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成本低,曾是家族企业一大优势。由于家族制在血缘、地缘、亲缘关系上结成了强大联盟,蕴含了共同的需求和利益,这就使得各家族成员对外部环境变化具有天然的敏感性,市场变化的信息能很快传递至企业的每位成员,而且在执行上更易达成共识。因此,创业初期,家族企业能以较低的成本迅速聚集人力、物力,在很短的一个时期内获得竞争优势,较快地完成原始资本的积累。
但是,家族管理与生俱来的封闭性、随意性,往往制约着企业的进一步发展。曾如一位经济学家所说,家族企业的“家长”(企业老总)不可能永远是对的。如果没有一种制度的东西来制衡和约束,难免会出问题。
家族企业要想从根本上克服管理模式上的固有缺陷,必须推动家族式管理机制和管理模式向现代企业制度转变。根据现代企业制度的框架和治理结构,彻底改变用人观念,引进职业经理人的法人治理结构,推动企业管理由家族化向专业化转向,管理人员由亲属化转化为专家化,企业的监督由宗法化转为市场化。
正泰从1994年开始,进入集团化经营。随后,又推行了控股集团公司制,将集团变为投资决策层、利润增长层和成本控制层三个层次。投资决策层由集团总部掌控,负责资产运作、人力资源管理等战略问题。利润增长层包括生产公司和销售公司。成本控制层由生产公司、工厂和车间组成。初步形成了以母子公司为基本构架的企业管理体制。
在企业日常运作中,坚持三会(股东会、董事会、监事会)制衡、三权(所有权、经营权、监督权)并立。在企业重大问题的决策上,实行的是“专家咨询,民主决策”。这就从根本上避免了传统家族企业“一人说了算”的痼疾,代之以科学、民主的管理方式。
与此同时,努力改变企业管理手段。在民营企业中率先推行“数字化”
工程,初步实现了企业信息资源的快速传递、流动与共享,有效地提高了企业的竞争能力。
三是坚持用人制度“革命”,实现由任人唯亲向任人唯贤的转变。家族企业要发展,无法绕开的是一个“人”字。
由于家族成员的心理契约成本较低,彼此间的信任及了解程度远高于非家族成员,家族企业起步之初,不可避免“任人唯亲”。但随着企业的发展壮大,其发展领域和经营也日益拓宽,无论是从技术、产品,还是从市场融资等方面,均超出了创业者本人和家庭成员们所拥有的经验沉淀和知识积累,加之再学习速度落后于企业发展速度,经验和知识的折旧速度又远高于企业的变化速度,而伴随着企业扩张,企业管理专业化加强,这就势必要求引进大量专业人才,提高企业效率。
经济学家钟朋荣曾经作过的一番形象的阐述:就算家族成员的能力都很强,正泰只有几人、几十人甚至几百人的时候,可以依靠亲戚们来管理,但在有了几千、上万名员工的时候,尤其是现在已在全国乃至国外设立了上千家销售公司的情况下,如果还是用亲戚,哪里有那么多亲戚?这就说明了引进职业经理人的客观必要性。
正泰高层对此有着清醒的认识。于是,大胆改革用人制度,力避“任人唯亲”,敞开大门,广纳贤才。对于他们中的优秀、骨干人才,除根据公司激励措施进行重奖之外,还有计划地配送股权,使其成为股东。在正泰,科技人员成为“百万富翁”乃至“千万富翁”,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多年来,正泰已经形成了具有自身特色的人才培养、引进与任用机制,聚集了一大批高素质的管理人才、技术人才、营销人才和职工技术能手,他们为正泰的发展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四是坚持技术“革命”,实现先进技术从引进消化型向自主创新型的转变。技术是当代经济最主要的生产要素。技术创新可以扩大企业的市场需求,可以提高产品质量和降低产品成本,使企业具有强大的竞争力和生命力。
家族企业起点低,劳动密集程度高,因此技术含量比较低。温州产品曾以“假冒伪劣”受到国人的抵制,其原因从主观上讲是少数企业主缺乏质量意识。客观上讲,是自身技术水平低下,无法保证质量。在产品的开发上,大都走过“跟随型”的路子。许多企业的先进技术,主要依靠的是引进消化。
要把企业做强、做大,必由之路是增强自主创新能力,培育核心技术,并最终形成自身的竞争优势。
基于这样的认识,正泰在民营企业中率先建立了国家级的技术研发中心、理化测试中心、计量中心和低压电器检测中心等,为企业的技术创新提供了良好的硬件保证。同时,形成了多层次、开放式的信息网络和技术研发体系。
由正泰自主开发的不少产品,获得了国内外专利,被授予国家和省级重点新产品称号。其中,塑料外壳式断路器、万能式断路器、电能表等四大系列产品同时入选“中国名牌”。
五是坚持经营方式“革命”,实现资源配置由自我发展向社会化的转变。
充分利用社会力量,配置企业资源,推动企业发展,是办企业的最佳境界。
南存辉在办厂初期就意识到,企业要发展,必须学会扬长避短,学会利用社会资源,逐步在企业周围形成了上千家专业协作厂。除关键件外,其余90%的零部件,都是向社会公开招标。这对企业来说,大大降低了生产成本,提高了市场竞争力。对于地区来说,促进了专业分工,带动了一大批中小企业的发展,对温州电器业社会化大生产、大协作环境的形成,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营销体制的转变,也是正泰发展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温州电器业,最初都是通过本地专业市场和走南闯北的经销商推销出去的。随着销售量的增大和企业品牌知名度的提高,这种销售方式越来越显示出它的局限性。于是,从1994年初开始,正泰率先跳出本地专业市场的桎梏,充分利用柳市“十万供销大军”的优势,优选营销精英,在全国各地建立自己的销售公司和特约经销处,实行网络营销,实现营销当地化。目前,正泰已在全国各地设立了2000多家销售公司和特约经销处,在国内形成了以省城和主要工业城市为中心、以地级城市为重点、以县级城市为辐射点的三级分销体系。同时,在国外设立了多家分公司和销售总代理。健全的营销网络,为企业开拓国内外市场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有专家评论说,正泰第一个在全国建立自己的营销网络,引发了温州电器企业经营方式的革命。
六是坚持理念“革命”,实现企业价值观由单纯投资赚钱向实现产业报国的转变。着名经济学家萧灼基在谈到民营企业的未来之路时认为,必须努力实现几大转变。其中最重要、最核心的是,要从追求利润最大化向追求贡献最大化转变。
诚然,企业的目标是实现利润最大化。这不独是家族企业,其他所有的企业都是如此。但如果一个企业,仅仅以赚钱为目的,而无视自己的社会责任,这样的企业是长不大的,也是走不远的。
家族企业创业者大多出自寒门,投资办厂的初衷就是为了赚钱。随着企业规模的扩大,必须努力走出自我,胸怀天下,才能凝聚人心,团结全体员工共同奋斗。为此,正泰通过卓有成效的企业文化建设,教育股东自觉跳出单纯投资赚钱的狭小圈子,登高望远,负重前行,肩负起时代赋予的神圣使命和社会历史责任,形成了“争创世界名牌,实现产业报国”的企业理念,并使之成为全体股东和员工所认同的行为规范和价值追求。二十几年来,正泰立足电器工业,坚持走产业报国之路。在做强做大企业的同时,积极回报社会,先后为希望工程、扶贫救灾等社会公益事业捐资2亿多元,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好评。
有一年,南存辉在与一家跨国大公司谈判时,对方提出愿以当时正泰20多亿总资产5倍的价格收购正泰。当时南存辉算了一笔账,如果卖掉的话,一下子可以拿到100多亿。这可是几辈子都赚不来的。到底卖还是不卖?他想了半天,觉得这与正泰的价值观不相符,当场就回答不卖。老外以为南存辉嫌他们出的价钱太低,又提出可以出7到10倍的价钱。南存辉想,正泰的理念是“产业报国”,没有了产业,也就没有了报国的平台。于是,他很干脆地告诉对方,100亿不卖,200亿不卖,再多的价钱也不卖。
正是有了这样的价值观和核心理念,才有了正泰人的精诚团结、顽强拼搏,才有了源源不断的精神动力,才有了正泰集团在中国工业电器领域辉煌的一页。
伴随着经济市场化应运而生的温州家族企业,在企业初创和资本积累过程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但在我国加入世贸组织,市场化进程加快并迅速向国际标准靠拢的形势下,如果仍然沿袭创业初期传统的家族产权制度、管理模式以及产业准入机制等等,显然已不适应。家族企业适时变革,乃是必由之路、希望之路。
我们看到,全球65%-80%的私营企业是家族企业。在美国《财富》杂志推出的世界500强企业中,也有40%的企业为家族所有。我们更应该看到,这些企业能有今天,正是他们果断抛开了传统家族企业体制中不合时宜的成分,与时代的脉搏一起跳动。
在我们的面前,站立着沃尔玛、惠普、安利、松下等世界着名的企业。
他们曾经靠着家族式的治理方式取得了不菲的业绩。他们更是靠着对家族式管理体制的不断扬弃,成就了今天的辉煌。
家族企业的“自我革命”,砸碎的只是阻碍家族企业前进的羁绊,而必将迎来企业持续发展的更为广阔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