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热血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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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军费难倒英雄汉(1)

盐山得而复失,三十一支队又陷入困境。守城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攻占城池时得到的弹药,白白的消耗了。金耘府脑袋疼了。刚攻占盐山的时候,金耘府的威望空前高涨。得而复失之后,他的威望空前低落。他自己经常高扬着头,但心里很虚。

屋漏偏遭连夜雨。倒霉事都让他赶上了。提讯评跑来告诉他:“买连璧跑了。”提讯评说话的时候,偷偷地察言观色。金耘府如遭雷击,如履薄冰,片刻才问:“还能抓到吗?”提讯评摇摇头:“估计已经跑到天津了。”金耘府后悔莫及,无话可说,卖不了的秫秸在那戳着。

不开眼的邢朝星跑来闹事:“金大哥,你答应攻下盐山,就让我当县长。结果我是空欢喜一场。”金耘府无奈地对这讨债鬼解释:“我是答应过你。可是盐山不是丢了吗?”邢朝星说:“刚攻下县城的时候,我去找你。你不耐烦,说正忙着……”金耘府苦恼透了:“我当时忙着审叛徒。”邢朝星说:“叛徒呢?你把他放了……”金耘府就担心这句话,忙说:“乱讲!”邢朝星说:“人家都这么说。”金耘府问:“谁这么说?”邢朝星说:“鼻子下面长着嘴的都这么说。”金耘府看看提讯评:“你跟我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怪里怪气。你也怀疑买连璧是我放走的?”

提讯评点点头。潘特说:“我一猜就是大哥放的。你够朋友!讲义气!”金耘府绝望地看着这个笨蛋:“朋友,义气。你没跟别人宣扬吧。”潘特表功:“我见人就说,金司令够朋友,买连璧跟金司令是老交情。金司令放了……”金耘府气得笑了起来。就是潘特这种傻瓜土特产,也觉出金大哥笑得不像是真笑了。他赶紧跑了。

回颖拉着岳霞龄去见金耘府,在半路上与任广正走了个碰头。任广正昂首挺胸,威武雄壮。回颖羞羞答答地喊他:“你好!还记得我是谁吗?”任广正迷糊了:“你是……不好意思,俺真记不起来你是谁了。”回颖提了个醒儿:“你救过我。想起来了?”任广正苦苦思索:“我救过你?我救过你?在乐陵?在德县(德州)?啊,你是在盐山县城,让王铡刀塞到铡刀里去的那个大姐?”回颖摇头:“不对。”

广正纳闷儿:“不对?那…你是在东光城外,被土匪绑票的大姐?”回颖一笑:“你救过那么多人啊?你记得真清楚啊?你是不是光捡着漂亮姑娘搭救啊?”

任广正笑了:“我不是成心显摆。我真想不起来了。”回颖说:“你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她轻盈灵秀,飘然而去。

回颖和岳霞龄走着走着,忽然吵了起来。回颖说:“金委员长处事不公。我觉着…”岳霞龄不高兴:“人家处事不公。你公平。”回颖说:“他把叛徒买连璧与郑松林、吴子星混为一谈。这还算公平?”岳霞龄说:“他这样做,一定有他这样做的道理。高人心机,咱们猜不透。”

回颖愤愤不平:“他不过是使用权术,想保住盟兄弟买连璧的性命。现在怎么着,买连璧趁人不备跑了。傻眼了。不是我说,金委员长……”岳霞龄提醒说:“他现在改称司令了。”回颖生气:“知道了。用不着你再三再四的提醒!我知道你想嫁给他!你盼着他风云际会。”岳霞龄生气了。

岳霞龄想了片刻,说:“我们家只有二十亩地,家境一般,不富不穷,我只是个泊头第九师范毕业。人家金委员长……”回颖回敬她说:“现在是司令!”岳霞龄不高兴地说:“知道了。用不着你再三再四的提醒!”

回颖笑颜如花:“我给你打气。你有希望。他媳妇六十了,你才二十多岁。你…”岳霞龄大惊:“他有媳妇了?”回颖说:“有啊。他十三岁就有个二十六岁的大媳妇了。你用不着难受。你对他有爱情,这不成为障碍。你帮他砸碎封建婚姻!”岳霞龄面如死灰:“他有媳妇了啊。”

见到金耘府。回颖嗔着脸质问:“金司令,我觉得你有些地方做得不对!”

金耘府脑袋立刻大了一圈儿。他强打精神看着回颖。回颖见他这么士气不足,也不好意思再数落了。她笑了笑,走了。金耘府见刀斧手走了,如释重负,心情愉快起来。他心平气和地看着岳霞龄。他知道她不会指责他。她让他感到一分温暖。他不知道他心爱的人,此刻会比任何一个人都冰冷。金耘府温情脉脉地说:“霞龄。你在这里?”岳霞龄心情很差:“金司令。我先走了。”

金耘府没察觉对方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霞龄,我想对你说,我真的很爱你。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青春的火焰,我在你眼里看到美好的希望。霞龄,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霞龄,你在我心目中是美的仙子。我真心爱你。霞龄,你怎么嘟噜着脸?你不高兴?”

岳霞龄说:“可是,金司令,年龄的差距…”金耘府一愣:“咱们的年龄的差距不算什么。”岳霞龄忍不住大声说:“可是你的夫人比我大四十岁!”金耘府一惊:“我的夫人,我的夫人!你知道了?你知道了?”他转身而去。岳霞龄想喊追住他,却羞于张口。

灰蒙蒙的天空飘起了雪花,渐渐的,渐渐的,地上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了。岳霞龄蹲下身,用冻得通红的手指,在雪上写了一个‘金’字的开头。她犹豫着,手指停在雪中。

雪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把她的睫毛都变得成洁白的颜色了。

岳霞龄迟疑着,一笔一笔地把‘金’字写完,然后端详着,就在新飘下的雪要把字盖起来的时候,她忽然轻轻把写着字的那片雪捧起来。

洁白的雪慢慢地接近姑娘红红的唇。

凉丝丝的惬意,慢慢融化的寒意,冬天里暖暖的爱。

金耘府来到开会地点,拉把椅子坐下。他知道大家都得埋怨他。他自知理亏,后悔没听慈振中的意见。他虽然不肯低声下气地服软,可也不打算蒸不熟煮不烂地死不认账。

大家争论了半天盐山攻守的成败得失,最后,话题又转到军费的问题上。

这下可卡了壳。没人说话了。在座各位,大多是世袭罔替的穷棒子。金耘府倒是祖上荣华,可惜到他爷爷那辈儿,就开始破落了,他爷爷只娶了一个大婆儿两个小婆儿。到金耘府爸爸那一辈儿,就更走下坡路了,他爸爸只娶了一大一小两个婆儿。金耘府闹了将近十年革命,把手里的钱财田产都用光了。他也成了新生代的穷棒子。金耘府也是无计可施。

经费是件天大的事。经费不足,远远惨过吃了败仗。王芳庭是云卷树折房掀瓦,疯狂至极,一但没钱也傻眼。王芳庭军费筹不起来,只身一人去山东煤矿,找朋友要钱去了。刘俊臣南下之前,从大久保那里拿了点儿钱,就让王小个子散了摊子。

王芳庭从山东筹钱回来,发现军队已经烟消云散。他这个恨啊。王芳庭混进沧州城内。三更时分,他只身独影闯入张画天家。张画天吓得魂飞魄散:“王…大哥,王大哥,你来了?”

王芳庭一刀砍死张画天的卫兵,把枪往桌上一拍,对张画天说:“给你枪,老子看你有没有胆量开枪!你不开枪,老子就打死你!”张画天“枯嗵”一下跪下了。

王芳庭怒不可遏:“你背叛我!我离开军队才三天,你就拉着他们投了刘俊臣!你对得住我吗?你说,你对得住我吗?”张画天大放悲声:“大哥,俺对不住你。你打死俺吧。打死俺,解解你的心头恨。”王芳庭拳打脚踢:“甭给我来这套!”

话虽这么说,王芳庭吃顺不吃呛,听了柔软话,气消了不少。张画天趁机挤出几滴眼泪,说:“大哥!俺对不住你,咱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弟兄,俺对不起你。”王芳庭指着张画天的脑袋低声威胁:“少打马虎眼。你把我的五百人枪如数还我,如其不然,小心我揪了你脖子上的葱头!”

张画天说:“大哥,俺对不起你。咱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弟兄,枪林弹雨钻出来的交情,俺知道对不住你,你愿怎么着就怎么着吧。”王芳庭见张画天这样软,就消气了。

张画天见势忙说:“你只身一人去山东筹钱。你前脚走,俺后脚就听说你倒背(倒霉)了。有的说你让国民党崩了,有的说你让共产党埋地里长土豆了。兄弟们塌了天,我一时失智,听了刘俊臣的软语温言。我寻思他再怎么说,也是同宗同教的穆民兄弟。我就投奔了他。大哥,你打死我出出气吧。我把你害了!”

王芳庭说:“小子,你要是还顾念旧日情分,你把五百人枪如数还我。我也不挡你升高爬低的路。咱一走两清帐。你要是跟我走,咱报国仇,平家恨,还是患难的弟兄。”

张画天指天骂誓:“大哥,你甭说了,我跟你走。明天我就把人枪凑齐,咱投奔山西来的八路军。”王芳庭咬着牙说:“散了吧。八路军是神兵从天降,打鬼子是把好手。可是……”他想了想,蛮有把握地说:“咱回去,投奔罗景良。看在都抗日的面上,他会拉咱们一把。”张画天说:“咱哪算正头儿的国民革命军啊。罗景良瞧得起咱们吗?”王芳庭说:“他还敢瞧不起咱?他罗景良算哪门子正头国军?他跟咱一样,都是土匪出身!老子还瞧不上他呢!不过话说回来,毕竟都是国军,看在抗日的面儿上……你小子不会出卖我吧?”张画天说:“大哥,我一步错不能步步错。我要是心口不一,我要是再出卖你,让人在背后开枪打死我,让我死后进剁死海(地狱)。”

王芳庭听了,豪气顿生。他说:“毕竟是结义弟兄,我信得及你。明天再会。”

王小个子来如风、去如电,瞬间不见。

第二天晌午,伪县长唐绍安唱堂会。他扮天水关收姜维。琴师拍马屁说:“唐县长扮相真好。”鼓师也拍:“更难得的是,县长没官架子,对俺们这些人都客客气气。”唐绍安真心实意地说:“我就想当个李榔巴凿子那样的好官。民国初年,李榔巴凿子在沧为官,爱识百姓,为人耿直。”琴师感叹:“俺也耳闻过,李榔巴凿子,不玩儿钱,不抽白面儿,不祸祸人。大小罪案,一率亲手枪崩。鲁是鲁了点儿,落了个榔巴凿子的名儿。”

唐绍安说起内心所想,不由得有些激动:“读书所为何用?不过为了入世为官我愿意做个好官。”他像是自嘲,又像是自辩:“生逢乱世,给外国人当了官。不过话说还来,康熙、顺治不也是外国人?刘罗锅、纪晓岚不也作了万世景仰的好官?”琴师、鼓师听了,面面相觑。

唐绍安自我解嘲:“康熙﹑乾隆都扯出来了。中国人也好,外国人也罢,谁坐天下咱挡不住。赶上中国人为帝,自然要做个有气节的忠臣孝子。可赶上外国人立国的时候呢?反正不能因为是外国人坐天下,就不出来当官啊。大元朝﹑大清朝当官的,也有不少众口称赞的好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