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热血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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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痛定思痛(1)

王卓如拆开吴子星的信封,看了两眼。他如释重负地说:“这是拒绝在联名信上签字的声明。这证明吴子星和强胜是清白的。”刘贤权也点点头,说:“金耘府一回到冀鲁边,就降了吴子星和强胜的职,剥夺了他们的指挥权。我们当时很不理解。现在看到这封信,就明白了。”

王卓如说:“看看任广正写的是什么?他写的,不会是是遗书吧?”他展开信纸,发现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诗词。他猜不透这些诗词的含义。他翻来覆去地看,绞尽脑汁地猜。刘贤权接过来,看了半天,也是茫然不解。

一首词写道:“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另一首词写道:“人生若只初相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下面,很痛苦地写了五遍“先敌开火”。

这些字,都是用手指蘸着血写的。大家猜测这是任广正的绝命书,都认为任广正被害了。每个人都默默地摘下了军帽。,他们为烈士默哀。

可是,任广正写的这些话,有什么深意?这些话,不像是革命诗词,倒像是古人的作品。再者,“先敌开火”又是什么意思?任广正要向谁开火?

王卓如等人心情沉重地离开旅指挥部。王卓如望着清河的方向,对刘贤权说:“通知十六团和十八团,金耘府已经彻底叛变。告诉吴子星和强胜,就说我坚信他们是立场坚定的好同志,告诉他们不要忧虑。金耘府是金耘府,他们是他们。”

7月17日,冀鲁边区发布通令。通令列举了金耘府暗杀黄骅、叛变投敌的罪行。23日,冀鲁边区战时委员会发出指示,指出:鉴于金耘府仍以八路军的名义进行活动,边区行委举行反金运动。同一天,边区战时行政委员会通令取消隆昌侦通站。金耘府暗杀黄骅以后,隆昌侦通站的侦查人员不明真相,自行解散。战时行政委员会认为,隆昌侦通站的行为显然是叛变。因此特通令侦通站解散,如愿工作的,可以来军区政治部报道。不愿工作的,要安心生产,如有通匪行为,将予以严拿,从重惩处。

到八月份,反金斗争日益尖锐。日军趁机扫荡边区。遵照山东分局,一一五师电令,冀鲁边区党政军领导机关大部分转移到清河垦区待命。

金耘府叛变之后,第一批被出卖的,就是潜伏在沧州城里的地下党组织。地下党组织是金耘府一手建立的。所以,很容易地地被金耘府一网打尽了。这些被抓住的地下党员,在日本人的面前,咬紧牙关,只说自己是良民,从来不认识什么八路军。等金耘府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都惊呆了。金耘府都到场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这些地下党都痛痛快快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迎接他们的,是诱降。但是,金耘府当年挑的人,都经得起考验。这些人选择了把牢底坐穿或者是死亡。

地下党当中,只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逃脱了。这个人从此隐姓埋名,过起了东躲西藏的生活。这个年轻人,半夜时分在荒野坟地里睡觉时,偶尔想起金耘府对他说过的话。

那一年,金耘府随挺进纵队南下的时候。这个年轻人见了金耘府一面。金耘府对他说:“革命需要激情,热血。可是激情也许只能持续片刻。热血沸腾是件难得的事。可是热血沸腾来沸腾去,也许有一天会烧干了锅。血烧干锅了,你就会对革命失去信心,失去兴趣。”金耘府说:“只有激情和热血是不够的。还要有信仰和忠诚。信仰,是你脑海里的北极星。身处茫茫黑夜,你不知所措,信仰会告诉你方向。忠诚,记住了,忠诚,你知道你的方向是对的,但是这个对的方向上,险象环生。你必须忠诚。不论是来自敌人的,还是来自自己人的伤害,你必须挺住。尤其是自己人的误解和伤害,最难忍耐。你得挺住。同志是战友,但有时也会给你致命一击。党内也会有冤案。当你受冤枉的时候,你怎么办?忠诚,忠诚下去。”

这个年轻人在寒风中笑了。他想:“我还要忠诚下去。可是你却背叛了。你说给我的话,我会坚持一辈子。可是你呢?”

没错,这个年轻人就是运通。运通在躲藏着,等待着,活动着。他知道,现在,他是孤孤单单的一粒火种,孤单,微弱。但是,他会继续燃烧下去。燃烧,永远不屈服。

刘俊臣第一次听说金耘府叛变的时候,惊得合不拢嘴。金耘府是他的死对头。他多少次想消灭金耘府,又多少次被金耘府击败。现在金耘府成了他的同事!

刘俊臣正想去奚落金耘府两句,忽然接到一个命令。重藤命令刘俊臣去讨伐教导旅残部。刘俊臣立刻心花怒放。他热心地调集军队。他为什么这么热心?

王铡刀问:“司令那么开心?你是不是想一劳永逸地消灭教导旅残部?”刘俊臣哈哈大笑,说:“这是其一。”王铡刀懵了:“其一?难不成还有其二?”刘俊臣说:“自然有其二!”他反问王铡刀:“咱们最大的仇人是谁?”王铡刀说话没走大脑,很自信地说:“咱们最大的敌人当然是八路军啦。这还有走吗?”刘俊臣恨恨地说:“还有一个!”王铡刀纳闷地挠挠头发,问:“还有一个?还有谁?”刘俊臣笑着说:“讨伐八路只是个幌子,我的真实目的是收拾李炸肺!我要一劳永逸地收拾掉李炸肺!”

王铡刀还是不明白。刘俊臣哈哈一笑,说:“咱们借言讨伐八路军,大张旗鼓地向东开进。教导旅残部必然故技重施,再次撤回新海。咱们事先撺掇好了重藤,让他下决心挺进新海。咱们就可以借扫荡八路军为名,巧取新海,解决李景文。”

王铡刀为难地说:“可有一样,新海是李景文的防区,细见那个老家伙在那里坐镇,李炸肺和细见绝对会拒绝咱们,不让咱们踏入新海半步。”刘俊臣诡秘地一笑,说:“这就要看咱们怎么撺掇重藤了。咱们可以对重藤这么说。咱们就说,回民支队往往从新海窜扰沧盐。皇军、皇协军一迎战,回支就赶紧窜回新海。皇军拘泥于防区地界,坐使回支恣意妄为、日渐难治。新海李景文曾经是三十一支队二十四路中的一支,与金耘府、买连瑾、丁振寰交情莫逆…”王铡刀听了,高兴地手舞足蹈,连说:“好办法,好办法!”

刘俊臣自以为神机妙算。可是,这条妙计很快被运通知道了。在这一段时间里,运通已经重建了一个地下组织。这个地下组织更加的无孔不入。地下党很快就把消息传给了回民支队。回民支队立刻把消息透露给李炸肺。

李景文一看到密信,就气得炸了肺。他把手下都叫来,说:“有件天大的事,大家都替我参谋参谋。”李存不孝自以为是地说:“我知道,是有件天大的事情。八路军那边,司令把副司令刺杀了!教导六旅元气大伤!教导六旅的主力远在清河。冀鲁边这边儿只剩下了回民支队。这正是千载难寻的好机会!司令,咱们趁机跟细见联手,灭掉回民支队,金耘府说不定也会帮咱们的忙呢。千载难寻……”

李景文破口大骂:“千载难寻个屁!现在情况变了!你们看这封信!”李存不孝看着信,脸色一变:“是丁振寰的信!司令,丁振寰给咱们写信。他要干什么?难不成……难不成,一个跟着一个学,金耘府投降了,丁振寰也想投降?要送一份功劳给咱们?”李景文冷笑着说:“哪有那好事!你往下看。”李存不孝展开信,看着看着,吓得站起身来,骂着说:“刘俊臣这个瘪古奈!他要算计咱们?可是,司令,丁振寰的信有准儿吗?他不是要借咱的刀,来杀刘俊臣吧。”李景文咬牙切齿地说:“我接到这封信,就立刻派人去沧州侦查。据我得到的情报证实,丁振寰说得千真万确,绝非捏造。”李景文怒气冲冲地说:“我不能坐以待毙!丁振寰想借咱们的刀来杀刘俊臣,咱们也可以借丁振寰的刀来杀人。丁振寰的目的无外乎是激咱与刘俊臣私斗,最低目标是要咱们袖手旁观。”李存不孝问:“司令,你是要袖手旁观,还是要借刀杀人?”李景文说:“你这话等于没问。袖手旁观不就是借刀杀人?”李景文又说:“一想起刘俊臣,我就气炸了肺。刘俊臣啊刘俊臣,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桥梯。我先袖手旁观,然后再……”李存不孝拍手叫好:“然后再借刀杀人!”李景文冷冷地说:“不对,不是借刀杀人。我怎么会作出借刀杀人的事情来呢?我要用我自己的刀杀人!”

日酋重藤与刘俊臣浩浩荡荡地杀奔新海。结果,回民支队跟他们玩儿起了捉迷藏。日伪军队一次又一次地扑空。重藤和刘俊臣被回民支队牵着鼻子游街示众。重藤受不了了,骂着说:“回民支队在哪儿?皇军不论走到哪里,都会遇见回民支队。可是一旦准备打了,回民支队就到哪儿也找不到了!”刘俊臣也很沮丧。他只好给重藤打气:“依我看,再坚持一下,就会找到回民支队了。”重藤不想找了,他骑在东洋马上,啊啊唔唔地给自己找台阶:“皇军已经筋疲力尽,新海,新海不属于我的防区。回民支队,应该由细见来消灭。”刘俊臣还想再说两句,重藤已经不求上进了。重藤说:“让细见来收拾回民支队吧。我得回我自己的防区。”刘俊臣说:“细见要是能消灭回支,他早就消灭了。细见不是回民支队的对手。”重藤冷冷地说:“刘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是想假途灭虢。我对这个不感兴趣。真正的战斗还没有打,我的部队就已经吃了很多亏。我必须回我的防区去。你要是有兴趣,你自己留下来吧。”

重藤一赌气,先走了。重藤不想打了,回民支队却不肯领情。就在走出新海的时候,他们进了回民支队的埋伏圈,老老实实地留下了二百来具尸体,败回沧州去了。

刘俊臣就更倒霉了。李景文来了个坚壁清野。在重藤被回民支队包围的时候,李景文很默契地出来收拾刘俊臣。刘部队被李部队拦腰斩断。

刘俊臣听到突然响起的枪声,立刻说:“是回民支队!”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判断失误:“对手是李景文!这个家伙疯了,皇协军打皇协军!”李景文打的就是刘俊臣这个皇协军。别忘了,几年前,刘俊臣一而再、再而三地袭击李景文。李景文经过几年的扩张,手里的兵力已经和刘俊臣不相上下。今天,李景文要算总账。

刘俊臣拼着命地突围,终于闹了个仅以身免,活着逃回沧州。

随后的一个月里,重藤和细见打官司。刘俊臣和李景文对骂。骂了一段时间,四个人都转过头来,一起大骂金耘府。金耘府鄙视这几个人。金耘府认为他们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可是,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消灭教导旅的有生力量,好在鬼子面前挺直腰杆儿。

黄骅被刺,金耘府叛变,这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冀鲁边区不能不坐下来,讨论一下其中的是非曲直和经验教训。1943年12月,县团级以上干部参加的冀鲁边区党委扩大会议,在清河垦区老鸹嘴召开。每一个人都心情沉重。谁都知道,黄骅之死,金耘府叛变,给冀鲁边区的抗战造成巨大的损失。谁都知道,这里面的教训惨痛难言。

王卓如说:“金耘府很早就参加了革命。他为边区的抗战做出很大贡献。正因为这个,他才得到信任,被授以重任,成为党政军的高级干部。”王卓如看了一眼远方,接着说:“金耘府的个人英雄主义越来越严重。他一心只想个人利益,因为功劳卓著,就唯我独尊,迷恋权位,拉山头,排斥异己,最终发展到杀害同志,叛变投敌。”

刘贤权说:“我们对待边文冠的方法也不对。收编杂色武装是必要的。可是,土匪有他的两重性。土匪收编以后,没有及时进行政治改造。土匪是会反复的。不进行整治改造,就造成了边文冠受人利用,杀害同志的惨剧。”

王卓如下面要说黄骅了。黄骅已经牺牲了,就不好指名道姓地指责了。王卓如说:“还有一个教训。工作当中有意见,有矛盾,有隔阂,这是正常现象。冷静处理,耐心说服,就会消除矛盾搞好工作。相反,态度生硬,言语尖刻,就会激化矛盾,甚至出现意想不到的恶果。”

下面就该王卓如检讨自己了。他说:“怎么管理高级干部,也是个问题。金耘府对革命有很大贡献,但是在他身上有很多缺点。我们对他也批评过,帮助过,我们派他到延安学习。可是我们总是婉言相劝,这让金耘府觉得他很了不起。金耘府认为首长看重他,是因为他有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从此目中无人,一错再错。金耘府有他的错误。没有管好他,是我的错误。”

1944年1月,为了适应新的斗争形势,经****中央北方局、中央军委批准,****山东分局和八路军山东军区公布,清河区与冀鲁边区合并,建立渤海区。

冀鲁边区退出历史舞台。

听到边区撤销的消息,强胜和吴子星都难过地低下了头。被合并,这说明一种失败。失败是谁带来的?强胜说:“冀鲁边存在的这几年,胜仗不少,损失也惨重。抛开地理位置上的原因,我觉得我们自己也有责任。第一,边区在战略布局和主攻方向选择上有问题,不应该把领导机关和主力,都放在靠近直接关系敌人命脉的津浦铁路线附近。在铁路线附近创建边区,没有一个巩固的后方,敌人回师华北以后,屡下毒手。我军损失惨重。”吴子星心中一动:“当年金耘府就提出来过,要远离铁路,到海边去。可是,当时他刚意气用事,和王小个子打完了盐山保卫战。大家对他不买账。金耘府自己也心虚,就默认了慈振中的方案。”可是,金耘府已经叛变了。吴子星也不敢畅所欲言了。

强胜说:“第二,边区领导地位不稳定。换了一批又一批。人们不得不不断地送往迎来。这也造成高层之间产生矛盾。金耘府建立边区,转眼就被调离。黄骅刚刚打通通道,金耘府又调了回来。大家都已经成了独当一面的大将,谁也不愿意被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