的决心,走到这一步,那些过于幼稚的想法和坚持早就应该放弃,为了夕涅他本就不在乎牺牲一切,又为何要受制于表面名号的约束。
迟傲看了看沉睡的她,把信个裹成一团,拿到火中烧掉。
第二天清晨。
绮陌一大早就过来了。她掀开帐帘,开口就说:“你想得怎么样了?”
迟傲目光沉稳,直面她道:“我会当青狼族的大王,但是我也不会离开她!”
绮陌眉毛一挑,她精灵一样地跳到桌子上坐下,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会统领三十万大军,也会保证为草原上的每一个族人争取他们想要的生活,但我绝不会离开夕涅,你想要怎么看待我们的关系,那是你的事!”
“你还是不肯跟我在一起,但是愿意当族长……那我怎么办?!”她喝道。
迟傲忍住心中纠葛,平静地说:“将来,你会找到另一个人,不再需要我,我的一切都给了她,绝不会反悔,你若不愿意,我马上带着她离开,今生不见!”
“你……”绮陌万万想不到一夜之后他竟然这么决绝,为什么你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却又为自己做了这一切,她脸色低沉,随即又笑了起来,“哈哈,好!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你跑了!”
迟傲和绮陌一起来到大帐外。
所有部族的头领还跪在原地,迟傲眉头一紧,克制住不去想他们昨天夜里是不是也在这里。
“大王!”所有人见到他立刻大呼。阿古达正是打头的一个。
“大王,我们请求你留下来,草原上所有的部族都愿意追随你,所有的狼群都愿意听你的命令!”
迟傲的脸色露出往昔没有的神色,他紧握银枪,挥手道:“我迟傲今天愿意做青狼族的大王,我向你们保证,只要我活着的一天草原的安宁就没有人能够破坏,我们的部族和羊群就能自由的生活。从今天起,只要你们不再背叛,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把你们的军队都团结起来,天神会保佑我们永远的胜利!”
“好好好!”长风吹拂,山呼海啸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所有部族的头领和身旁的士兵都因为迟傲的话热血沸腾,这几十年来整个高云草原灾祸不断,又连年陷于征战,背叛和阴谋使各个部族之间相互猜忌,他们渴望的正是一位能真正统领全族的英雄。那些因为参加苍断反叛的头领本以为命不久矣,此刻又听见迟傲大赦,心中顿时无比感激,对他更加忠诚。
绮陌得意地望着身边的男人,他跟初见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他会为她的部族带来荣耀,终有一天也会真正地属于自己。
“大王,现在我们怎么做,在东边和南边都有我们的军队,他们还不知道新大王的消息。”一个大汉站起来问。
迟傲略沉思一刻道:“除了必要的守军,把所有的部队都召集起来。阿古达,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统帅,负责统领所有的部队,训练他们,让更多优秀的勇士加入进来,派人去打探纤罗的消息,我们要准备好与我们的敌人决战!”
“是!”阿古达起身答应道。
“你们都退下吧!”绮陌插话道:“三天之后,新大王要举行祭天大典。”
众人纷纷应和,散了开去。
“祭天是怎么回事?”迟傲走近大帐内,问绮陌道。
“我们青狼族新的大王都要祭天祈求天神的庇护,你也必须见一见巫祝大人,虽然各部族的头领都拥护你,但是还必然得到他的认可才行。”
“那依你安排就是。”
“那是当然!”绮陌又恢复了调笑的口气。
“现在你可以让她醒过来了吧?”迟傲坐在床边平静地说。
“你这么快就惦念着她。”绮陌别过头去说。
迟傲不说话,双目紧紧盯住绮陌,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
“好,永梦森林里你救我一命,现在就当是还清了!”绮陌嗔怒道。
迟傲小心翼翼地让开来,生怕这个女子又要对夕涅做什么,绮陌白了他一眼,让她赶紧让开。
“只不过是一点睡眠蛊,这解药吃下去明天就能醒。”
“真的?”
“骗你干什么,死了你还要我抵命吗?”绮陌不高兴地反问道。
迟傲摸着夕涅的额头,看着绮陌把一些药粉倒进她的嘴里。
“你能不能……找回她的记忆?”迟傲神色一黯,欲言又止。
“哦……她失忆了?”
迟傲点点头。
“莫非是她不喜欢你,不想记得你?”绮陌妙目一转,问道。
“不是……”迟傲不耐烦地说,说了一半又不太肯定。
绮陌似乎也看出戳到他的痛处,便住嘴了。她又道:“这得看是怎么失去记忆的?”
“是有人用法术。”迟傲立刻答道。
“我可以试试,不过要是最后缺胳膊少腿你可别怪我。”
“要怎么试?”迟傲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哼!”绮陌道,“要想害她,我早就该下了尸蛊,让她肠穿肚烂,省得你记挂!”
“你敢!”
“怎么不敢?!”绮陌挽起手道,“若到那时你也要把我杀了给她报仇吗?!”
“荒谬!”迟傲扭头怒道。
绮陌见他真生气了,又转身过来,“你紧张什么,玩笑罢了,蛊毒之术还是巫祝大人最为在行,到时候你可以亲自去问。”绮陌看着他拉长的脸,轻巧地说。
这时候外面忽然来了一阵喧闹。一个士兵走进来道:“大王,外面有个人要见你,你说是……什么大当家。”
“快让他进来。”迟傲不理会绮陌的眼神。
一看,果然是铁二锤。“英雄!大当家的!小人可找到你了!”他扑在地上大呼。
“你还敢说!”迟傲满脸怒意道:“我让你保护好她,你倒是跑了!”
“哎哟喂,小人不敢,小人可是一直保护着夫人……哦,姑娘,可谁知道遇上一个女魔头!”铁二锤下意识跑到迟傲一侧,指着绮陌道。
“我还想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贼!”绮陌也瞪了他一眼道。
“到底怎么回事?”迟傲喝问道,示意他们不要再吵。
不等绮陌开口,铁二锤连忙抢占先机道:“小人那夜一抢到姑娘,就急忙跑了出去,没走到一天就发现有人跟着,小人本想打发她走,想不到这女魔头抢走了姑娘还威胁要告发小人潜逃,小人是宁死不屈啊,但转念一想,小人斗不过她,就想回来找大当家帮忙,谁知道大当家跟族长决斗,还当了新大王,小人一路寻找才找到你,敢来报信啊!”
“行了,你起来吧。”迟傲随口道,不想再听他废话,反正现在夕涅平安无事,一路上他也定吃了不少苦头。
“大当家原谅小人了,大当家英明啊!哦,不对,现在是大王了!”铁二锤得意地说,好像自己也当了官。
“你再说一句,我拔了你的舌头,油炸了吃!”绮陌怒道。
不过铁二锤一看有迟傲撑腰,知道她也就能吓唬吓唬自己,倒是一点儿不怕,道:“大当家,小人是跟定你了,既然大当家当了大王,小人也能当个将军啊,小人当年道上也是打过仗的!”
“哈哈哈!”绮陌大笑道:“你打仗,恐怕也就是抢钱和抢女人,还想当什么将军,我看让他去清理羊圈差不多!”
“哼!俗话说得好,英雄不论出生啊!大王你说是不是!”铁二锤弯腰道。
迟傲略是笑笑,问道:“铁二锤,你是纤罗人吧?”
“是啊!”他答道,不知道迟傲什么意思。
“跟那些强盗还有联系吗?”迟傲望着他说。
“这……大当家你知道,进去容易出去难,小人已经改过自新了,不过么……有些老朋友还是有联系的!但是,大王一句话,小人马上跟他们绝交,从此两不相干!”
“不用了!我想你联系联系他们。”迟傲笑着说。
“大当家的意思是……”
“你就在纤罗做个内应,看他们有什么动静,务必要仔细,只要有可疑的情报,马上联系我。”迟傲正声说。
绮陌在旁边一笑,点了点头,是什么人就办什么事,知人善用乃是上策。
“好!”小人一定不辜负大当家嘱托,铁二锤干脆道,“不过么……”他咧着嘴,欲说还羞。
“你还想要什么?快点说!”迟傲也不跟他磨蹭。
“大当家,小人去当奸细,总得有个职位吧,不然还不如当强盗好勒……”
迟傲强忍住笑意道:“你就是我的亲军!”
“多谢大王!”铁二锤鞠了大大一躬,摇头晃脑地出了门。
迟傲与绮陌对视一眼,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