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
【原文】
噭嗷夜猿鸣,溶溶晨雾合。
不知声远近,惟见山重沓。
既欢东岭唱,复伫西岩答。
【鉴赏】
这是一首写景寄情的小诗。诗人野外独伫,万籁俱寂,四旷幽冥,不见月明风清,惟闻夜猿长鸣。嗷嗷,猿悲鸣之声;溶溶,烟雾浓盛之貌。夜猿悲啼,常常令人闻之毛骨悚然,不胜凄凉哀伤之意。于此,古代诗人的描写每每可见。如巴东渔者歌:“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如陈子昂《晚次乐乡县》:“如何此时恨,嗷嗷夜猿鸣”等等。所以,张九龄大有“林猿莫夜听”(《湘中作》)的体验和感慨,可谓说尽历代诗人的共同心理感受。但在诗人沈约心中,却独独唤起一种闲情雅趣。他仿佛要从这猿鸣嗷嗷之中,聆听大自然的清音,欣赏大自然的野趣。因此,不知不觉,心驰神往,从“夜”至“晨”,时已天明。但见清晨浓雾弥漫,水烟氤氲,而猿声仍东唱西笞,此起彼伏。诗人试图找到猿的地方,可惜“不知声远近,惟见山重沓”。重山叠岭,云遮雾障,而悲猿之声,忽远忽近,东唱西答,络绎不绝。于是,诗人一会儿倾听东岭的猿唱,一会儿静聆西岩的猿答,节奏欢快,饶富深趣。
人的视觉常受外界客观条件的限制,或为高山所阻,或为云雾所遮,不能畅其极至。而听觉则可以超越这些限制,借助想象的翅膀,飘飖到更广阔的空间,任情自适。沈约似乎深谙此理。他正是抓住了这一特点,着重写听觉形象。诗题中的“听”字正点明此旨。所以,此诗全从“听”字落笔。首联一句写猿声嗷嗷,是写听;二句写晨雾溶溶,目不能远视,惟听觉可以远接猿鸣之声,这是从视觉的局限来加强、突出“听猿”的效果,仍写耳聆之状。次联仍承第二句写法,虽写到“惟见”山峦重沓,是眼见之景,但这显然仍是为“听猿”张本,是从视觉衬写听觉,换了一个角度。末联东岭猿唱,西岩猿答,更是直接描写“听猿”的效果以及由此而生发的无穷无尽的逸趣。如此写来,亦闻亦见,虚实相间,便造就了一个无限渺远的空间,诗的澹淡冲远的境界随之宛然若现,诗人雅爱自然、宅心高远的形象亦呼之欲出了。所以我们说,诗中景,全从“听”中绘来;诗中情,也全从“听”中生来。景致幽雅,情趣盎然,是南北朝时不可多得的一首好诗。