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着喝,推杯换盅,直喝得他叫我“兄弟”,我叫他“小花篮”。
当脑袋好像被铜锯锯成几大块的时候,那阵痛楚催开了我的眼睛。
我一睁开,马上吓得大叫起来:“喂,你怎么跟本小姐同床共枕啊?”
花二郎一身酒气,目光呛斜地在身旁看着我,“同床没有共枕啊。你看……我用我的枕头……你用你的枕头……”花二郎依旧口齿不清。
我艰难地看了看身子,发现没有遭人暗算的迹象,便有些放心地说:“共枕……共枕就不好了……有人会找你麻烦的……”
头越来越眩晕了,我觉得有很多很多的花二郎在眼前晃。
花二郎翻过身来,一股很难闻的气息扑上我的脸蛋,他按住我的两只手,裸露出宽厚结实的胸脯。红通通的眼里倒映着同样没有清醒的两个小醉女,“听说你眉间的这块东西还有很多讲究?本少爷今晚春风一度,看你的这个处女红还在不在……”
我想用力推他的身子,可推不动。原来一直在眼前晃悠着遮天盖地的星星和莹火虫,这时全幻化成花六郎嘻笑的脸了,一会儿又是花三郎含情若化的表情……“花生糖,花色郎……来啊,本小姐虚过谁啊……”我嘻嘻地在花二郎的身下笑着。
花二郎的面孔一下变得很狰狞,他一手按住我的手,一手便来撕我的衣服……突然,他住了手,像看到一个死人般地发出一声嚎叫:“啊……不是……不是茉莉……不是啊……”
紧接着,他敞着怀,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第二天傍晚,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将府门前的那上千平米的开阔地站了个水泄不通。府前长街早就清扫过几次了,还用黄沙铺地,街两旁站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卫兵。他们身穿金黄色的铠甲,手持刀铖,面无表情地站着,淡淡的夕阳罩在身上,反射出一片刺眼的光来。金盔下,一缕红缨络随风轻扬,扬出一道道红色的眩晕,给庄重的场面不经意地增添一抹不合谐的音符……
我和月霓一人一头扶着已显出肚子的丑小姐。大少爷站在左边男人的方阵,眼睛时不时地溜向这边,好紧张的样子。我们右边的方阵前边,站着王府的各房夫人,皆是华盖艳服。有的一脸庄重,不时的踮脚远眺;有的骚首弄姿,顾盼自怜;有的跟身边的人在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不时地发出做作张扬的笑声,引得众人的目光不时地朝她们扫视过去……“咦,那个大夫人怎么没在场啊?”我看见二夫人站在女人们的最前头。她不时转回头来阻止喧哗,香浓的脂粉下,遮不住得意与欢快。
丑小姐与月霓同时往前睃看。
丑小姐低头小声道:“听说昨儿病了。”
病了?我明白,最大的可能是心病!她担心王爷回来知情后会找她算帐!既知现在,何必当初!
月霓东张西望的看了一大圈,却向我汇报了这样一个结果:“哎,看那个四少奶奶,一直往咱们这边看。看她的眼神,好像要把你生吃活吞了似的。”
对她,我心里一点儿也不发虚!怕什么?王爷就要回来了,有他护着,她能奈我何?
我带着一缕无所畏惧的笑容迎向她剜心般的目光。
她还是穿着重孝,只是为了迎接王爷而临时在外边套了一件稍艳的马甲。头上钏钗全无,一头青丝随意地用麻线挽了一个大髻。原先就没肉的脸上,现在只剩一付骨架……其实她也挺可怜的,年纪轻轻的带着两个小女孩从此就要过着寡居的生活。假如她以前对四少爷好一点,不那么凶悍。既使自已先天不足(貌不出色),假如能用女人的柔情将四少爷圈在自已的怀里编花篮,而不是将自已所有的精力成天虎视眈眈地监视四少爷,四少爷很可能不会将情用在我的身上,不用在我的身上显然不会死在我的房里……她恨我是没有道理的,她怎么不从自已的身上找原因呢?
“喏,那位就是六少奶奶,就是四少奶奶后边的那个……对,穿淡蓝衣裙的。”月霓又好像发现了新大陆,轻声嚷道。
六少奶奶?也就是花色郎没见过面的结发妻子?自从花六郎逃婚后,府内的人再也没见她走出过“花泯溪”。几个月过去了,大部分的人都是今天第一次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我对她相当好奇,花六郎像弃抹布似地将她甩了,以后的情景可想而知,那还留在王府做什么啊?明为人妻,实为黄花闺女。若换上我,不说默默地守在那个没有新郎的新房里,成亲的当晚便会一蹦三丈高地扯下喜帕扭身就走,这才能显出咱们女同胞们的气势与豪情啊……我心里还有个好奇,假如她知道花六郎是为了我而抛下她而去的,她现在会不会与四少奶奶一样,咬牙切齿的恨着我,想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呢?她还执意地守着,也许是心中还有一丝希望,觉得花六郎有一天会回到她的身边,也许就是今天!假如她知道花六郎再也回不来了,她又会怎样?会不会像我一样痛恨花六郎?会不会在痛恨过后,心底里衍生出对花六郎的祝福?这样看来,可怜的六少奶奶在某一时段竟与我是同路人!想着同一个人,恨着同一个人!
一抹淡蓝裹着她玲珑的身躯。望着她的窈窕的背影,我知道,我第一次欠了一个女人的情。这情债,这辈子是还不了了。
丑小姐拍了拍我的手背,轻声笑道:“傻妹子在看什么呢?女人堆里可没有三少爷。瞧前头的,已来了举着旗的兵士,想必王爷随后就到了。”
我敛起纷乱的思绪,讪讪地问:“姐累了吧?”
“还好!见天顶着个西瓜似的肚子,别人看着累的慌,自已倒没啥感觉。”一丑小姐抚着隆起的肚子,一脸幸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