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公子,很快就到了,你一定要撑住……”
旭日东升,瑞光万道划破重重雾霭,洒落在大地之上,目之所及,四野之境皆是披上了一层金光。墨沫背负着洛恒跋涉在荒山小径上,看着前方群山起伏没有尽头,心中不禁一片绝望,口中却仍是安慰着洛恒。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他撑下去……
距离离开沧澜驿过去整整一个时辰了,洛恒早已陷入昏迷之中。他被苏凡一剑穿胸,剑气涌入任督二脉,若不是功力深厚,早已进入超凡入圣、返璞归真之境,恐怕已是撑不到此刻,即便如此,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他的气息越发微弱,随时都可能断绝。
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似是是没有血液可流。墨沫身上的衣裳早已被洛恒的鲜血所染红,干涸之后发出阵阵粘意,晨风吹来,一股恶臭缠绕鼻尖,闻之欲呕。
墨沫身为墨家少主,贵若天之骄女,何时有过此等经历。衣衫凌乱,长发枯槁,嘴唇干枯,脸庞脏兮兮,浑身血迹斑斑,哪有平时墨家少主的气质,只是她不管不顾,只是竭力背着洛恒往豫州方向行去。
豫州乃是儒家所在,号称九州中心,人杰地灵,人口密布,州中集市数不胜数,墨沫背着洛恒沿着小道往豫州行去,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一直走下去,总会遇到集市。
只是她先前亦是受过重伤,虽的洛恒全力调息,但武功一时半会尚未恢复,平日只是熟悉之间便可抵达的路程,竟是足足走了一个时辰还未达一半。
她眼睛模糊,望着前方小径出现重影,已是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此刻背负洛恒前行全靠一股信念支撑,她知道,她一旦倒下,便是再也站不起来。
“洛公子,我一定会把你救好的……”
“相……信我……”
“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她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脚板已经被磨出了泡,剧烈的疼痛沿着神经传遍全身,令她保持最后的清醒没有昏倒,背负着洛恒坚强地、决绝的向前行去。
跋涉了千山万水,手脚都已经全部起了水泡,荆棘划痕覆盖了往日冰雪肌肤,也不知过了多久,翻越了多少山峰,墨沫透过朦胧双眼,终于看到了位于山脚下的城池。
鳞次栉比,人声喧哗。
跋涉了穷山恶水,终见了人世繁华……
她知道,洛恒有救了。
她一直以来紧绷的心神不禁一松,最后的力量消散无踪,虚弱如潮水一般的涌来,还背负着洛恒的身体向前一个踉跄,拌在路上一颗碎石之上。随着她的一声惊呼,她与洛恒一起往山脚下滚去。
山路崎岖,尖锐的石子不断的按在她的身上,剧痛传来,不多时便是昏了过去。在昏过去时,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抱着洛恒。
紧紧地抱着,永远不松开!
墨沫是被痛醒过来的,一醒来,便是喊着洛恒的名字……
“洛公子……”
她猛然从床上坐起。
“姑娘,你醒了……”
忽然,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墨沫回头,但见一名发须皆白玉冠长袍老者目光柔和,站在床前看着她。尽管其粗衣麻布,与常人无异,在他眼中,墨沫却是看到了宅心仁厚,济世悬壶。
医者!
墨沫几乎是瞬间便是识出老者身份。
医家式微已久,其门庭覆灭已过百年,其中医术却被其残余弟子传承下来,流传九州,济世救人,为世人所爱戴。传承医家医术用于治病救人的人被世人所尊称为医者。
“墨沫谢过前辈救命之恩,不知我那朋友怎么样?”
墨沫起身询问的同时暗暗打量着四下,只见四壁如洗,房中除了一张木桌和一根长椅之外别无其他,简朴而简单。
“若是早点送来就好了……”老者摇头叹息。
话音刚落,见到墨沫起身下床,忙制止道:“姑娘重伤初愈,气虚体弱,还需调养才是,暂时不宜下床走动。”
墨沫执意下床,道:“前辈,不知我那朋友怎么样,我想去看看他……”
墨沫一阵头重脚轻,过了许久才是适应下来,急急忙走了出去。
“姑娘,等等我……”老者摇了摇头,一声叹息随后也跟着出去。
看着昏迷不醒的洛恒,墨沫一阵心酸,只觉眼睛发涨,仿佛有什么要从中溢出来。
“外伤倒是好治,只是这位公子早年便受过致命伤,幸得老天庇佑方活下来,这陈年旧伤一直未愈,全靠其体**力压制,如今又被剑气损伤任督二脉,新伤旧病交缠,老朽已经竭尽所能,至于何时能醒便看他的造化了……”
老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了出去,留下墨沫一个守着洛恒。
因包扎伤口,洛恒上衣尽数退去,其上白布纠缠,缠在伤口上,尽显狰狞。
墨沫手颤抖着抚摸着洛恒的伤口,除却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外,在其心口上还有着一道陈年剑伤坦露在外,虽然是早已经愈合,然狰狞的疤痕横亘心口上,更是望之可怖。可想而知,当初这一剑,让他何等接近死亡。
望着那道陈年旧伤,墨沫忽然觉得心口一阵不可压抑的疼痛传来,痛的令她窒息。
“嗒……”
眼泪终于是忍不住落下,滴在洛恒胸口上。
她看着洛恒,口中喃喃自语:“洛公子,你为什么要为我挡那一剑……”
“你我非亲非故,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你没必要为我挡那一剑的……”
“若不是为我挡那一剑,你就不会有事……”
墨沫自言自语的说着,平时被掩藏在灵魂深处少女情怀表现的淋漓尽致,自顾自地的诉说着自己想要说的话,也不管洛恒是否听到。
墨沫坐在洛恒床边,一直碎碎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才是渐渐弱了下去,却是她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方外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前临南疆,背靠洛水,乃是南北之要道,南来北往必经之地。
儒家在此创立山门之后,更是天下闻名,被世人所向往,前往朝拜。
然此刻却是与平日有所不同,在魔教之人的团团围困之下,方外山已是水泄不通,进出要道毫无人烟,如同一座荒山,若不是随着微风吹拂,丝丝血腥自山上弥漫而下的话。
山下,冰羽婷一身白衣,静静的站在巨石之上,任山风吹拂,脚下败絮飞舞,亦是丝毫不见其绝代风华。
在其身边约向后半步的位置,一名老者负手而立,其目光深邃,渊渟岳峙,望之如高山仰止,一看便知乃是绝代高手。
此人正是魔教长老东方城,乃是此次魔教进攻儒家的压阵人物。
数天之前,他与儒家掌门孔泪曾一战,孔泪曾重伤,儒家至此固守山门,闭门不出。
“长老,明天会离开这里一趟。”冰羽婷道。
东方城看向冰羽婷,道:“莫非是少主也相信东方越心中所说?”
“不错。”冰羽婷看向远方天际,但见云蒸霞蔚,甚是壮观,道,“我相信他没有必要骗我,更何况,这是东方越最后遗言,不论真假,我都得去调查一番。”
东方城沉默半晌,道:“少主不怕换来的再一次的绝望?”
冰羽婷苦笑,道:“难道我这三年来所承受的绝望还不够吗?每次午夜梦回梦到的都是他,其实,我只要他好好的活着就够了。”
“少主……”东方城默然。
冰羽婷转过身,看着东方城,道:“我知道长老向要说什么,再坏,也不过是再一次尝一下那种伤心欲绝的滋味罢了,这些年我还经历的少吗,不去看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死心的。”
东方城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在下明白了……”
冰羽婷对东方城行了一礼,道:“多谢长老体谅。”
东方城道:“不知少主许何人随行?”
冰羽婷道:“这件事越少人知情越好,我已决定一个人前往,更何况此刻正是用人之时。只是我走之后,这里便要有劳长老多多担待了。”
东方城弓身道:“少主放心,在下必定会全力以赴。”
冰羽婷将他扶起,道:“羽婷还需下去准备,明日便不向长老辞行了。”
“少主要多多保重。”东方城点头道。
冰羽婷身形一展,飞下巨石,便欲离开,忽闻九天之上一声尖鸣回荡,一只巨鹰如同闪电俯冲而下,落在东方城肩头。
东方城取下巨鹰爪中信件一看,刹那间脸色剧变,连忙朝冰羽婷道:“少主请留步。”
冰羽婷停下脚步。
身形一闪,东方城出现在冰羽婷身前,将手中信件递上。
冰羽婷接过一看,脸色神色豁然大变,眼中一片震惊之色,就连手中信件掉落在地也未曾察觉。
风轻拂而过,吹动信件飞扬,在展开的瞬间,只见有四个字清晰呈现在眼前——
“天下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