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永望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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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遇见-1

云之州的日升日落总深藏在地平线的迷雾之中,似乎没有改变也从未看过真切,风依旧吹着,连四季也无法分别,就这样过去了约一年的时光。

一日清晨,阳光温暖地治愈着迟傲肿胀酸痛的骨头,他站起来大大地撑了几个懒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也不知道是否是岛外常年迷雾的作用,这里的气候都是那么温和宜人。夕涅还蜷缩在宝儿的怀里,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照例被这个少女紧紧地抱在胸口,迟傲笑嘻嘻地望着她,不忍心吵醒,努力阻止着心中想要去亲吻的冲动。昨晚他们又一次谈得那么的酣畅淋漓,一切都如初来时的那个夜晚,父亲,从未跟他深谈过,即便是跟红莲,他也不会那般陶醉,甚至是关于身世和心里的一切困惑,他也毫无保留,无法抗拒的是她那样的眼神。

迟傲已经知道这里就是云之州,他站在山坡上,放眼眺望了一下四周,小岛的中央是一座不高的死火山,由此而去,就是错落的丛林和草原,看着一望无际的岛岸线,他心里有些茫然无措,这段时间来,他无数次搜索了这片不大的土地,根本没有军队或是人丁的迹象,也不知道格尔和红莲怎么样了,还有那个南宫云默是否靠得住,念及自己前来的任务,迟傲轻轻叹了口气。

当日,他们乘青鸾鸟迅速逃离了碧潮城的势力范围,为了防止暴露位置,在苍澜的边境停下来改成步行。格尔用了整整三日拔除了毒血,可因王子迁宁之死忧愤非常,又想到风徙城局势严峻,任红莲百般劝阻也执意回国,希望可以力挽狂澜,几日后随一路商队北上而去。如今碧潮城已入敌手,风徙王已有联合青狼族之意,密盟的计划已经名存实亡,只是由红莲、迟傲和南宫云默按照城督广莫的遗言拿着印佩去找腾御元帅,希望可以重整苍澜并与风徙城形成正式同盟。

可是到了晨水河边,他们眼前的是一条望不到对岸的磅礴激流,河上云雾笼罩,三人也不敢贸然向前,只好由水性最好的迟傲前去打探一番,谁知,水流状况远超过自己的预料,一清醒过来就已经是两天之后。

云之州正午的阳光在密实的丛林里铺下斑驳的影子,远远望去还有些泛绿的氤氲,林道间那些象神话一样的生灵们恭顺的退让开来,给夕涅和迟傲让出一条小路。

迟傲心里默默计算着日子,懒散地跟着夕涅和宝儿,这一年有余的时日来,她已经带自己看了多少千奇百怪的景色,这会不知道又要往哪里去,他把逆鳞枪扛着肩头,微微一笑道:“宝儿真厉害,看来整个小岛的动物都怕它呢。”迟傲斜瞥了一眼那只紫斑的巨兽,假装对着夕涅说。

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点,迟傲也算是用尽千方百计,终于发现这只大猫虚荣无以复加,对阿谀奉承全无反抗的能力,反而极其受用,所以常编些毛皮很滑、爪子很软的蹩脚话来说给它听,想不到效果神奇,宝儿真对他亲切不少,这会又卷着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你别把它惯坏了。”夕涅盯着他说,“快跟我来!”

迟傲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这少女骑着巨兽飞驰而去。

“你看,这就是最后一个还没有名字的地方,你说叫什么好?”

一块雄壮的山崖俯身卧在葱郁的山林里,巨大的岩身好像被巨斧剖开一样,笔直的插进地里,朝向着前面云雾弥漫的晨水河面。

迟傲跟她并肩站在崖首,舒展着眉头,看见潮水拍打着远方的河滩,有些凌厉的风吹打在自己脸上,又好像初来楼兰时看到的一切,或者又是记忆里那个有着小木屋的海崖。可是这次,没有俯览苍生的壮阔,也没有总是肃穆深沉的父亲,跟自己站在一起的是她,心头满溢的是平静与幸福,以后,又是否可以过上童年时的生活,修个木房,只有自己和她。

“就叫望海崖吧。”迟傲收回了思绪说。

“可是前面的明明是河啊。”夕涅困惑道。

“从这里一直往西去,应该就可以到我家门前的大海。”

夕涅轻挽着他的胳膊,淡淡道:“那就叫‘望海崖’吧。”

“恩,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去看我家门前的大海。”迟傲说。

夕涅微是一笑,拉着他手忽然从崖顶一跃而下。

啊!迟傲下意识大叫一声,就发现已经急速地坠落而去……

云之州的土地象地毯一般的在他们的眼前铺展开来,迟傲骑在宝儿的背上,在天空上迅捷地飞翔,忽而俯冲忽而疾跃而上,半晌他才放开了皱紧了的眉头,抱着这巨型云豹的脖子,发出快意的声音。

几十匹带翼的野马从他的身边呼啸着掠过,这叫天骐,是夕涅自己取的名字,她就在其中一个身上,“快来追我,哈哈。”

迟傲看见那群青黑色的飞马群在空中翻滚驰骋,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自由洒脱的气概,方才他跌落悬崖的时候还紧紧抱住了她的腰际,那一瞬似乎要永诀一般,可是竟是一场玩笑,迟傲心头一阵尴尬,反激起男子的傲气,催动着宝儿风驰电掣地追赶而去。

仿佛是要显显自己的厉害,宝儿在天骐群中一声洪亮的长啸,惊得众飞马嘶声啼叫,片刻间就惊恐得四散而去。夕涅想必是没有夹紧,马身一颠,就跌落下来。

迟傲驱动着宝儿从容地从下方接住她轻盈的身躯,落在自己的怀里,撅嘴在她的脸颊轻轻地一吻。

夕涅的脸上顿时泛起一片潮红,就像每日他们并肩看见的,无数次云之州的朝霞。

紫蓝色斑纹的云豹巨兽在湛蓝的苍穹间巡曳翱翔,四爪腾起了同样紫色的云烟,迟傲单手将夕涅揽在怀里,驱使着宝儿向地面急掠奔驰。

刚滑落到树梢的高度,碧油油的树林中很惹眼地窜出一条烟柱,夕涅和迟傲顿时警醒起来,让宝儿轻轻地落在一旁。

小小的林间空地生着一堆篝火,一个人坐在一旁烘烤着自己的衣服,看他力竭气虚的模样,显然也是被河水冲上来的。

“又是一笨鱼,跟你一样的啊。”夕涅贴着迟傲耳朵道,说罢就欲过去了解一番。

等等,迟傲伸手拦住她,作了个手势。前面这个人,一身军戎装束,铁铠解开放在一旁,可手中还紧紧握着佩刀,光是看他如此谨慎小心的眼神也不是平常人。如果贸然出去,可能会有危险吧,还是看清楚才好。

他俩藏在树后,正在揣度犹豫,夕涅似也看出些不对劲,不再言语。正这时,那本来平平无奇的篝火忽炸响开来,火焰陡然暴涨几倍有余,烟柱已变成了七彩的华光,直冲云霄,看起来至为绚丽。

迟傲心中暗呼糟糕,这下再清楚不过,看来对方应是个前哨兵,可是就算以烟柱能标明云之州确实的位置,从外界恐怕也无法看见,更不用说到达,他念及自己到此的方式,心头也觉得毫无指引大批人到达这里的可能,当下心头疑惑,也顾不得那么多,跟夕涅耳语了几句,便绕道而去。

哨兵单膝跪在火堆前,将一些灰色的粉末小心地洒进火中,这是军中特制的十光粉,看来的确有用。自己这样也算是立了头功吧,看来也能弄个队长当当,若是能得到召见,说不定还可以见到传闻中的那个女人,若真是若此,真叫人少活几十年也值得啊。他心头这般盘算着,不禁嘴上泛出一阵笑意。

忽然,一只紫斑白毛的巨兽猛得从面前窜出来,一声滚雷似的巨吼,震得他差点没站稳,自己来这个小岛已见识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怪物。他毕竟从军多年,片刻间强稳住了精神,顺手把那包铁粉全扔进了火堆,倏然间火势大振,形成熊熊火幕,挡在哨兵和那巨兽之间,可还没等他趁机逃出几步,一杆银光闪闪的长枪,从天而降,抵在了自己喉头。

“配合得不错吧。”迟傲挑着眉头道,“快说!是谁派你来的?”

这时,夕涅骑在宝儿背上,趋步来到跟前,得意得对迟傲笑笑,接着说:“宝儿,你饿了吧?”

想不到这丫头也懂得虚张声势了,迟傲暗自忖到,忍着笑意,一脸杀气地盯着眼前的这人。

两面夹击,看来是怎么也是跑不掉了,哨兵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怪物,血红的舌头正冒着热气,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

“老实说了,放你一条生路,我也保证绝不向他人提起,若是有半句隐瞒……宝儿可是不吐骨头的。”迟傲接着说,一挥手挑下他身上的一块腰牌,纤罗二字醒目印在其上。

哨兵看一眼迟傲,对方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看来保证不假,既然腰牌他都看到了,也瞒不住,索性正声道:“纤罗神机营,奉命在此集结!”

“作何?!”迟傲厉声道。

“修建桥梁,以便大军攻取苍澜!”

“怎么来?”

哨兵哈哈大笑几声,甚为得意道:“天上!”

云之州最高的是中央的无尽山。宝儿驮着迟傲和夕涅飞快地奔向山顶,依那哨兵所说,距神机鸟大军的降临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迟傲心底琢磨着这个词语——“神机鸟”,翼展五丈,良木为骨,精钢作体,日行千里,无坚不摧。一共几千余人,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紧,云之州任是它再俊秀神奇,也只是两条河流间的一块小岛,哪经得住战乱铁骑,面北而观,左苍澜,右纤罗,它不过是双方一碾而过的跳板,又有谁来在意,或是所有祥和都要在蹂躏和粉碎面前才会有让人痴醉的美丽,迟傲回头看一眼这一年来生活过的地方,每一处溪流和每一片她带自己憩息的树荫,心口点点生起一个热血豪迈的想法,有一天他也要去守护这些珍贵的平和,就象自己的父亲一生所做的一样。

夕涅双臂更紧抱住了他的腰际,迟傲好像感觉到有泪水沾湿了自己的背脊,他催动着宝儿加快了步伐。

无尽山之巅,巨大的火山口好像就快要吞食到那些低矮的云层,整个云之州的土地都踩在他们的脚下,狂风乱舞,夕涅肃穆地站着,动也不动,衣袂微张,直望着一切,心底复杂却怎么也说不清楚,这里的生活终归要结束了,而身边的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人生也要从此改变,正如预言的一样,命运的转轮已无法逃脱。

迟傲从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神情,那双湛黑色的眼睛好像看得不是眼前,而是万古洪荒,一瞬间几乎要被震慑了,那种孤独的眼神,与那日水底见到的再无二致。迟傲一阵心痛,狠烈地看一眼云雾相接的地方,那里密密麻麻的黑点正飞速而来。

神机鸟,他再也没有见过比这更可怕却又如此巧夺天工的机械,数千斤的身躯灵巧地飞翔在苍穹之上,厚实的木梁形成坚固的舱室和巨大的双翼,全身的关节均已精钢所制,每只鸟骑乘三人,此时,五千之众已密实的掩盖了整个天空,云之州顿时陷入一片阴影,双翼扇动的巨大噪声令迟傲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清楚,躁动的气流滚滚而来,激起他从未有过的愤怒,这一次是他自己要去战斗!

迟傲手腕上银枪一紧,一击反劈地面,震身飞起,大喝一声:“宝儿,快来!”那巨兽昂首狂啸一声,腾起云雾紧紧跟去。

巨大的身躯冲开被神机鸟群覆盖的天空,迟傲蹙眉凝视,心想只有逐个击破,逆鳞枪光芒闪耀,天维枪法蓄势待发。

宝儿与他相互呼应,在群鸟躯壳上在袭击奔走,紫斑的巨兽猛击着木制的舱盖,但也不知道这机甲用的是何种木材,坚硬如铁,击毁一架也颇要些时间。

云层弥弥,缕缕金线锐利地穿过天空,掀起猛烈的气浪,晨曦式神威凛然,数架神机鸟即刻被炸成飞灰。

风声震耳欲聋,也听不到有人喊话,只见一架机甲怪鸟上有一面红旗舞动,应是指挥的头鸟,神机鸟队亦渐渐从方才应敌的混乱中整顿过来,见令而动,分为数只小队,或俯冲或高翔,倏然之间形成一个中空大球,严严实实将迟傲与宝儿围在其中。

迟傲大喘了几口粗气,晨曦式虽然见效,但太过消耗力量,几番下来,他已有了力竭气衰的迹象,此刻敌鸟群这般行动,他脚下顿时一空,只得重又骑回宝儿背上,被千军所困,已成为唯一的目标。

红旗一挥,千万支钢弩同发,神机鸟双翼下的巨大弩矢携风带雨地射向中央,那密集的黑线骤然汇集在一点,宝儿巨吼了一声,迟傲亦生出一身冷汗。

忽然一阵嘶鸣,还没等神机鸟大军反应过来,百余只天骐猛撞入阵中,夕涅危站在山巅,轻弱的口哨声却穿过猛烈的狂风,传达到云之州每一个飞翔的生灵耳中。

趁此时机,迟傲迅速指挥宝儿掠开万支致命的钢弩,惊鸣和被洞穿的天骐血肉从他的身旁擦过,视野又是同样的一片猩红。

周遭正一团混乱,那执红旗的头鸟忽然从顶上俯掠而至,一只丈长的精钢箭矢正中宝儿前肩,片刻间,就已跌落千万尺,迟傲胸口一阵悲愤,只得狠命按住宝儿涌血的伤口,银枪挡开那些纷乱的流矢和血块,他喉头禁不住声声嘶吼。

迅疾的风刃划过了脊背,却又看见那个白衣飘然的女子无声地注视着一切,果然她也是不想再有外人来破坏这一切的啊,这个密林葱郁的小岛,就是他记忆中那个宁谧的海崖,而那些纷乱的嘈杂,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终止,手握逆鳞枪的父亲,今天握住它的是自己,看着她的眼睛,迟傲有些明白了那个素衣蓝衫的父亲当日的愤怒和决绝。

天维七式,是迟傲心中重新澄澈的记忆。夕涅已双手合十,看着下坠的他,眼中几乎沁出了血丝。

云浪烟涛,和那些层层叠叠中的混乱,迟傲心里一亮,忽然借着巨大的气流飞旋而起……

天维七式——云涌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