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淡定的追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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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创世 重露光芒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离考试只有二十多天了。

自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后,考高中,中专,上大学又成了人们热议的话题。

对于毕业班的同学来说这次考试不仅是初三这一年的考核,而且是对初中三年以来的一次总考核。

同学们都清楚这次考试的好与否将决定自己未来的命运,考得好的会进入中师,卫校等中等专业学校,甚至有希望进入地区重点中学——兴义一中。

美好的未来在向同学们招手,同时也在向同学们挑战。

没有一个不想上中专,高中的。

林家口的小路上,郑家岩,兴泥公路上,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欢声笑语,嘻戏打闹,取而代之的是沉默,静寂,是紧张的备战氛围。

同学们多半不再成群结队,而是各走各的,手里拿着书本边走边看。也有三人或两人同行的,但都变成了“哑巴”,手里多了一本书,眼睛钻进了书本里。

学校的操场上也失去了往日的喧闹。同学们不再打篮球,踢足球……

为了备战考试,学校甚至取消了每周一节的音乐课,美术课。同学们除了看书,还是看书,偶尔聚在一起也不再打闹,斗嘴,摆龙门阵,而是讨论某某同学的成绩好,某某能考上中专,高中。

今天,孙娟,肖兰,杨达才他们早早的就来到了学校,离上课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奇怪的是今天他们的眼睛没有在书海里漫游,个个都在为昨天语文老师布置的作文题而苦恼。

进入总复习阶段以来语文老师张欣敏每隔两天就要给同学们布置一篇摸拟作文。昨天张老师给同学们布置的是一篇记叙文。按理记叙文要比说明文,议论文要简单得多,容易得多,可是昨天的这篇记叙文却跟以往不同。

昨天张老师要求同学们写的记叙文必须是描写身边熟人身上的一部分或一个器官,比如鼻子、眼睛、手、脚……通过这些部位或器官展现人物的心灵世界,人生经历等等。按理说描写人体部位或器官应该是用说明的写作方式,可张老师却要求的是记叙文。这可把同学们给难住了。

“肖兰,昨天的作文你写好了吗?”杨达才问肖兰。

“没有,我昨天想了一夜总是找不到要领,一个字都没写出来。”肖兰一脸苦恼地说。

“你呢?你的写好了吗?”肖兰问。

“答案跟你一样。”杨达才有气无力地回答。

“你呢?”杨达才看着唐斌问道。

“我?你是问我?”唐斌指着自己的鼻子。

“白痴!不是问你问谁呀。”杨达才没好气地说。

唐斌拍拍胸脯:“我嘛,你叫我讲几句笑话,说两个段子倒还行,至于作文嘛,不要问我,直接免了。”

“唉!你们谁写好了,拿来借鉴借鉴。”杨达才面向众人说。

“是啊,你们谁写好了都贡献出来,咱们借鉴借鉴。”唐斌跟着附和道。

“没有。”

“没有”……

每个人都垂头丧气脑袋摇得跟破捣蒜般。

孙娟独自一人坐在草坪上发呆,她的思绪在作文题目上打转。

从初一到初三孙娟和王建平的语文是班上最好的,每次考试不是她第一就是王建平第一,与理科上拔尖的杨达才和肖兰齐名,同学给他们四人起了一个名号叫“四大天王”。

王建平受伤后在家呆了几个月,虽然孙娟,杨达才轮流着给他补习功课,但成绩还是下降了不少,就连仅以理科成名的肖兰、杨达才都超过了他。在文科上孙娟理所当然成了班上的明星,在语文作业上同学们都围着她转。

出人意料的是这位班上的语文明星却被张老师昨天布置的作文题目给难住了,她写了又涂,涂了又写,又涂,直到深夜十二点,本子用了两个,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写出来。

“娟娟你过来”肖兰朝着坐在草坪上发呆的孙娟招手。

陷入沉思中的孙娟没有答应,也没有回头。

“你聋子呀。”肖兰跑过去把孙娟一把揪起来。

“兰兰你干嘛呀”孙娟被肖兰拽着有些不情愿地向杨达才他们那边走,边走边抱怨着。

“孙娟借你的作文看看。”杨达才说。

“我没写。”孙娟苦恼地说。

“嗯,不会吧,你没有写?”同学们睁大眼睛满脸的疑惑。

“真的没有写,我写不出来。”孙娟说。

“我不信”唐斌站到孙娟面前,两只眼睛像审判官审视犯人一样:“交出来。”

“什么呀?交什么出来呀?”孙娟问。

“作文草稿本啊。”唐斌说。

“都说了没有写。”孙娟说。

“我不相信,你这个大作家也没写好?”唐斌说。

“爱信就信,不信拉倒。”孙娟不耐烦地说。

“说没写好有可能,说一点都没写,我也有点不相信。”杨达才说。

“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没写。”孙娟一本正经地说。

“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写呢?别人说没有写,我相信,你孙大小姐也没写,打死我都不敢相信。”肖兰说。

“孙娟同志,为了证明你说的话,请把你的书包交出来”唐斌说着就要去抢孙娟的书包。

“唐斌你强盗啊!”孙娟狠狠地骂着避开了唐斌。

“你看,你看,这下露掐了吧,你是怕我们抄袭,你这是走资产阶级个人路线,挺危险的哦。”唐斌貌似一脸严肃地说。

“是啊,既然没写好为啥不给看书包呢?”肖兰说着也去抢孙娟的书包。

同学们一哄而上。

“你们是土匪啊!”孙娟无可奈何乖乖地交出了书包。

孙娟的草稿本上除了黑疤,杠线,还是黑疤杠线。

完了,同学们都大失所望。

“叮当,叮当”正在这时候急促而有节奏的上课铃声响了,同学们纷纷涌进教室。

“呃,王建平呢?”唐斌突然大叫一声。

“王建平?”同学们的目光纷纷投向王建平的座位。

王建平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王建平趴在家里院墙的台阶上,蓝色的笔尖在本子纸上沙沙地划着,他是那么的投入,忘了时间,忘了世界。

昨天放学回家后他也为张老师的作文题目感到有些不解,写人体部位,这分明是说明文嘛,可张老师却要求用记叙的写作方式,还要写出人物的性格,心灵世界,人生经历……这怎么写?他写了涂,涂了又写,总是找不到要领。

人体部位,鼻子,眼睛,手脚……想着张老师的提示,突然他灵光一闪,一只黝黑的,青筋凸出的手出现在脑际,是那么的清晰——那是妈妈的手,对,就写手,写妈妈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写完了,王建平抬起头,突然缓过神,太阳都快当中了!他拿着本子急急匆匆地向学校奔去。

“你们在干什么?平时给你们讲了那么多,要注意观察生活,体会生活,你们都是读白眼书,读死书!”张老师站在讲台上铁青着脸,刀子般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同学。

“报告”王建平手里捏着一个本子,低着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唯唯诺诺的站在教室门口。

“王建平你干什么去了?”张老师犀利的目光直视着王建平。

“我……我”王建平语无伦次,半天说不出来。

“你,你什么?你的书包呢?”

“书……书包”王建平此刻才发现适才太匆忙忘了带书包了。

“我……我忘记带了。”王建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连自己也听不见的话。

“什么?”张老师犀利的目光再一次打量着王建平。

王建平全身颤抖着,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王建平啊,王建平,你叫我说你什么才好呢?说你傻吧你又读到初三了,说你不傻吧你又书包都会忘记带,我就怕你哪天连吃饭都搞忘记了。”张老师的语气平缓却字字如刀。

“噗嗤”唐斌忍不住笑出了声。

“唐斌你笑什么?给我站到讲台上来。”张老师怒吼道。

唐斌全身啰嗦着,唯唯诺诺地站到了讲台上。

“你笑什么?”张老师怒视着唐斌。

“我……我。”

“说大声点。”张老师怒吼着。

“我……我是觉得张老师的话好笑嘛。”唐斌低声说。

“这么好笑吗?你有什么资格笑他?人家王建平至少比你的成绩好。”张老师怒斥道。

“呃,你这是?”张老师的目光投向王建平手里紧紧攥着的作业本。

“作文草稿”王建平低声说。

张老师打开作文草稿本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丝欣慰的笑意从刚刚还铁青着的脸上慢慢舒展开来。

看着看着,张老师情不自禁地大声读了出来:“手,我见过各式各样的手,纤细白嫩的、丰腴如玉的、粗筋有力的……然而这些手在我的脑海中丝毫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于我生命中最难忘的是那双黝黑的、粗糙的、松枝般的手——那是妈妈的手……这双手没有白玉般的美丽,也没青筋暴露般的刚劲有力,然而就是这双表面丑陋的,不起眼的手却撑起了整个家。”

张老师激情洋溢的读完作文已是热泪盈眶,同学们含泪鼓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从伤愈返校后王建平的成绩大不如以前了,除了孙娟、杨达才几个要好以外其他同学已很少与他交流讨论学习了。

一篇感人的作文又使他重露光芒,重新回到同学们的包围中。

“咱们的四大天王又配齐了。”唐斌满怀激情地说。

几天来王建平都活在同学们的包围中,课后同学们都围着他问长问短,讨论学习难题。

就连一向盛气凌人,目空一切的周轮(公社副主任周思仪家独生子)也主动跟他交往了。

面对同学们的空前热情王建平没有感到自豪,喜悦,反而觉得厌烦。

不知为什么他跟孙娟、杨达才几人有说不完的话,可面对其他同学他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这一天放学后王建平和杨达才走在前面,二人边走边看书。

“王建平等等。”

王建平回头一看,原来是周轮。

“有事吗?”王建平问。

周轮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建平今天去我家玩吧。”

“去你家玩?”王建平睁大了眼睛。

“是啊!我爸爸说的。”

“你爸爸说的?我没犯法呀。”

“哎呀!王建平你误会了,我爸爸一直很喜欢你勒,今天特意叫我妈妈做了好饭,等着你去咱家玩勒!”

“等我去?”王建平迷茫了,他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他想不明白这世界怎么变了,他不知道周轮是哪根筋搭错了。

“我不去!”王建平说完飞也似的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