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善离开之后,李煜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他对周薇说:“薇儿,是我,是我害了他,我没用,保不住李家的江山,也救不了他和红妞,让他受了这么苦,现在还要他为我承担着亡国之君的后果,我真没用!”说到这儿便用手捶自己的头,满脸的绝望与懊悔。
周薇忙阻止,一边拉住他的手一边说:“你不要这样!每个人存在都有他应该做和有能力做的事,你和从善不一样,你也有自己应该做也可以做的事。除了做皇帝,除了做哥哥之外,你还是一个男人,是我的丈夫,是一个读书人,你不能做好皇帝,这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你以前也不是好哥哥,可是你现在可以弥补啊,弥补你能做到的,做好你自己,这就够了!国仇家很我们不能忘,可是我们还有彼此,还有从善,你现在这样自暴自弃的,那我们忍辱偷生来到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这时候李煜的眼泪才流了下来,他抱住周薇,许久才说道:“我不是自暴自弃,薇儿,我是真的难受,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才能保住从善,保住你?”
周薇听到这里,心里一下子悲凉起来,她说:“如今你虽然是亡国之君,恐怕,赵匡胤不会对你放松,一旦你有什么异常或者不轨被他们发现,我们就都完了,所以,帮从善报仇的事,你不能出面,由我来!你暗中协助我就可以,我们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到这里,她心里涌现出更多的忧虑,她暗自想道:“李煜啊李煜,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想保住你!”
夜晚,李煜又喝多了,情绪低落,周薇也一直照顾着她。深夜了,他还是睡不着,心里越发自责,突然对故国对曾经的岁月产生深深的怀恋,便挥笔写道:“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多少泪,沾袖复横颐。心事莫将和泪滴,凤笙休向月明吹。肠断更无疑。”写完,身体便有些支撑不住了,便坐在桌前,趁着醉意,趴着睡了。
周薇也根本没有睡着,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阻止李煜去发泄情绪。待她睡着后,她才起来,将他扶到了床上。然后自己盯着他的词,开始发呆,难受过后,便清醒了过来,她想道:“果然,李煜亡国后的词句,更加动人心弦,难怪在词章历史上享誉盛名。可是后人哪里知道他写这些词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痛苦!很快,他还会因为这些词丧命!”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抽搐了一下,眼神里透着急切的光,接着,她便趁着夜,出门了。
次日一早,李煜还没醒,周薇在漫不经心的梳妆。突然管家敲门,说:“启禀侯爷夫人,二爷一大早就走了,托老奴给侯爷夫人送封信!”
这时候,李煜也醒了,忙问什么事,管家又重复了一遍,于是他忙爬了起来,虽然身体有些虚,头也很疼,可是他还是马上披上衣服,让管家进来。周薇忙过去扶他,并没有太多惊讶。
接着管家递过信,看了他们一眼,疑惑的站着。原来这管家姓江,是赵匡胤的人,府上所有的家丁可以说全是赵匡胤的人。只有几个贴身的宫人以及小双小碧不超过十个人是李煜从金陵带来的。
李煜看完信后,立刻说道:“你立刻派人去把二爷给找回来!”
这时候周薇忙说:“不急!”接着自己也扫了一眼信,接着说,“二爷信里说,会在城里找地方落脚,到时候会告诉我们,就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吧!”接着她对管家说,“你派人暗暗打听二爷的下落,但是不要惊动他!”
管家心有疑虑,还是下去了。李煜也是很不解周薇的行为,待管家出去以后,忙问道:“薇儿,你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能让从善到外面去住呢?”
周薇站了起来,说:“你不要激动,在赵匡胤的地方,对我们来说在哪里都是外面。何况从善住出侯府,才可以避开这里这么多耳目。”
李煜忙说:“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他在外面!”
周薇这时候一边帮他更衣一边说:“我们不放心,赵匡胤也不会放心,但是只要但同时他的不放心便分散了,只要你们两兄弟不在一处,也不出汴京,他虽然会提防着你们,但是这种警惕性就大大降低了。我们和赵匡胤一样,暗中和从善联系就是,只是你,千万不要太感情用事,破坏了从善一片苦心。”
李煜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说:“好吧,只能依着你们了!”
另一面,江管家其实早就在从善离开的时候就派人跟着了,他早已得知,从善在离皇宫和侯府都较远的马行街找了一个小房子住下了。他的房子是马行街的街角,距离繁华的马行街中心只有一条巷子。江管家这会子,亲自来看了看,发现从善一进门,把包袱放下了就睡觉,连门也不管。接着他便命人在这里守着,自己回侯府了。
江管家回到侯府,便将所见如实的汇报给了李煜,李煜这时已经没有那么冲动,只是关切地说:“你命人打听着,二爷要是缺什么,你就回来告诉我,但是不要打草惊蛇!”
江管家忙应了,刚准备出去,周薇眼神瞟了他一眼,便故作遗憾地说:“想不到从善还是怪我们之前没有来救他,害他受尽了苦,这会还赌气不肯原谅我们,唉!”
李煜也会意,只是附和着。这时江管家已经出去了,并兴致勃勃地派人报告赵匡胤。赵匡胤精力全在攻打南汉的事情上,听了这些话,对李煜和从善的警惕的确放松了很多,只是让他们看着就是,有异动再来报告。
在马行街的小房子里,从善的门敞着,院子外的两名家丁正盯着,百无聊赖。
一个说:“他睡觉,要我们在这里挨饿,太没天理了!”
另一个也说:“是啊,也不知管家让我们看着二爷干什么,他不就是跟侯爷不和吗?如今他们连国都亡了。还能怎么样,咱们还要管他拉屎吃饭啊!”
两个家丁在外面发着牢骚,其实从善早就知道有人跟踪他,他故意开着门睡觉,就是方便探听动静。他知道有人防着他,所以就打算想办法让他们放松警惕。这天晚上,他睡醒之后,便出了门,来到了马行街有名的妓院——群芳苑。两名看守见了,都暗暗偷笑,也不好跟进去,便回到侯府报告江管家。江管家想了想,还是将事情告诉了周薇。
周薇听了,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只是说:“此事先不要告诉侯爷,免得侯爷生气!”自己暗暗思考着什么。
这天,周薇带着小双驾着马车,同时也叫来了江管家,吩咐道:“你带人去集市买一些生活用品,记住都要买上好的,待会送到二爷那儿去,我在那里等着你们!”
江管家想起昨夜派去回赵匡胤的人回来说,赵匡胤命令他只要好好看着李煜和李从善,除非有什么不轨,否则可以不必频繁报告烦他。于是江管家心里也放松了很多,没多想,便带人去买东西了。而周薇坐在马车上,脸色凝重,小双担心地问:“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二爷有什么事啊?”
周薇一边摇摇头,一边回想了从善离开前那一晚的事,
原来那天晚上周薇父李煜睡了之后,出了门,来到了从善的房间。那时从善没有睡,正在收拾行李。见到周薇深夜来访,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嫂子,这么晚来有事吗?”
周薇关上了门,慢慢的说:“其实我们三个的情谊早不是世俗的关系可以界定的,你还是可以叫我薇儿。”
从善苦笑一下,然后坐了下来,说:“我知道,就算六哥不理解我,你也会理解我。所以你知道的,我不会放弃报仇,也不会呆在这里,你不用劝我!”
周薇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说:“我不是来劝你的,我根本就是跟你一样的心情!当初我们俩一起并肩作战,红妞的死,赵德芳的死,蕊儿如今的苦难,我都记在心里。而且,我知道,赵光义野心勃勃,他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们三个,所以如果我们一时贪欢,只能任人宰割,更别提报仇雪恨了!”
从善这时候才看着她,露出了久违了的安慰的笑容,说:“薇儿,你总是能在我醉脆弱的时候安慰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一切就让我去承担吧!你和六哥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他根本不适合这样这样的斗争,你们就不要管了,就交给我吧!”
周薇也看着他,眼神一样坚定,说:“对,他不适合,可是最危险也是他,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就让我帮你吧!”
从善看着她坚毅的眼神,只得点点头。两人凄凉的相视一笑。
周薇想到这里,才回过神,对小双说:“回去之后,你去照顾瑜儿,让小碧跟着从善。”
小双听着很是疑惑,忙问道:“小姐,到底怎么了呀,你有事就告诉小双啊!”
周薇忙安慰她,笑了笑,说:“没什么事,就是看二爷一个人在外面,不放心,小碧做事谨慎细心,所以让她帮着照顾照顾,我和侯爷也不必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