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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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走出青山寨

六走出青山寨

咣当咣当……火车经过两根铁轨的连接处,发出有规律的沉重撞击声。随着声音的越来越近,节奏也越来越慢。

站台两边是拖着行李形形色色的旅客,他们伸着长长的脖子,朝着火车开来的方向张望,生怕火车不来似的。三五个穿着制服的铁路工作人员来回走动,扯着嗓子叫喊“远点远点”、“注意安全”、“火车马上来了”之类的话,人们并不理睬他,仍是伸长脖子等待着。

火车拖着长长的车厢,喘着粗气,缓缓地从人群面前开过来,随着最后一声“咣当”响过,停了下来。

人们如流水般涌向车门。尽管这不是春运季节,但是根植在人们心中“挤”和“钻”的思想仍很活跃,并表现得淋漓尽致。埋怨声、咒骂声、呼唤声……此起彼伏,杂乱无章,充斥着彼此的耳膜。

一阵骚动之后,车厢里的人各自找到了相应的位置,颓败地坐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苏三此时没有闲着,他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车厢里的一切,感受着与乌豆屯不一样的氛围。在苏三的眼里,那些衣着亮丽,身姿苗条的女人最吸引人了,怪不得苏仁阳要从乌豆屯跑出来,原来外面的女人都是和会讲普通话的女人一个样——细腰,腿长,脸上白。怎么看就怎么舒服。

苏仁阳和王秋菊并排着坐,苏三坐在他俩对面,一个脸色黝黑的妇女挨着苏三坐下来。苏三觉得很扫兴,为什么不是一个腰细臀肥的年轻女人和他坐呢。

“呜……呜……”火车缓缓开动了,随着火车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咣当咣当的撞击声又响了起来,在苏三看来,这个火车开动后发出的声音一点儿也没唢呐声好听,简直让人觉得烦躁。随着火车不断加快,从车窗外闪过一个又一个山头,如电视剧里的武林高手在他眼前飞腾跳跃,充满着无穷的力量。

苏三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王秋菊突然拍了他一巴掌:“看什么呢?这么用心。”

“你吓我一跳。”苏三瞪了她一眼。

苏仁阳哈哈地笑了起来:“苏三啊,这些山头有什么看法,到浙江了带你去看看西湖,那里可是白娘子与许仙相见的地方呢。”

王秋菊接着说:“是咧是咧,那地方可好玩了,那景色,啧啧,真是水灵着呢!”

苏三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西湖,有桥,有湖,有柳树,人们打着花伞在湖边看鱼儿。现在就要去这个地方,心里可高兴了。

“去了那儿,叫苏仁阳给你找个搬运货物的活儿,每个月挣二三千块钱没问题呢!”王秋菊说。

苏三没有说话,他想起那天被黄二毛一脚踹倒后,苏正虎不但没有制止,还在他身上补上几脚。当他浑身疼痛地爬起来的时候,苏正虎瞪着通红的眼睛:“你给我滚回家去,不要再来了!”

后来,胡文伦对他说,你打电话报警啊。苏正昌两口子直摇头说,没用的,他苏正虎在青山寨打了那么多人,哪个报啥警哦,他和警察通着气!再说庄稼人皮厚,揍两下没有问题的。

苏正昌两口子担心的是,苏三不能到厂里挣钱了!当时苏仁阳也在,就对苏正昌说,干脆让苏三和我去浙江打工吧,说不定还带回一个媳妇哩!白二妹眼睛一亮说,这是个好办法,就是担心三儿没文化,出去要吃亏的。听说在城里不识字连路都找不到。

苏仁阳说:“这个放心,我开车给厂里送货,我知道他们需要搬运工呢,活儿累点,但苏三没问题,一个月有两三千块呢!”

苏正昌想着他和苏三从小一起长大,大家都熟悉,有苏仁阳带着,放心着呢!于是对白儿妹说:“让苏三却见一下世面也好,不然的话都变得呆头呆脑的了!”

白二妹最终同意了,觉得苏三也应该出门去打工,她实际上最希望的是苏三能带回一个像王秋菊一样的媳妇儿,毕竟苏三也是老大不小的了!一想到这里,白二妹有迫不及待了。

事情很快就确定下来,在胡文伦带着新婚妻子回城的第二天,苏三跟着苏仁阳出发了!

苏仁阳显得很高兴,毕竟一起吹唢呐的小伙伴又一起闯天下了。

苏三的心也随着火车的“咣当”声飘向了那一个月挣两三千块钱的地方,那里有成堆的货物,他光着膀子,汗流浃背地搬着货物,渐渐地,这些货物就堆成了一座小山。苏仁阳开着蓝色的小货车,稳稳地停在他面前。车厢打开了,他不停地往车厢里搬货物,每搬一包货物,老板就给他一张百元钞票,他拿着钞票在太阳下一照,映出满天的金线条,那金线越来越大,变成一个长发美女,操着标准的普通话说:“苏三,陪我到西湖看花去。”

他和长发美女在西湖上撑起一把伞,肩并着肩,慢慢朝前走去,西湖里尽是成片的荷叶,比乌豆屯小水塘里的荷叶大得多,如果是被“筛糠”掉下去的话,干脆就在里面痛痛快快地游上几圈再起来。但是他现在不能,他得陪着长发美女慢慢地游西湖,就像电视中的许仙和白娘子一样。

突然,他看到苏正虎在不远处摆了个地摊:“卖饭喽,卖饭喽,五元钱一盒,要买要卖,及时赶快……”

苏三看到苏正虎,手舞足蹈地叫:“你也有今天,哈哈……”苏正虎不理他,苏三胆子大了起来,要走过去打他一耳光报仇,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铁铲。

苏三正准备扬起手中的铁铲,苏正虎那长满胡须的肥脸突然抬了起来:仍满脸横肉,眼睛发出凶狠的光。两人目光相遇,苏三吃了一惊,感到心里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他转身就跑,跑着跑着,脚一滑,掉到西湖里去了。

“小心点嘛,把水都泼到我了!”王秋菊大声喊道,苏三这才从梦里惊醒过来,一抹额头,全是汗。

旁边的中年妇女正对着王秋菊说对不起:“刚才那餐车挤过来,我不小心把矿泉水泼了出来,姑娘对不起哈。”

王秋菊白了那女人一眼,摆摆手:“没事,没事。”

苏三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中,长时间坐车让他心里堵得慌,看着旁边黑妇女满脸的皱褶,想到苏正虎那长满横肉的肥脸,一股难已抑制的恶心喷涌而出,“哇”地一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