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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遇见-2

巨大的龙卷接天而起,整肃着这一片天地间的秩序。无尽山发出低沉的吼声,巨大的山口陡然窜出无数狂飙的气流,夹杂着山石和灼热的气息冲向纷乱的天空。

气流缓缓汇集成庞大的气浪,云层涌动,吸入灰白厚重的云体,变成巨型的漩涡高悬在天空之上,闷沉的响声压迫着所有人的胸口,用无可抗拒的怪力把周围一切搅入漩涡的中心。

那些来不及闪避的神机鸟,陡然不可抗衡地被吸入这强大的漩涡之中,机身被巨力撕扯挤压,纷纷裂成碎片。狂风肆虐,云层形成的白色漏斗,席卷着地面的尘土枯木,似乎一切都应该了结了……

迟傲凝神调理身体纷杂的气息,在如此近的距离施放云涌式,连她自己也被巨力压迫所伤。

“你以为纤罗帝国神机营区区如此实力,哈哈哈!”隐约可以看见一张带着刀疤的面孔在风卷中扭曲道,“集结,组赤火金鹏!”红色的锦旗挥动。

云涌式一招过后,神机鸟已损毁半数,可是五千之众,亦不是他一己可以抗衡,此时,残存的两三千机甲巨鸟相互连接,一成二、二成四……倏然间形成遮天蔽日的巨大鹏形怪兽,以头鸟为鹏首,巨翼如垂天之云,反借着龙卷之力,呼啸而来。

“奉皇帝之命,征伐天下,一统河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尔等蝼蚁之辈还不速速就擒!”说罢,金鹏双目华光一闪,两缕金芒直越苍穹,无可抗拒地照射在迟傲胸口,八尺余的身躯临空曲张,顿吐出一口鲜血。

迟傲任身子如纸片般在风中飘荡而下,也再无力回答,只是一双冰蓝的眼睛盯着那只遮蔽天空的怪鸟,未曾合上。

“下‘炽炎浆’。”

巨鹏的腹部倾泻而出泛着银光的浆水,被气流一掀,片刻间腾起冲天火焰,伴着那怪鸟飞旋,拖曳出滚滚火河。

千年未曾喷发的无尽山,今日却沐浴在炽热的火海之下,夕涅抱着迟傲遍体鳞伤的身体,心中翻腾,思绪万千,过去未来的种种都挤压在了心口,她的血裔世世代代的等待,她的责任和不可抗拒的选择,可是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强烈地占据了一切想法,她要救眼前这个男人,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迟傲哥哥,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夕涅的声音有些轻抖。

迟傲咳了几口血沫,紧握着她的手,那双纯黑的眼眸与自己四目交投,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混乱的天空火云纷飞,赤火金鹏势不可挡,巨翼横扫,仿佛要荡平整座无尽山。一个还留着些许稚嫩的少女拖着迟傲沉重的身躯,纵身跃下了深渊似的山口。

也说不清过了多少时候,迟傲灼伤的皮肤只能感到些闷热和潮湿,他五脏受损,一直气息拥堵,也说不上话来,闭着眼,周围漆黑的一片,那场战斗似乎已过去了很长的时间,此刻心中反倒异常平和。

黑黝黝的火山甬道向地下绵延了数公里,四壁古怪的纯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竟无一丝接缝,平整的地面淌着一条丈宽的小河,泛着蓝盈盈的微光,深不见底,任谁看也不象这世界上的东西。

夕涅有些吃力地撑着一条小舟,行驶在这古怪的玄水河上,长发汗湿,衣裳也抹上了不少血污,迟傲安静地躺在船上,不时皱一下眉头,好像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宝儿已蜷缩成了一只小猫的大小,轻栖在迟傲的胸口,四周水雾弥漫,厚重的石壁中传来岩浆翻滚的声音。

云涌式和赤火金鹏的力量已经扰乱了无尽山的山体,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再不多时,无尽山必然发生千年来的第一次喷发。

“当沉睡的心脏重新搏动,深红之血将引领轮回之路……”。

夕涅心中不停地回忆着这两句话,爹娘在她幼时就时时念叨的话,甚至连周围隆隆的响声也没有注意到,宝儿不安地叫了一声,惊得她丢掉了手中的船桨。

她的族裔世代流传的这句预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十七年的记忆纷纷挤进头脑,偏偏在这紧要关头,让自己心慌意乱,这次终于逃脱不了,来到了这个宿命之地,曾经一幕幕或许疏懒却寂寞的生活,还有跟他一起的肆意幸福,难道就这么完了。这么快,甚至连一段要去品味细想的岁月也没有,就这么戛然而止?

玄水清泠的声音在越发黑暗闷热的地道中显得越是诡谲,望着前面浓重深遂的暗黑,夕涅心底却滋生出一股欲望,想要去看看,那里似乎有什么在等待着,在呼唤她血脉中某些无法言喻的东西。

不多时,小舟似乎撞上了岸堤,但是四下如墨,看不到一点光亮,玄水河的水流顿止,应该从此处延伸到了更深的岩层之中。

宝儿似极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吼了几声,只见浑身紫光闪耀,转瞬间恢复成巨兽的身形,木船承受不住,直接裂为两半,它疾影一晃,便驮着迟傲和夕涅跳上了岸。

借着淡淡的紫光,夕涅不得不倒抽一口冷气,前方一巨大无比的玄冰壁堵在面前,哪怕被微光一晃,皆泛起万千华彩,方圆十丈的圆形冰壁上,极尽纹饰雕琢,令人辨认不清。

夕涅轻触一下冰面,手指霎时间就冻成了青紫色。宝儿刨了几下地面,巨爪猛击冰壁,可也只听一声闷响,连半点缺口也打不出。

夕涅胸中思忖,可在处绝地,本来就万念交缠,怎么静得下心来应付如此情况,只知道用火烧或许能融冰为水,可以又哪里去找火石。

本以为自己已经置身险境,好像救了他,也就可以丢开这些烦恼,再能过回快意轻松的日子,可是如今陷入这样困境,难道只能等死?

无尽山的内部沉闷巨大的躁动声,震得人耳朵发痛,夕涅心里忽灵光一闪,“深红之血……轮回之路……”。她默默念着,自己的先祖早已知道,“沉睡的心脏”是指无尽山,那么血液必就应是火山熔岩,用炙热的岩浆烧蚀冰壁就可以打开“轮回之路”。

想到这里,夕涅心头一喜,可是要打破周围的石壁绝不会比那块玄冰来得容易,又怎么办好?她定神一想,预言既然是千年已定之事,那么这四周必然应有相应的方法。

宝儿似乎知道她的心意,周身抖擞光芒大亮,夕涅细细查看的周围的情况,本来深不见底的玄水河中,突然支起了一块石台,一个扇贝状的图案清晰的印在上面,她再也熟悉不过,这是她血裔的族徽,仿佛早已知道一般,她把整只被划伤浸血的手臂伸入其中,血污很快在水中浸散开来,又缓缓凝聚在那枚族徽之上。

整个玄水河沸腾了,震耳欲聋的沸腾声爆裂声,熔融的岩浆从无数个打开的出口处涌入,幽冷的河水倏然就成了冒着炽热白烟的岩浆火河,深深的暗红色蜿蜒在漆黑的甬道中,如同血脉。

玄冰壁已渐渐融化……

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屋子,木制的桌椅和一张简单的床。冰壁融化后前行不远就是一个巨型的洞穴,仿佛掏空了整个山腹,木屋突兀地矗立着,一扇有些腐朽的门被咿呀地打开,夕涅轻抚着每一件物什,一股熟悉的感觉强烈地涌上心头,一切仿佛昨天一样,又不知昨日已历尽多少沧桑。

宝儿温顺得把迟傲放在床上,他好像在极力挣扎着什么还没有苏醒,夕涅有些发愣,浑身的伤痕和也似乎忘记了。桌上引人注目得插着一柄匕首,玉制的刀柄经过百年的岁月更显得古朴温润,也不知道是什么在驱使,夕涅不自觉地想去碰触,而就在那一瞬,电光火石的一线之间,仿佛电击一般,她的手猛地缩回,好像接触到了某些可怕的东西,有什么她早已遗失了的记忆想要强行进入她的头脑之中,一股莫名的悲凉袭上心头,竟忍不住落下两条泪痕。

迟傲梦呓似的咳嗽了两声,夕涅这才回过神来,紧张地帮他检查了一番。玄水河的水的确有治愈的作用,可是被赤火金鹏重创,五脏淤血,心脉衰微却是疗效甚微,此刻,多则一天,少则一两个时辰,迟傲早已命悬一线。

他说过的,要带自己去看海,这一切又怎么能在这里就结束!

夕涅陡收敛了眼神,露出不可思议的决绝。她脚下的地方就是轮回终了之地,是她的族人世代期盼的地方啊,是她自己选择要来到这里,为了无可辩驳的理由。

夕涅掀开一大块地板,只见下面露出多少尘埃也遮掩不住的辉煌色彩,这是无数次母亲临终前告诉她要谨记的秘密——“黄金之轮”是开启命运的钥匙。

她猛地拔起桌上的匕首,眉头一皱,在手臂上划开半尺长的伤口,让鲜血如注地流淌在纯金的转轮上,湿润了周遭尘封的一切。

好像终于等到了,千百年来渴望的东西,金色的地面贪婪地吮噬着每一滴血液,发出亦金亦红的夺目光华。

整个火山洞穴都震荡着,木屋早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地面分崩离析,整个黄金之轮的全貌呈现出来——以夕涅为中心,宽百丈余,共有七个纯金圆环互相以不同的方向和速度运转着,石壁回响,巨大的声音如怪物怒吼,又掀起阵阵狂风,连宝儿都有些站立不稳。

夕涅双掌合十,跪卧在转轮的中心,血液沾湿了白色的衣袍又被狂风无情地掀起,静逸的长发倒垂着在风中乱舞,似乎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一般。

黄金之轮的七重圆环依次停了下来,环环相接,组成一副壮丽的图案,夕涅让迟傲盘膝坐在对面,口中念起巨大的金色转轮上密密麻麻的古字,失落了数百年的语言在她的口中如吟唱般响起,在周围纷杂的一切中回荡。

她看着他的嘴角,勾起一弯微笑,又有什么可以后悔……

“血轮转生!”夕涅轻叱一声,少女清锐的嗓音更显得周遭残忍,只见她和迟傲的的心口都应声溢出一股鲜血,混合着黄金之轮的光芒,两者在空中缓缓融合,结出一个圆形的印记,这印记在空中漂浮不定,隐隐约约又分成两份,然后突然间反震开来,烙在两人的肩头。

什么都停下来了,这会儿安静得可怕,黄金的转轮还是火山滚烫的熔岩都静默得好象从未有过喧闹,她就这么枕着他的臂弯,沉沉地睡去,醒来时,他们又会回到阳光灿烂的地方,不用分离,因为早已命运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